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夏]缓慢光年游戏》荷戟

12、（12）

　　Chapter12

　　无量空处，领域展开，0.2秒。

　　一千只改造人，299秒，全歼。

　　五条悟面无表情地将两个改造人的头颅掷到地上，抬手碰了碰脸颊上沾着的一滴血。

　　啊啊，他想，沾到血了，这可不能让杰看到，不然杰又要胡思乱想了。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让杰看到也挺好的，这样的话，杰的脑袋里就会只想着他一个人。到时候，他还可以撒撒娇装装可怜，让杰心疼地围着他团团转，骗到几个落在睫毛上的轻盈的吻。

　　比起唇舌，夏油杰似乎更偏爱他的眼睛。

　　这么打算着，五条悟的表情瞬间鲜活起来，宛如少年的眉宇间透出一股大猫被顺毛抚摸似的惬意。虽然才分别了短短几个小时，但他突然间分外想念夏油杰。

　　这种仿佛将寒冰和炭火同时吞入喉咙，任其一并在胸腔中沸腾的焦灼，从来没有这样明目张胆地汹汹而来过。这是五条悟从未预料到的事。直到今天，他才发现，他竟然成了一个不能忍受分别的人。

　　原来分离竟然如此令人难以忍受。

　　原来失而复得竟然如此令人惶恐。

　　十二年来，五条悟已经习惯了夏油杰不在身边的日子，但一旦将夏油杰再度纳入自己的生活，五条悟才赫然发现，他觉得那是习惯了，其实并不是。那是一种缺失。

　　当这种缺失过于巨大的时候，人反而会忽视它的存在。

　　鲜血横流，尸骸层叠，整个地铁站寂静如地狱。

　　在这种炼狱一般的氛围中，五条悟却静悄悄地想起了夏油杰，自然也想起了他们在涩谷之‘帐’前说的那些话。五条悟忍不住翘起唇微微一笑，心想夏油杰做任务的动作可没他那么快。

　　所以，他该去找他了。

　　可就在这一刻，宛如奇迹却又极其诡异的事发生了。五条悟竟然于此时此刻，就在此地，听见了夏油杰的声音。那声音仿佛自脑海中响起，仿佛从回忆中响起，仿佛自思维的最底层响起。

　　五条悟的双脚先于他的意识朝着声源的方向转过去，比他的六眼更快。

　　在堪称是迟缓地抬起苍天之瞳之后，他看到了一个黑洞。

　　“狱门疆，开门。”

　　巨大的肉眼中间是一枚黑洞一般的瞳孔。

　　它像一个浓黑到化不开的虚点，瞬间吞噬掉了五条悟脸上全部的表情，只留下一片纯粹的空白，教他只能呆愣着站在原地，大睁着苍空一样的眼睛，任由雪色长睫被汗水染成一簇簇的模样，整个人被雨水打湿了一样狼狈。

　　六眼骤然凝固，以至于他只能保持这个姿势，木然地将一切信息纳入脑海之中。

　　咒力，术式，□□。海啸般狂袭而来的信息在这一刻朝他疯狂怒吼。

　　他看到了。

　　真真切切，无比凝实。

　　他看到……夏油杰在朝他走来。

　　不是他以为的16岁的夏油杰。

　　而是27岁的、他亲手杀死的那一个。

　　“嗨~悟。”

　　‘夏油杰’笑眯了眼睛，举起手，微微歪着头朝五条悟打招呼。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悟，怎么能和另一个‘我’一样，在战斗中看到我就胡思乱想呢？”他略显苦恼地捂住嘴，漆黑袖角后方，嘴唇挑起的弧度越来越大。

　　*
　　二十分钟之前，明治神宫前站。

　　战斗结束得很快。或者说这其实根本不是一场战斗，只是单纯的一边倒而已。毕竟没有人在看到‘另一个自己’活生生地站在眼前的时候，还能镇定地接受这种冲击，而不被打乱阵脚。

