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中仙》野崎酱

14、药王谷惨案

　　细雨绵绵，打在窗外的瓦楞上，不知叩响了谁的心弦。我躺在床上看着白展颜古怪的背影，甚是无聊。
　　他是鄂王府内的私人医生，药王谷的唯一传人。因是李叔白在十余年前刚即位的时候把药王谷列上了格杀令的名单，如今只能靠着鄂王的庇护苟活，是和我一样见不得光的人。
　　自我受伤后，李润之次日便带我辞别了陛下逃出了长安。整个京都为了皇帝被刺杀这事鸡犬不宁了好久还是始终没有抓到刺客，他们说什么都想不到这件事的幕后真凶会是早已离去的李润之。而我，应是身负重伤的缘故，被李润之直接甩给了白展颜，为了方便他医治还直接让我住进了他的房间与他同吃同住，不养好不准出门。距上次我被抬进这件屋子已经有半个月没出屋甚至没下床了，快闷坏了真不知道白展颜这人是怎么在自小被追杀生活在这种封闭环境下的情况下长这么大的，难怪看着性格那么古怪。
　　不远处，白展颜浑然不知我心中所想，泰然坐在那里绣着一副巨大的红牡丹屏风。手法熟练，绣工精美，全不似一男子所为。血红的牡丹和他月白色上用相差不大银色绣有玉麒麟的衣服产生了鲜明的对比，却又因为同样精美的绣工配合在一起并不突兀，配上他那比一般女人还要修长柔弱的手在布上拿着细针灵巧穿行和与这时代极不相符的短发怎么看怎么诡异，宛如厉鬼在世。
　　“你不会靠着刺绣练习针灸的手艺吧。”该死的这小子怎么变成这样，明明我小时候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的气质还没这么阴寒瘆人来着。此话问出，脑子里浮现了白展颜拿着针灸用的细长银针在我的后背上秀出一朵朵鲜红牡丹的情景，那线进去的时候还是白色的，出来的时候却已经被血染成了艳丽的红色。不禁打了个寒颤，佩服自己的想象力，琢磨着等得他日抓到自己仇人的时候是不是要请白展颜给他安排这么一手。以他的性格因该干的出来。
　　“当然不是。”白展颜给那牡丹绣上最后一针，回头看我露出一丝特殊与他的那种笑容，过分柔和的容颜被身后的牡丹包裹着甚是美丽却也甚是诡异：“你想听为什么吗？”
　　“想当然想。”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一个劲的点头。开玩笑，药王谷当年的惨案可是当年出了名的八卦，没人知道为什么好好的制药第一世家会突然在一夜之间被毁的一干二净。我也只通过自己家发生的事情，小时候贾为仙带我去找当时药王谷的幸存者求医时听他说的大概情况和如今白展颜的处境知道这件事大概和李叔白有关。很明显有人在追杀他，他从不敢以自己真面目上街。从之前的言谈中也可以知道他们家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这一切时怎么发生的幕后真相是什么不好奇是假的。此时刚好无聊，既然他肯说，那我为什么不敢听。
　　当下，白展颜轻起薄唇，娓娓道来。我结合着我这么多年听到的一些细枝末节的故事和他的话把这故事整理了出来讲给你们听听。
　　故事的开头还要从白展颜的叔叔白岑说起。那可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药王谷的下一任掌门，盛世四公子中排名老三的便是。这盛世四公子的名头可不是说说就完了的，想要被列入其中，不但要在某一方面有过人的成绩，品行高尚谈吐优雅，还要来自世家大族，有优异的相貌未来必成为影响一个时代人物的年轻人才配被位列其中。
　　而白岑能在里面位列第三自然是个相貌才华都没得挑的公子哥，又兼他医术高超，品行高洁，时常行走天下免费治愈那些生病的穷人一时间江湖中美名远扬，说媒的人快把药王谷的门揩都快给踏破。然，白岑是个热爱自由的主，相信命中注定，没有同意一门，相当的洁身自好。
