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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折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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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追击的马蹄声未止,山路盘旋崎岖,植被茂密,即使是白日也不好分辨哪里是路,哪里是坑,更何况是漆黑的午夜。
严铮策马飞驰,夜路难行,他担心稍微不慎便会人仰马翻,一刻也不敢懈怠。
但她茸茸的发丝随着夜风在他的脖颈处起伏,惹得他脖子微痒。她柔软的身体随着骏马飞奔的颠簸数次跌进他的怀中,她的脊背贴到他的胸膛后,她又矜持地躬起身子,尽量不要触碰到他。
若即若离的触感伴随着她身上传来的芳香,他不自觉地抿起了嘴角,他想让她坐稳,别在他的怀中上下左右的胡乱摇晃,可她被捆了两日,身体虚弱无力,他这想法实在强人所难。
他想了想,此刻事急从权,为方便前行只能冒犯了。他伸出手臂钳住她盈盈一握的细腰,他微微使劲儿将她固定在他身前,不让她前摇后晃。
凛冽的山风吹起她破碎的裙摆,豆绿的纱裙与他白色的长袍卷在一起,似一对交颈缠绵的鸳鸯。
很快,严铮发现自己做错了。怀中的她虽没有挣扎,也什么都没有说,但身体却颤抖得厉害,似乎怕惨了他。
他心里升腾起一股自己“仗势欺人”的错觉,他像是借机劫色的登徒子一般。
呐喊与马蹄声渐渐远了,严铮的心却砰砰乱跳且越跳越快,手臂感受到她腰上的轻盈软腻,他察觉到自己呼出的鼻息更热了几分。
待追击的声音彻底消失后,他放缓了策马的速度,也不经意地放开了她。
风势渐大,如弓的弯月隐进了云后。黑云压在山头,山间的鸟叫蝉鸣都渐渐地停了。
“要下雨了。”他话音未落,潇潇夜雨由远及近,细密的雨水敲打在茂密的林叶上。
雨水打在茶珠白皙小巧的锁骨上,又顺着胸前的沟壑流了下去,冰凉的雨露让她轻颤,她轻轻地“嗯”了一声回应他,似乎还在因方才的事羞怯,她的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天助我也。
……
山雨来势汹汹,劲风扑面,细密的雨水打进眼睑,更难分辨前路。
茶珠衣袖被火烧掉了半截,前几日天热时穿的薄纱襦裙难以适应骤然下降的温度,她哆哆嗦嗦地躬着身子环抱住自己,但依旧无法抵御寒意。
严铮看了她一眼,她明明冷得厉害,却未娇气半句。
他又回望山上,匪徒们已没了声音,他心头升起一丝疑虑,他们废了这么大的劲儿劫走了她,为何轻易就不追了?许是下山有好几条路,他们绕到别的路去了。
方才纵马急奔的时候,行囊和蓑衣掉在了山路上,此刻没有东西能够抵挡风雨。他摸向袖袋,幸好火石还在。
周围怪石嶙峋,骑马难以前进,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翻身下马,“雨太大了,我在附近寻个山洞歇息一夜。”
“嗯。”茶珠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声,声音低绵,像方出生的小猫发出的低吟。
她虽看着瘦弱,但身体却还不错,教习姑姑为了让她们保持身量纤细匀称,每日督促她们早晚锻炼。
她一只手抱着月琴,一只手拉着缰绳,弯着身子去踩马镫子,胡乱地蹬了几脚,弄得马发出不耐烦地咴咴声。她小脸惨白,似被雨淋焉了的海棠花,连下马的力气都没有了。
严铮拿过月琴挂在马背上,又伸出手臂让她借力下马。
她都这幅娇柔模样了,他也没伸手抱她下来,她看着他目不斜视的正经做派,暗叹一声白装了。她扶着他的手臂,羞怯地颔首,“多谢公子。”
顶上如盖的榆树枝叶繁盛,树下雨小,严铮见附近山石起伏,猜测附近有山洞可以避雨,“你在这儿等我。”
道路湿软,泥泞难行,他去前方探路,她在树下等他可以少淋些雨,可他刚转身走了两步便听到一声柔软地轻呼:“我怕。”
茶珠身姿似弱柳扶风,步子却不慢,几步上前拉住了他的衣袖。
