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Chapter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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柑橘酱可丽饼（上）
麦雅走出火车站，穿过一阵风雨，来到父母前来接他们的地方。那里停着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是母亲怂恿父亲购买的。奇怪的是，他们两个身为彻头彻尾的纯血主义者，却没想过去抵制这些麻瓜制造出来的东西。或许是因为他们也知道这些玩意儿能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便利和更加豪奢的享受吧。斯莱特林的精明利己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麦雅挥了一下魔杖，让车尾箱打开，将箱子扔了进去，然后拉开车门乖乖坐进后排的角落里，尽量不引起任何惊扰。但母亲安菲特丽特看起来已经很不耐烦了，尽管她一直坐在温暖的车里，不必排队，不必忍受寒冷和风雨，她依旧是抱怨连连，紧紧拧着秀气的眉头，仿佛鼻子底下有什么难闻的东西。
“哦，拜托！”她看到麦雅进来，不耐烦地说，“你就不能快一点儿吗？”
“抱歉，”她回答道，“可是丽达和赛弗斯不是也没有到吗？”
“丽达和赛弗斯有身份体面的同学需要寒暄，你没有。”
母亲不客气地点出，眉头皱得更深了。
“可是——”
“别跟你母亲顶嘴，麦雅。”一直沉默着的父亲开口说道。
“我没有顶嘴，爸爸。”
“你已经让家族蒙羞，让你妈妈在娘家抬不起头来。”父亲冷漠地说，从后视镜朝她投去失望的一瞥。“别再做鲁莽的事，假期里你要谨慎言行。”
麦雅不再说话，低下头，打算靠阅读来抵抗双亲的冷言冷语，但此刻，她的头脑却又开始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分院那天的事情。
父亲说得好像麦雅的分院是她自己一手操纵的一样，事实根本不是如此。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差错？她——尽管是兄弟姐妹中最不出众、最不起眼的那一个，但也是个如假包换的亚克斯利。这是个古老的纯血家族，从未有过斯莱特林以外的后裔。但就在那个夜晚，随着一个布莱克和一个亚克斯利一头一尾被分进格兰芬多，纯血主义者们完美无暇的信念史无前例额地出现了巨大的裂痕。然而麦雅心里明白，她和西里斯的情况并不相似。
西里斯·布莱克从小就和他们身边的孩子不一样，他叛逆、冲动、高调地做着别具一格的事情，刻意地违反那位令人尊敬的布莱克夫人定下的种种家规。这样的他被分到格兰芬多，似乎也没那么不可思议……可是麦雅·亚克斯利不是那样的孩子，她是内敛的、沉默的，安静到几乎透明，除了烹饪和阅读，没有别的爱好。她想不通分院帽到底在她身上看到了什么勇敢的特质，以至于不顾她的苦苦哀求，毫不犹豫地把她扔进了那金色和红色的学院，因此进一步加剧了她和家人的隔阂。
哪怕把她分到赫奇帕奇呢……
车门又一次被拉开，斜斜的细雨从外面落到麦雅的小腿上，打断了她的沉思。麦雅的大哥赛弗斯·亚克斯利和双胞胎妹妹丽达·亚克斯利说说笑笑地钻进了车里。丽达就是那个站台上对麦雅冷眼以对的美少女，她打开车门看到麦雅坐在里面，撇了撇嘴，然后娇嗔地推了一把大哥赛弗斯：“你坐里面，我不要挨着她。”
麦雅又一次觉得自己脸上泛起针扎一样的疼。
大哥赛弗斯拗不过最宠爱的妹妹，只好坐到了麦雅旁边。他低头看着手里捏着一本书的棕发女孩，突然皱起了眉头。
“我看到你在站台上和阿米莉亚·博恩斯说话。”他不满地说道，麦雅还在低头看书，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根本没有意识到她的大哥会屈尊主动跟她搭话。直到听到了阿米莉亚的名字，她才把目光中书页中拔了出来。
“怎么了吗？”她抬头望着大哥蓝色的眼睛——他们兄弟姐妹都继承了父亲和母亲的金发碧眼，个个都非常漂亮——除了麦雅。麦雅是家中“不那么出色的那个孩子”，有着一头秋叶般的棕色头发和灰色的眼睛，内向害羞，不爱说笑。这让她和耀眼的兄弟姐妹们在一块儿的时候非常突兀，看起来就像个隔壁邻居，还是不怎么相熟的那种。
“那个博恩斯跟她大哥一样，是块硬骨头，三番两次让我和卢修斯不顺心。”赛弗斯不满地说，“又臭又硬，像厕所的砖头。”
丽达听到大哥的形容，忍不住吃吃笑起来。
“她的方下巴也挺像砖头的，你们觉得呢？”
