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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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3
夏油杰醒来了。
他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眼睛，差点用力过猛将其揉成兔子眼。
“我说——杰，不要这么虐待自己的眼睛啊！”五条悟单手撑着下巴坐在他身边，笑嘻嘻地说。他没戴眼罩，边笑边皱了皱好看的鼻子，朝夏油杰做出一个鬼脸。
夏油杰：“……”
夏油杰：“如果我没有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坐在一辆红色双层观光巴士上并且身边还围着这么多人的话——”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那我倒确实不必虐待自己的眼睛。”
虎杖：“哇，夏油学长变成吐槽役了！”
钉崎：“是要和五条老师搭档讲相声吗？那我们明年和京都校办交流赛的时候能不能比这个，我们稳赢啊！”
伏黑：“哈？你们确定？那不是丢脸丢到京都去了吗……”
夏油杰的前排座位上，一年级如同雨后长出的蘑菇一般探出了头。
禅院真希：“哼，无聊。”
狗卷棘：“木鱼花。”
熊猫：“哎呀哎呀，可不要看不起双层观光巴士哦，这可是双层的哦！”
夏油杰的后排座位上，二年级们嚣张地站了起来。
“……”夏油杰突然就觉得人生真是他妈的奇妙啊。前一秒他还沉眠在漆黑无梦的一片朦胧之中，下一秒就被一群拿着扇子载歌载舞的小人们包围了。
他再往后看，并排坐在巴士最后的六个人朝他挥手。从左往右分别是七海建人，猪野琢真，冥冥，忧忧，京都校的日下部老师，以及辅助监督新田小姐。
七海建人作为代表出来说话：“我们是涩谷事变其他三个班的支援人员，当时接到了夜蛾校长的通知，前往涩谷地铁B5层支援。结果靠近之后……”他们刚刚冲破封锁线，还没打多久，不知道为什么就出现在了这里，真是好莫名其妙。
“还、还有我啊！”双层巴士的最前端，驾驶室的位置，传来了伊地知欲哭无泪的悲鸣，他颤颤巍巍地说，“我真的不会开巴士啊！我只会开轿车！为什么要让我来开啊——”
伊地知还没说完，车厢前方的小楼梯处爆发出一阵尖叫，震得整辆车都抖了抖！
“啊啊啊啊啊！五条悟！”菜菜子气势汹汹地拉着美美子噔噔噔跳下楼梯，“原来你叫我们去巴士二层巡逻竟然是为了支开我们！本来守着夏油大人的可是我们！是我们！”
五条悟像一只得意洋洋的大白猫，他说：“呵呵，既然被你们发现了那我也不隐瞒了，杰是我的，有胆子你们就放马过来啊！”
双胞胎立刻张牙舞爪地扑上来，可怜巴巴地扑进夏油杰怀里。
“夏油大人……”菜菜子放低声音，眼眶通红，“你醒来就好，我和美美子好担心你。”
“好担心的。”美美子的眼泪说下来就下来，一颗一颗滴到手中的布娃娃上。
菜菜子又说：“也很想你……”
美美子点头：“想你。”
夏油杰连忙七手八脚地给女儿们擦眼泪，连忙哄道：“好了好了，别哭别哭啊。”
五条悟：“……”这他妈的是争宠吧？这绝对是吧？这两个小丫头在和他比撒娇？呵，肤浅，幼稚，弱爆了！
五条悟双手抱住夏油杰的脖子，埋头过去使劲蹭来蹭去，嗓音甜蜜地说：“杰~”
前后排的一年级二年级们顿时觉得眼睛好痛，羡慕起坐在最后的高专老师们来。
身上挂了三个人的夏油杰惊讶于生命原来如此沉重，压得他连腰都直不起来。他无奈地笑了笑，无意间侧过头去，视线突然一滞。
车窗的倒影中是一名及肩黑发扎成丸子头的少年。身材高瘦挺拔，面庞尚且青涩，一双细长的紫眸中却带着沉淀下来的细碎疲惫。
夏油杰恍惚间不知今夕何夕。他晃了晃脑袋，迟疑着问：“我这是在地狱还是天堂？”就算是地狱好了——悟和菜菜子美美子先排除在外——可他为什么会和高专这群老师学生一起下地狱啊？
五条悟：“当然不是！有我的地方怎么会是地狱！”
除了夏油杰的其余众人心想，有你的地方还称不上是地狱吗？！
五条悟啪啪啪鼓了几下掌，吸引住大家的注意力，说：“好了，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就让五条老师来解释一下现状吧。哪位同学记得我们之前在干嘛？”他起身站到两列巴士座椅之间，端起一副教师的做派。
“在涩谷。”一年级乖乖回答。
“救被关起来的老师你。”二年级无语望天。
“咳咳咳咳咳咳！这就不用说了。”五条悟使劲给狗卷棘和熊猫使眼色，让他们拉住禅院真希，“好了好了，以上是可以略过的背景知识，接下来让我们说说学术性知识。要考的，你们给我好好听！”
坐在后排的教职工六人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偏过头去，一副完全不想听，听了也浪费时间的模样。