　　后一日他于外行医的时候偶然救下一名深受重伤的女子，自有奇遇，与这女子经一番波折后互生情愫，虽未有夫妻之名以行夫妻之实，只等着白岑带他回药王谷走一遭得到亲戚认可后便可昭告天下举办婚礼。然，当两人共乘一匹马来到药王谷谷前时却见药王谷火光滔天，杀伐声阵阵，一群朝廷官兵在里面肆无忌惮的烧杀抢掠，身上穿的是李叔白直属亲卫的铠甲制服。
　　白岑当时就急了，冲过去就想和那帮人理论还要救出自己的家人门徒。袖子却被身后的恋人抓住了。是，现在即使进去也没用，那么多官兵，那么多人手持兵器，不明情况的砍杀着药王谷的门徒。白岑不是龙笛那样的剑术大师，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医生，去不是送死吗。然白岑当时以心急如焚，想着即使救不出他们能奋力一搏和他们死在一处也是好的，挥剑斩断了自己的一片袖子，便奔赴火场，不顾身后在地上抱头痛哭的恋人。
　　在那个火场里，他找到了当时的谷主，了解了当时的情况。原来当年李叔白还不是皇帝，先皇死后，他的弟弟篡改了圣旨意图谋反，没用发信通知当时在外游历的太子李叔白，而是直接自己坐上了皇位。李叔白和一些明白事理的大臣自然不能同意，朝廷就此划分成了两派，争执不下之下双方率领军队大打出手，开启了整整四年的大战。最后以李叔白亲手将那逆臣斩于马下大获全胜为结局，而药王谷便是当时战役的一大牺牲品。
　　作为百年的医药世家，药王谷白氏可谓相当的医者仁心，见到战争时大量受伤未死的官兵都会出手医治，不收分文，只求普渡众生。然坏就坏在这医者仁心上了。药王谷不仅收留了受伤的李叔白的部下，还收留了那逆臣的部下。两拨人在谷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看见杀死自己兄弟手足的敌军自然气不打一处来却碍于药王谷的面子一直不敢直接在谷内大打出手，倒也相安无事了很多年。
　　药王谷的老谷主和一些有经验的老者当时察觉出这件事的不对，曾劝过谷内众人不要在免费带双方战役中受伤的人员回来过。但看着在伤痛下煎熬的诸士兵，药王谷那些菩萨心肠的人终究是不忍心，最后以少谷主白岑拍板说大家尽情的往谷内带，老谷主那边他担着收场。
　　事实证明，老谷主还是老谷主姜还是老的辣，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当这场大战结束时，这件事的不好之处便显现出来了。李叔白要求药王谷交出包括两个重要首领在内的药王谷收留的七十八叛军部将。当时那种情况，把人交出去就是死，一叛军首领跪在老谷主面前求他不要这样做，放他们一条生路。
　　老谷主虽然经验老道，但终究是个医生，不是个军人，面对已经被自己救治多日甚至多年的病人终究是不忍心，选择了开后面放他们走。那些被药王谷救治的李叔白的部下也知道感恩，在和那帮叛军互看不顺眼多年的情况下还毅然选择了穿上那帮叛军的衣服，冒充了他们顶包暂时糊弄了过去。
　　但纸包不住火，那帮李叔白部下到京城的时候终究被人认了出来。得知真相的李叔白震怒，直接派兵秘密攻打了这不知死活的药王谷。药王谷虽然是个江湖门派，但终究主修医术又哪里是他们的对手，被打的溃不成军，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幕。多亏那帮叛军部下中有人感恩老谷主当然的恩情回来一力相互老谷主才能在乱军中活到了现在。然，区区几十伤病残将又怎能敌得过数百精锐将士呢，老谷主终究还是在乱军中中箭死了。白岑也被一根倒下的房梁砸中浑身烧伤昏了过去，被叛军们背着才逃了出去。