她长得实在非常漂亮，笑起来月光般淡蓝的眼睛里水波流转，玫瑰色的双唇旁边漾出一方浅浅的酒窝。丽达不愧是麦雅这一年级公认的最美女孩，或许只有格兰芬多的莉莉·伊万斯可以与之一较高下。等她再长大一点儿，不知道有多少男孩子要醉在里面——
现在就有不少了，例如那个在站台上跟她讲话的男孩，赫利欧·格林格拉斯。或许，还有西里斯——
麦雅的心脏突然一阵不适地收缩。
在分院的意外发生之前，西里斯·布莱克曾经短暂地做过丽达的未婚夫，这段世族式婚约在他进入格兰芬多后，自然是要作废了。然而丽达以前是喜欢西里斯的，她喜欢长得好看的男孩子。在公开场合一直粘着西里斯，或者去撩拨他一下再跑开，曾是她最爱的一种活动。然而入学之后，她再也没有正眼瞧过西里斯一眼，反而和顺利进入斯莱特林的赫利欧·格林格拉斯打得火热起来。
麦雅不知道西里斯对此会有什么看法。在格兰芬多，他表现得像是完全抛弃了过往的种种，和詹姆·波特一起吵吵闹闹，用玩世不恭的态度面对着陌生的校园生活。但麦雅担心他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么洒脱，她知道他会在丽达经过的时候悄悄看一眼，然后再迅速把头转过去，假装无事发生。
她之所以会知道这一点，是因为当他看着丽达的时候，她也在看着他。
麦雅把脸转向窗外，奋力压制着从心底里泛出来的酸苦的水。
在这场青涩但又瞬息万变的感情游戏中，唯一不变的部分就是，从来没有人注意到麦雅·亚克斯利也曾参与其中。
麦雅单恋西里斯有一段时间了，甚至早于他成为妹妹的未婚夫，只不过像这样的小细节无人会在意。她自己也知道，这种浅薄幼稚的喜欢，确实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既然人都到齐了，父亲便敲了敲方向盘，让车自动开了出去。窗外的冰雨顺着玻璃流下来，水流越来越湍急，赛弗斯和丽达还在跟父母抱怨着博恩斯兄妹的事情，听起来像是积怨颇深，难怪阿米莉亚会对她如此不假辞色。在对话中她还时不时听到了诸如“波特”、“伊万斯”、“麦金农”等同院同学的名字，看来这几位是被列为了重点针对的对象。麦雅的心提了起来，她提心吊胆地等待着西里斯的名字从丽达或者赛弗斯的嘴里说出来，然而等他们顺利回到了家，也无人去提那位离经叛道的小布莱克，就像他们自动忽视了麦雅的校园生活一样——这倒是一点儿也不意外。
车子开进了花园，无声地滑进了白细石子铺就的道路上，很快，在树木掩映下，亚克斯利家那幢典雅的白色四层小楼映入眼帘。这是母亲安菲特丽特嫁过来之后设计的杰作，作为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的亲妹妹，马尔福家族百年才出一位的娇小姐，安菲特丽特拥有一个足以被称为骄奢淫逸的少女时代，而为了保持这份华丽的幻觉，她结婚后甚至在亚克斯利家原样复制了一个面积小了一点儿的“马尔福庄园”，里面的陈设用品一应都是最好的。父亲卡斯珀·亚克斯利对此毫无意见，任由妻子大刀阔斧改造了他童年的庄园。亚克斯利一族在他父亲那一辈已逐渐有日落西山的征兆，他凭借着英俊的外貌和一点点运气娶到了安菲特丽特·马尔福，将亚克斯利和和马尔福家族拧成了一股绳子，这才换来了他们如今优奢的生活。因此，对于妻子的种种豪奢作风，他绝对不会有一丝不满。
这样的故事在魔法世家之间并不少见。几个孩子自然也知道，安菲特丽特才是家中不能被得罪的人。
——只是麦雅似乎已经将母亲得罪个干净了。
她自嘲地想着，安静地从车里下来，走到车尾箱去拿行李。他们的家养小精灵米妮从房子里迎了出来，为主人们将箱子运回房间。“晚饭马上好了，主人。”她兢兢业业地说，然后一路奔回了厨房，去照看她的火炉。麦雅跟在家人后面，进入华丽的客厅，但她的视线几乎没有在那些漂亮的、让母亲引以为傲的陈设上停留，她的目光一直跟随着米妮直到她进入厨房。
若说在安菲特丽特改造下的亚克斯利庄园有什么让麦雅特别喜欢的地方，那一定就是这个又大又明亮，用米黄色地砖和白色料理台打造的厨房了，她就是在那里自己摸索着学会了一门美妙的手艺。麦雅似乎生来就懂得如何摆弄那些瓶瓶罐罐，让食物变得更加美味可口，这是属于她一个人的特权，比起做一名精疲力竭的世家小姐，麦雅觉得厨房才是属于自己的世界。
当然，她的天赋永远不可能被家人承认。
“又在发呆了，可丽饼。”丽达从后面撞了她一下，不客气地跑上楼去，“这么羡慕米妮，你也去做个家养小精灵呗。”
麦雅刷地涨红了脸，她知道对方是在取笑她——可丽饼这个称呼远不是表面听起来那么甜蜜，那是一个带着蔑视和嘲弄的外号，它源于麦雅和丽达7岁那一年的生日会。那天麦雅突然对宴席上那些精致过头的点心倒尽了胃口，便偷偷溜进了厨房，打算给自己做可丽饼吃。在米妮的帮助下，她很快煎好了酥脆的面饼，正在往上面抹巧克力酱时，妹妹丽达带着一群同岁的孩子闯进了厨房，他们震惊地看着穿着宽大的围裙，脸上还粘着面粉的麦雅，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爆发出巨大的笑声。