　　这就是夏油杰和虎杖伏黑钉崎四人错失了先机的原因。时机略输一筹，便由诅咒师一方在眨眼间率先展开攻击。诅咒师径直对上夏油杰，真人则笑嘻嘻与虎杖三人对峙，带着咒胎陀艮将他们逼退进冗长昏暗的地铁甬道之中。

　　“那我带这三个玩具~先~走~咯，夏——油——！”真人将双脚变化成羚羊蹄子，蹦蹦跳跳地踩在铁轨上，哈哈大笑着跑远。

　　诅咒师活动了一下脖子，脸上的笑容堪称诡异，他抬起手，掌心朝上，对着表情空白的夏油杰说：“放心吧，我会手下留情的。”话音落地，蜈蚣咒灵自他脚下探出第一段节肢。

　　随即，铺天盖地，汹涌而至。

　　结果并没有出乎诅咒师的意料。他既占有先机又同样能够运用咒灵操术，16岁的夏油杰的每一个弱点他都了然于心，那么他怎么会输？论狡诈，活过千年的诅咒师何止胜过常人百倍。

　　将落败的夏油杰用蜈蚣咒灵捆绑住之后，诅咒师缓步上前，伸出食指，在夏油杰的额头上虚虚划过。修剪得体的指甲弧度圆润，划过之后，却有几颗血珠滴了下来，淌过那双深紫色的细眸。

　　此时此刻，这双眼睛目眦欲裂。

　　“很惊讶？”诅咒师笑着点点头，“对，你当然很惊讶。毕竟不是谁都能看见十二年后的自己的，不是吗？”

　　“不可能！你是谁！你不是我！”夏油杰大喊，眼神和嘴唇却都在颤抖。

　　他看着面前诅咒师的那张脸，除了额头上有一道狰狞的缝合线，并且轮廓成熟了不少之外，每处面部细节都让他感到触目惊心的熟悉。他就是这张脸的主人，自然知道诅咒师身上没有任何伪装修饰的细节。

　　诅咒师抬高下巴：“‘我’？我不就是你吗？”

　　仿佛有灼烧的炭火压紧喉舌，夏油杰深深将空气吸进肺部，干涩地说：“不可能。”

　　“哎呀，怎么会不可能呢？‘我’就是这种人啊！无恶不作，蔑视……呵呵，猴子。你不是看过那份任务报告了吗？去年的12月，‘我’发动了百鬼夜行，可惜失败了，那么现在我再发动一次涩谷事变，不也很合情合理？”诅咒师侃侃而谈，好整以暇，想要一点一滴地撕碎夏油杰的心理防线。

　　可夏油杰只是再一次重复道：“不可能。”

　　“那好啊，来，跟我走。我带你去五条悟的面前，去问问他你是不是做过那些事。哈、哈哈、哈哈哈哈！”诅咒师仰头大笑，笑得胸腔振动，肩膀抖动，“你去亲口问他啊，‘我’是不是因为屠尽了一个村落而畅快难言，是不是对高专宣战，策划了百鬼夜行想要颠覆世界？”

　　“你不可能是我。”想到五条悟，夏油杰渐渐平静下来，抬起眼，眼底是一片冰冷的愤怒，“因为我不可能做出伤害悟的事。”

　　“啊……”诅咒师收敛笑意，淡淡挑起眉毛，“竟然是这种原因。真恶心。”

　　诅咒师不再浪费时间，直接命令蜈蚣咒灵拖着夏油杰往地铁站台走。真人不会耽误正事，他追着那三个一年级走掉，估计是为了引开两面宿傩的容器，防止他们阻碍接下来封印五条悟的计划。

　　而现在，应该是那班驶向涩谷站的地铁出发的时候了。

　　将夏油杰扔进挤满改造人的地铁车厢时，诅咒师对着他笑了笑，一边登上列车，一边状似不经意地说：“哦，对了，还有件小事差点忘了跟你说。”