他转头看到一双楚楚动人的眼眸,她的睫上沾着雨水,粉唇微瘪,又重复了一句:“公子,太黑了,我害怕。”
山野空旷,树枝随着猎猎风声摇晃在黑夜中似狰狞的鬼魅,弱女子如何能不怕,他说:“我欠考虑了。”他一只手牵着马缰,一只手拉着她的半截衣袖,慢步往前。
她走了几步,湿透的布鞋陷进了泥里,她身体往旁一歪,又一把扯住他的衣袖,“我……”她似乎怕他觉得自己碍事,自行挣扎了两下,鞋底沾着大团淤泥,艰难地跟上了他。
没走两步,她又踩着石子险些摔倒,这一次她拉住了他的手腕。
严铮看她走起路来步履蹒跚,猜她在京都过惯了舒适的生活,如今吃了这样的苦头,身体孱弱自然不好走路,他做出扎马步的姿势,“我背你。”
茶珠意外地眨了眨眼,她本以为他会扶她上马,没想到他竟愿意背她。她眼眸下瞥,扭捏了一下,缓慢地跳了上去。
严铮发现自己又做了错误的决定。
他在军队的时候战友受了伤他会背着战友归营。但背男子与背女子,实则是天壤之别。
她身上淡淡的甜腻香气又一次萦绕在他的鼻尖,雨水淋湿了两人的衣衫,她穿得单薄,他拖住她双腿的手仿佛捏着柔腻的软玉。
更别提压在他背上的两团圆润,脊背上传来的柔软让他脸色绯红。她的双手冰冷湿滑,随意地搭在他的脖颈间,却让他感觉脖上燃起了一团火,这火肆意地烧遍了他的全身。
幸好走出不远便发现了山洞。严铮连忙放下她,他在雨中伫立,深深地吸了两口气调整自己急促的呼吸,却见她已经迈步往山洞里探去。
他又连忙拉住她细嫩的手臂,“我先进去看看,里面恐有蛇鼠。”
茶珠往后退了半步,羞涩地挣脱了他的手。
像游鱼从手中滑过,他的掌心更热了几分,他轻咳一声,捡起一根树枝往山洞里探去。
山洞狭小呈倒放的碗状,往里走了几步便到底了。他将里间的腐叶清理了,又在洞外搬了一块干净的大石头放进去,对着蹲在洞口的她说:“你过来坐下吧。”
茶珠环着双膝坐在石头上,抬头看着他,眼中包含感激之情,“多谢公子,你也坐下歇息吧。”
“我去捡点柴火。”
山间植被繁盛,茂密的矮树杂草遮盖下尚有未湿的木柴,他抱着一大堆树枝走进来,又费了许多力气点燃了它们。
她蜷缩在石头上,待火光燃起来后,哆哆嗦嗦地向火堆靠近,又被烟熏得轻咳了两声。
山洞狭窄,两人并肩而坐,火焰在面前燃烧,洞中两人都没有说话。
严铮不擅长与女子打交道,他唯一相熟的女子便是他的母亲,刚才的非礼行为让他感到愧疚,他言歉之后她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他也就静静地待着未再多言。
茶珠侧眸打量他,他被雨水淋得有些狼狈但背却挺得笔直,他身材高大,席地而坐之后双膝立在身前,他的双手放在膝上,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随意地画了几下。
“公子在画什么?”
“我是觉得今天的事有点蹊跷,所以将心里的疑惑随便写了几笔。”
“嘶”,茶珠心里倒抽一口凉气,面上却神色自如地伸手烤火,“什么蹊跷?”
“我就是在想他们怎么追了半个时辰就没影了,就算下山的路有好几条,他们十来个人可以分成几批人追击,不至于完全与我们岔开。”
茶珠发现他认真思索的时候棱角分明的唇会微微下抿,剑眉星目透着几分冷峻,她本来设想的洞中相处会充满脸红心跳的紧张,然而在他的冷静分析之下,她一下子变成了害怕暴露的紧张。
“还有。”严铮捏着树枝的手指骨节分明,他随着思索轻微使劲儿,树枝“咔嚓”一声断成两节,“寺中击钟,晓击则破长夜、警睡眠;暮击则觉昏衢、疏冥昧,他们怎么会黄昏击钟……”
他看了她一眼,温煦的火光为她裸.露在外的手臂与小腿镀上了一层淡色的光芒,她侧头挤青丝上的雨水,水滴从发尖滴落到石头上,留下几团透明的水渍。
茶珠抬头恰好发现他在看她,她露出一抹不懂他何意但是附和的浅笑,“公子博学。”她轻咳了两声,又继续挤衣裙上的雨水。
她蓦地抬起头望向他,眼中倒映着跳跃的火光,“他们说不定是遇到虎狼了,也可能是摔死了。”她说完自顾自地笑了一下,似乎这样的猜测便报了这两日囚禁的仇。
她脸色苍白,粉唇失色,巴掌大的小脸上还挂着些许被雨水冲湿的泥土,手腕被绳子勒得青红交加,她说出匪徒遇险的猜测之后,神色明显雀跃了几分……严铮收回目光,他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