“哎哟，丽达，你没跟我说你们家原来有两个家养小精灵！”
赫利欧·格林格拉斯前仰后合地笑着，一副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样子，麦雅能看到他眼睛里明晃晃的蔑视。而其他孩子也笑得夸张，窃窃私语就像带着刀子的风一样传到她耳朵里——
“我没见过这样的，咱们这类人，想吃什么不能让家养小精灵去做？为什么非要自己动手呢？”
“贱得慌呗。”
——是诺特家的孩子和莱斯特兰奇家的孩子在讲悄悄话，麦雅拼命咬了咬下唇，奋力止住眼里泛滥的泪水，朝妹妹丽达看过去，指望她作为自己的手足能为她说两句话。然而，每一次她指望丽达能为她做点什么，她都会失望，这一次也不例外。丽达仿佛是没看见她求助的视线，她双手插着腰，神气活现地被孩子们簇拥在中间，俨然是他们中的女王。而女王是不会对一个厨房女仆抱有任何仁慈之心的：
“麦雅，你真丢人！”她昂起了头说道，“我没见过这样自轻自贱的姑娘。”
自轻自贱是她昨天才从大哥那里学会的词语，她听到大哥和表兄卢修斯用这个词形容麻瓜和泥巴种，便随口使用起来。她自己都不清楚这个词语到底隐含了多少的恶意，但是经常泡在书堆里的麦雅却心知肚明。她知道丽达向来觉得她没出息，却没想到自己的同胞妹妹居然已经这么厌烦她，一时间眼里的泪水再也包不住，像断线的珍珠纷纷落了下来。
“哦哦哦，她哭了，她哭了！”
一群天真又残忍的小孩见到她被弄哭，就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野兽一样，兴奋得大呼小叫。麦雅用力地抹去脸上的泪水，眼泪混着原本就沾上的面粉，将她的脸更是搞得一团糟。
“我——不懂，”她抽抽噎噎地抗议道，“喜欢烹饪为什么就是——自轻自贱！”
“怎么就不是？”丽达轻嗤了一声，“你看你，明明是尊贵的世家小姐，却把自己弄得像个家养小精灵，我看你别叫麦雅·亚克斯利了，干脆就叫你可丽饼吧？”
“可丽饼和米妮，可丽饼和米妮！”她似乎觉得这个主意绝妙至极，便把这个新外号连着家养小精灵的名字一块儿叫起来。她一叫，男孩子们立刻迎合，也拍着手喊：“可丽饼和米妮，米妮和可丽饼！”
赫利欧·格林格拉斯依旧是里面迎合得最热烈的：“嘿，米妮，我们给你找了个同事！”为了让丽达开心，他甚至走上前去，打算抓住站在料理台前凳子上的麦雅，她踉跄着朝后退去，一下子摔倒在面粉袋上，那群小孩笑得更厉害了。
麦雅捂住脸哭了起来，惹得厚道但胆小的米妮也从炉子边冲过来，护住了麦雅，朝丽达哀求道：“哦，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丽达小姐，为什么要捉弄可怜的麦雅小姐呢？”
——为什么要捉弄可怜的麦雅？是因为她天生长了一张软弱的、好欺负的脸？还是因为她不善言辞，不如丽达在同龄人里如鱼得水？还是因为比起和丽达一块儿参加茶话会，她更喜欢自己一个人阅读和摸索食谱，而这样的活动里没有丽达存在的必要，因此被她怀恨在心？这么多年过去，麦雅始终不明白妹妹对自己那股无缘由的讨厌和憎恨从何而来，她只知道如果得罪了家里最闪耀的小公主丽达，那么她的日子便不会太好过了。
明明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姐妹，长相和待遇都如此天差地别，麦雅咀嚼着这份命运强行塞给她的苦果，却对此毫无办法。
她唯一的应对方式只能是，在适当的时候，给自己做点好吃的，以此调剂一下生活的辛酸。
她上楼换了一身衣服，然后走下楼去，悄悄避开了起居室，从后院绕进厨房。
明亮的米黄色厨房里散发着晚饭的香气，一如她上学前那样温馨，米妮站在用来垫高的木头箱子上，照看着炉灶，大铜锅里的炖菜咕嘟咕嘟冒着诱人的泡泡，麦雅走上前去，站在料理台前，抚摸着线条流畅的白色水磨石台面：
“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麦雅小姐。”米妮冲她笑道，“方才在门厅乱得很，我还没来得及问您学校怎么样呢。”
“学校一切都好。”麦雅不想让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善良的米妮担心，便随口撒了个小谎，卷起袖子：“米妮，家里还有柑橘吗？”
“当然，”米妮挥动了手臂，几只新鲜的柑橘颤悠悠从水果篮中飞到了料理台上，“您今天想做什么，麦雅小姐？”
“可丽饼，当然。”
麦雅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
作者有话说第2章 Chapter 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