　　“‘我’啊……在17岁的时候，亲手，杀掉了自己的父母。”

　　地铁呼啸着驶出车站。

　　*
　　涩谷站，底下五层。

　　诅咒师满意地对着被禁锢在狱门疆中的五条悟点点头。这一代的六眼终于被他封印，不由让他畅快地出了一口气。不过诅咒师很快又被大喊着灵魂否定他的五条悟给恶心了一下。

　　“你们两个的恶心程度还真是不相上下。”诅咒师耸耸肩膀，将额前的缝合线再度穿好，命令蜈蚣咒灵把年轻的那个夏油杰带了出来。

　　他欣赏着五条悟这一刻的目眦欲裂。

　　一瞬间窒息般的安静后，五条悟沉下脸，苍蓝色的六眼转为极寒的冷冽，表情变得凶狠又可怕。狱门疆眼珠状的封印枷锁上，乍然崩现几道状似碎裂的血痕。

　　五条悟抬眼，六眼冷冷锁定‘夏油杰’额头上的那道缝合线，问道：“诅咒师，你的名字？”

　　“没有了咒力还能做到这种程度，真不愧是这一代的六眼加无下限术式拥有者。好吧，既然这里有了两个夏油杰，那确实应该做个区分。”咒术师施施然报出自己的名字，“羂索。”

　　羂索毫不怀疑，如果让五条悟脱出封印，那么按照五条悟现在的这个反应，他可能会被追杀到天涯海角，再挫骨扬灰。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事，五条悟已经被封印了。

　　“羂索！你要对杰做什么？！”五条悟咬牙切齿，前所未有的愤怒起来，叫嚣着撕毁一切的暴虐在他心底横冲直撞。但在接触到夏油杰的眼神时，他一愣，莫名冷静了些许。

　　因为那双眼睛的主人正焦急又心疼地看着他，随后微不可查地刻意眨了眨。

　　夏油杰的长发略微凌乱，额角上半寸血痕已然凝固，他的双手被缚在背后，身边还有不停在半空中翕动的蜈蚣形状咒灵虎视眈眈。明明是如此狼狈的模样，但在五条悟望过来的那一刻，他却眼珠转动，隐蔽地给了五条悟一个暗号。

　　「悟，我需要时间。」

　　五条悟读懂了这个意思。他惊喜地眨眨眼睛，即刻又臭着脸死死盯住站在他和夏油杰中间的羂索，嚣张道：“我告诉你，诅咒师！你要是敢动杰，我一定不会放过你，还会把你扔进滚水锅里烫一百遍！”他嘴上大声威胁，藏在狱门疆下方的手顺势比了个‘OK’的手势。

　　即便十多年过去了，他们相互配合的默契依然不减。五条悟已经太久没有尝过‘配合’的滋味了。而这种感觉竟然该死的好。

　　羂索嘲笑他，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说：“可是我已经动了啊。那么再动第二个，想来你也没有任何办法。咒灵操术可是我眼馋好久的术式，再多一个，我来者不拒。”

　　五条悟朝他翻白眼：“撑死你，死脑花。”

　　“……”羂索心情复杂地感慨，“我倒是没想到，这一代的六眼无下限竟然会是你这种性格。但也幸好你有夏油杰这个弱点——”

　　“屁嘞！杰才不是我的弱点！老子和杰！可是！纯爱！”

　　纯爱两个字在地铁甬道中隆隆作响，回荡不止，震得羂索眼角抽搐。

　　五条悟这是……疯了？

　　羂索摇摇头，不再和五条悟打嘴仗。他抬起手运起咒力，正要说一句‘闭门’，彻底封印五条悟，但又被夏油杰打断了。

　　“你不是说想要再接手一个咒灵操术吗，羂索？”夏油杰说，额头上渗出一丝冷汗，捏紧背后手中握着的某样东西。

　　听这话的意思，难道是……羂索便挑起一边的眉，看向夏油杰，“怎么，你想要加入我这边？”那倒是可以稍微谈一谈。

　　夏油杰摇摇头：“不，我只是要告诉你，你的计划绝对会落空。”