　　等他醒来时，江湖上有名的俏公子已经变成了浑身烧伤没用一块完整皮肤的怪物，整个药王谷毁于一旦，他的恋人不知所踪，五百药王谷门徒也只剩下了他的一个刚成婚没几年的妹妹和她还在襁褓中的孩子。进谷时七十余叛军现在被杀的只剩下一个身负重伤的首领和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戴少棠。那孩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白岑救救他们将军，却只得到了曾经医者仁心普渡天下的白岑的这样一句话：“我为什么要救他？”
　　是啊，他为什么要救他，那个见人就救不论对方是谁的好医生，盛世四公子之一的白岑已经在那场大火中被烧死了，活下来的只是一个充满仇恨的怪物。地上躺的是间接性害死他全家的罪魁祸首，他为什么要救他。
　　摊在地上的将军知道的很，最后因为失血过多无人救治而亡，临死前还不忘不停嘱咐身边的少年和白岑不要有仇恨，苦难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他们是那么多人拼死护着活下来的，因该幸福快乐。
　　但怎能不恨啊，怎能不恨，白岑就此一下子颓废了下去，整日把自己藏在一个人皮面具下面，不愿意出门见人。家里的花销纯靠他那自小娇生惯养什么也不会做的妹妹在青楼□□和那个十四五岁的小孩干苦力所得。
　　白展颜就在这样一个环境下长大，自小身边只有叔父和戴少棠两个正常男人，剩下的都是妓女的胭脂水粉，性格难免扭曲。白岑自经历那事以后始终不肯交他医术武功，白展颜小时的一些学识都是他妈妈咬牙送他上书署获得的，直到白展颜七岁的有一天。
　　白展颜因为是妓女的儿子在书署里备受歧视欺负，一日竟群起而攻之恶童恶作剧似的剃光了他所有头发和眉毛。受了欺负的小展颜回来的哭声总算惊动了他那久避世不见人的叔父。为了给自己药王谷的独苗出一口气，不受人欺负，从那以后，白展颜的所有功课便由他传授，再也没去过书署。
　　小展颜学的很快，十四岁时便以学的七七八八，还真过了一阵幸福快乐的日子。我也就是在那时被贾为仙带去见的他们。当时的白岑早已隐退不给人治病，然当年欠贾为仙的人情还是要还的，便派出了自己年仅十四岁的小侄子。贾为仙当时就急了，怎得这么瞧不起人派这么一个黄毛小子来给人看病，那可是他今后半辈子的希望。不想这小孩看着虽小，医术却是世间少有的高明。不出三日我自幼的寒疾便被医好，且告诉我们，这不是病，而是中了一种剧毒。若在不医治便会浑身血液冻结而死。
　　到底是谁这么恶毒，会毒害当时的我是另外一个故事，先按下不表，继续将白展颜的故事，毕竟这章的篇幅已经很长了。
　　在我们辞别了他们两年后，白岑已经离世，白展颜已经成长为一个独当一面的医生了，在当时他们寄居的小城清水县和戴少棠开了一家小医馆，让他的母亲不用在靠那肮脏活计活下去。原本这故事就此因该迎来转折点，他们这奇怪的一家三口因该从此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
　　不想，有一天，小时候为首欺负过白展颜的一个恶童县长的儿子来看病，发现这小大夫居然是小时候被自己欺负到退学的妓女的儿子，心生不快，出演侮辱挑选。白展颜气不过在给他的药里填了几位药想让这小胖子吃点苦头，不想这小胖子身体虚弱加之服用方法不当，居然把自己吃死了。县长扬言要灭了他这小畜生给自己儿子祭天。他的母亲连忙叫戴少棠和他出去躲几天避避风头，自己老了走不动了，想来县长不会为难她一个老人家。没想到当他们回来的时候竟发现他的母亲已经被凌迟处死，死前受了三千三百五十七刀。
　　自是不忿，与戴少棠两人深夜杀进了那狗县令的家杀了他家三十七口人，成了朝廷的通缉犯。而李润之得知了他们的事欣赏他们的才华给他们提供了一个落脚地。而十七，就是当时的戴少棠，难怪两人虽亲密但总有一种相爱相杀互相看不顺眼的氛围。这两人之间的恩怨绝对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