　　羂索微笑：“可我已经成功了。”

　　“但是你忽视了一点。”夏油杰一字一顿地说，“比如我是·怎·么·从过去来到2018年的。”

　　羂索眉头一跳，听夏油杰有条不紊地说继续说下去。

　　“过程其实很简单。我接了一个单人任务，踏入了一只咒灵的未完成领域，遇到了虎杖伏黑钉崎三人……而当我离开领域时，竟然就这样出现在了2018年。”

　　“所以很明显，那只咒灵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前几天，我从夜蛾那里要来了我当年那次单人任务的报告书，却怎么来回翻看都找不出端倪。那份任务报告书是我亲手所写，写的竟然是‘毫无异常，当场祓除’。后来我转换思路，当年没有问题，那么现在呢？”

　　“在来涩谷的路上，我详细询问了虎杖他们有关这个任务的详细信息。”

　　夏油杰闭上眼睛，轻笑着叹了一声，耳边响起一年级们叽叽喳喳的声音。

　　当时他们是怎么说的？

　　因附近村落的信仰而形成的咒灵。据说从前也产生过同种咒灵，高专曾派遣咒术师前去处理。但是信仰不灭，祓除了一次还会再度复生。

　　他抬起头来，慢慢地说：“这只咒灵，是由祭拜源信和尚的村落供奉出来的。”

　　*
　　五十分钟之前，明治神宫前站入口处。

　　夏油杰笑着摸了摸一年级三人组的头，深觉这种毛茸茸的触感真是让人心情愉悦。他沉思着，突然说：“等一下。”

　　“怎么了，夏油学长？”

　　“虽然我对现在的菜菜子美美子还不熟悉，但我不觉得她们是那种疏忽大意会说错话的人，更不相信她们甘愿冒着生命危险，要传递出来的消息只是‘杀了五条’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如果她们真的是未来的我抚养长大的孩子的话……”

　　那她们怎么会对悟做这种事？更别提还是让悟的学生去杀他。太荒谬了。

　　夏油杰想，如果他真的是死在悟的手上的话，那么这样也可以。而这种心情，他怎么会不传递给自己的养女？

　　“所以说，那姐妹俩真的是……要雇佣虎杖杀了夏油学长？”伏黑惠只觉得匪夷所思，他和虎杖钉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的茫然。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意思也就是说——我，出了问题。”夏油杰凝重地说，“而且还是我本人并不知道的问题。”

　　一年级们面面相觑，心想夏油学长你这个问题确实蛮大的，你都从06年来到18年玩了一把星际穿越了，问题怎么可能不大呢。

　　夏油杰思索无果，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仿佛是要把胸腔中的沉郁悉数吐尽：“不管如何，我们得做好准备，以防万一，打算好如果出了意外状况应该如何应对。”

　　就在这时，虎杖突然大叫了一声，使劲捂着自己的耳朵说道：“啊？！这是什么？”他的左耳处不知何时贴上了一块圆盘状的机械造物，

　　机械造物有着极度工业风的简洁线条，组成了一个一年级们眼熟的图案。

　　钉崎才不管眼熟不眼熟，直接一个箭步冲上前，抓住这块机械造物，顺带也抓住了虎杖的耳朵：“虎杖你忍一下，这什么鬼东西啊？我帮你把它扯下来！”

　　“啊啊啊钉崎耳朵要掉了要掉了！”虎杖七手八脚拦住钉崎。

　　伏黑连忙挡在两个活宝之间：“等等先别动手！这个图案我知道，是京都校的机械丸——”他话还没说完，猛然间意识到机械丸就是勾结特级咒灵的高专内奸，当即转身加入钉崎那方，更加用力地掰起虎杖的耳朵，“虎杖你忍一下，我和钉崎一起帮你把它扯下来！”

　　夏油杰赶紧救下了拼命呼救的虎杖：“伏黑钉崎你们稍微等等，虽然有硝子在，把耳朵割掉也没有关系，但万一还有救呢！”

　　虎杖：“……”

　　虎杖眼含热泪，觉得自己此刻竟然如此弱小又无助，他心有余悸地一把拽下耳朵上的东西：“这很简单就能拿下来的好不好！你们不扯我耳朵就能拿下来！”

　　“……啊，原来如此。”夏油钉崎伏黑齐齐望天。

　　虎杖悲愤地用力捏住机械块，捏得手指间嘎吱作响。

　　机械丸一号：“等等等等！笨蛋！我是你们的同伴！！！”这把火为什么要烧到他这个机器人头上啊！

　　一年级们看着突然说话的机械丸，头皮一阵发麻：“靠啊，我们咒术界难道不是灵异剧本吗？！为什么继时空穿越的科幻剧情之后又出现了机器人？难道说这个世界终究是科学的吗？”

　　夏油杰哭笑不得：“哎呀，这嘛……”

　　机械丸一号：“……你们为什么开始吐槽了啊？！”

　　一阵齿轮交错的嘎吱声后，冰冷单调的机械音继续说：“好了，现在说回正题。我知道自己不能取信于你们，但我确实就是10月19日被名为真人的咒灵杀死的机械丸。而我和咒灵勾结的目的也并非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现在你们要去明治神宫前站，带上我并不会对你们产生威胁，而且还可以对你们进行支援。虽然我现在还没有完全达到启动条件，但你们会需要我的。”

　　“什么支援？”夏油杰眼神闪烁。

　　“在这个‘帐’内，通讯工具无法使用，但我可以为你们传递消息。我是机械丸一号，在涩谷站还有机械丸二号。”

　　夏油杰沉吟了起来，思考片刻后，他朝一年级们点了点头。

　　那个时候，钉崎拍拍躺在虎杖掌心的机械丸一号，抓住了重点，好奇地问：“启动条件？什么启动条件？”

　　*
　　五十分钟之后，终于明白了机械丸一号启动条件的钉崎气不打一处来。

　　“涩谷站BF5层监控确认，五条悟已被封印。核实16岁夏油杰与诅咒师团体无关。确认虎杖悠仁、伏黑惠、钉崎野蔷薇值得信任。启动条件完备。机械丸一号、二号、三号启动。”

　　单调刻板的机械音接连不断响起，电子眼闪烁着的单薄红光照出一年级三人脸上凝重的神色。他们刚刚和真人缠斗了许久，但打着打着，那只缝合脸咒灵竟然不要脸地逃跑了！

　　现在，为了厘清情况和决定接下来的行动策略，他们三人正在明治神宫前站之中暂时休整，结果却收到了这样的噩耗。

　　钉崎咬牙切齿，天知道她多想拿着羊角锤把机械丸一号直接给敲碎。但是，好吧，他们现在确实需要机械丸作为后援。

　　“可恶！不知道夏油学长那边怎么样了！”虎杖一拳砸在墙上，碎渣四溅。

　　伏黑让玉犬在外警戒，沉着声道：“那个和夏油学长长相一样的人……如果我没看错的话，确实就是去年百鬼夜行的‘夏油杰’的模样。黑长发，袈裟，只是额头多了一道缝合线。”

　　——而五条悟已经杀死了这一个夏油杰。

　　这个事实让伏黑心惊肉跳。

　　虎杖问：“难道用咒术假扮的？”

　　机械丸出言解答了他们的疑惑：“有的诅咒师能凭借移植大脑交换躯体，只要有一具适合的躯体就行。哪怕是尸体。”

　　一年级们怔愣片刻，随即惊骇万分地倒吸一口凉气。这个真相实在太过惨烈，让人不敢想象涩谷里的两人现在正在遭受怎样的煎熬。

　　“意思也就是说……”

　　“那现在五条老师和夏油学长启不是……”

　　“我们接下去该怎么做？”

　　虎杖伏黑钉崎很快打起了精神，现在最重要的是对五条老师和夏油学长进行救援，其他一切都可以稍后再考虑。

　　“我的建议是，”机械丸停顿片刻，似乎是在处理着什么信息，很快又说，“你们和正在赶往涩谷支援的高专咒术师力量汇合，拼尽全力和那个年轻的夏油杰里应外合，解封五条悟。”

　　单调平板的机械音古怪地嘎吱了一声。

　　“……那个夏油杰似乎有了什么计划，刚才给潜伏在涩谷的机械丸二号发了暗号，要求掩护支援。他希望你们能冲进涩谷站，打破那里僵持着的对峙。”

　　“他说，他需要一个契机。”

　　*
　　涩谷站，底下五层。

　　羂索看着夏油杰，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

　　单人任务？祭拜源信的村落？

　　“你是从哪一年来到2018年的？”他惊疑不定地问，心头浮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夏油杰对羂索笑了笑，脸上渐渐扬起一抹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刚刚在地铁上，看到你取出狱门疆的时候，其实我就认出来了。这是传说中源信和尚圆寂后肉身所化的封印物，对吧？”

　　“同为咒灵操使，我们的等级并无高下之分，况且你使用的本身就是‘我’的身体，那么现在——”

　　“你要不要和我比一比，对狱门疆的控制？”

　　夏油杰倏而抬眼，细长的紫眸中尽是嘲讽与傲然。

　　“哈……”五条悟低低笑了起来，他想，果然啊，果然这才是杰。这才是未被摧折过的，十二年前的夏油杰应有的姿态。

　　他本就和他一样，狂傲到哪怕与世界为敌也无所畏惧。

　　五条悟用他那双仿佛千万年霜雪堆积起来而成的眼眸，定定看向羂索的方向，露出一个淡然又极度自信的笑容。他说：“你也差不多该醒了吧？

　　“杰，你打算任人摆布到什么时候？”

　　羂索一怔，右手不自觉一颤，却哈哈大笑道：“五条悟，你疯了吗？夏油杰他已·经·死了！”

　　“是你不懂。”此刻五条悟眼中没有嘲讽，但这种高高在上的俯视却更让羂索感到恼怒，“杰会回到我的身边。死而复生也好，穿越时间也罢，对于‘最强’来说，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奇迹这种东西，对于最强的他来说，应该是唾手可得的。

　　他只不过需要一点时间，来让奇迹发生。

　　就在此时，变故突生！

　　羂索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因为‘他自己’的右手，竟然以生生要扭断颈骨一般的力度，掐住了‘他自己’的脖子！

　　同一时间，地铁站台的另一端突然传来了打斗声，咒术师和咒灵们混战成一团，将严丝合缝的‘帐’冲击地摇摇欲坠！

　　这就是夏油杰等待已久的契机！

　　夏油杰趁机挣脱蜈蚣咒灵的束缚，他本来就是假意被俘，给自己留下了三分余地。他拿出了那枚藏在胸前口袋里的咒灵玉，也就是五条悟当做礼物送还给他的那一枚。

　　夏油杰仰起头，将这枚咒灵玉吞了下去。

　　“哈，这句话应该是这么说的吧——”

　　接着，他望进五条悟突兀睁大的六眼中，轻轻地说：

　　“狱门疆，开门。”

　　一片白光霎时间淹没了整个站台。

　　坠入这片白光之前，十六岁的夏油杰听到了一句话。

　　“杰，是你……醒来了吧？”

　　他无奈地微微一笑，嘴唇翕动，用残留的一点意识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