呵呵，教职工可不是咒术界未来的花朵，五条老师一点也不介意。他继续耐心地和同学们说：“咒术界有个传说，说在这个宇宙的基石之上，其实存在两个世界。一个是本体，另一个则是本体世界的影子。”
“影子？”伏黑惠一愣。
“没错，影子。这两种世界平时互不干扰，但在某些时候却会重叠。”
虎杖积极性很高，举手来问：“什么时候啊老师？”
“好问题！你们有没有观察过物体在多个光源下时，它的影子是什么样的？”
“见过呀，很常见的。”钉崎想了想，“那样的话，这个东西就会产生多个影子。”
“没错。所以这就是原因。本体世界只有一个，但阴影世界却可以有多个，不同的光源生成不同的阴影世界。多个阴影世界有一个共同的交集点，那就是本体世界的脚下……换言之，不会产生影子的地方。”
五条悟再向学生们抛出了一个问题：“没有光的地方就没有影子，那么，什么地方没有光呢？”
禅院真希吐槽道：“这好像是个科学知识问题，呃，黑洞？”她可是封建大家族里成长起来的孩子啊，她为什么要在五条悟的课堂上学这个啊？
“对，黑洞。所以黑洞就是能够贯通本体世界和多个阴影世界的通道。不知其数的阴影世界和本体世界相交，在某些光线扭曲的地方，就产生了穿越的契机。”五条悟给禅院真希比了个大拇指，又说，“而我们刚刚所说的‘光’，其实也是一种度量单位，即为‘光年’，即为……时间。”
“现在请大家往外看！”五条悟唰地一声拉开双层巴士窗帘，“大家看到了什么？”
“哼，不就是普通的街道！”菜菜子不屑地哼声。
美美子连忙拉住姐姐的手：“可是不对，外面只有建筑，没有任何活人。”
五条悟笑了：“没错，菜菜美美也加分哦~据我研究，狱门疆就有一种类似的效果。在杰启动狱门疆和那颗咒灵玉之后，双重力量加成，所以现在我们大家都掉进了阴影世界里啦~怎么样，开不开心，意不意外？”
五条悟啪啪啪为自己精彩的课堂展示鼓掌。
同学们却难以置信地“啊？”了出来。
这时候，听得格外认真的伊地知又颤颤巍巍地说：“那五条先生，我们该怎么离开阴影世界呢？”
五条悟歪了歪头，摊开双手：“呃，开车出去？”
“啊！”伊地知凄惨地大叫了一声，不禁流下了眼泪。
夏油杰安静地听了一会儿，这时候终于笑了出来。
五条悟向夏油杰望去，用一种遥望着的、仿佛越过了漫长时光一般的目光。
狱门疆的眼睛就像一个黑洞。
黑洞可以吞噬所有光线，而光就是时间的化身。16岁的夏油杰是一束光，他被这个黑洞吸了进去，再反射出来，来到了一个错误的时间点。
“那按你说的，悟，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就这样开着车，在这个和东京一样的阴影世界里打转？”夏油杰问。
五条悟和他并肩坐在一起，贴到他耳边，悄声说：“不，阴影世界和本体世界一样大，不止有东京。我们去冲绳吧。”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那里有海。海上日落月升，铺满星光，鲸鱼在那里唱歌。”
“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五条悟问他，等待着一个允诺。他这么恳切地问着，几乎不像是现代最强咒术师该说出口的话，也不像是五条悟该用的口气。
但即便五条悟如此恳切，夏油杰还是缓慢地、极其坚定地摇了摇头。他叹着气：“悟，忘了吗？我不是这个时间点的人。我……总是要走的。我们离开阴影世界的路应该也不一样。就到这里吧。也许我还得花点时间，才能找到通往我那个时间点的‘黑洞’呢。”
“就在那个站牌下车吧。”夏油杰指向巴士前方，道路边的一个小车站。
五条悟看着他，沉默了下来。
双层巴士在汽车站牌处停靠，即便菜菜子美美子如何眼泪汹涌，即便一年级们如何依依不舍，夏油杰依旧坚定地下了车。
他笑着朝巴士里的人挥了挥手。
“不要伤心，我只是要回去了，回到2006年而已。你们也去找回2018年的路吧。”
他看着坐在窗边位置上，侧头望着他，格外沉默的五条悟，露出一个暗含怀念与悲伤的笑容。
“别伤心，悟。我们……会在未来，再会的。”
夏油杰站在原地，看到双层巴士缓缓开动，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路的那头。
这一次，是他目送五条悟离去。
他看了很久，突然间觉得脸颊上沾到了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就抬起头，望着天空，笑了起来。
“下雪了啊。”
夏油杰旋即转身，走进一座落着大雪的城市。
他往前走，漆黑长发垂落下来，一直垂过了腰际；他往前走，身型骤然挺拔拉长，高专制服换成了一身袈裟。
他一步不停地往前走，便又成了那个半扎着长发、笑容轻慢的教祖大人。
教祖大人叹息着想，这次恢复意识，倒也不是一无所获。
他突然想起了一段记忆。一段埋藏在脑海深处，却因为某些原因而忘记了的16岁时候的记忆。在那段记忆中，16岁的他不知怎么的就来到了12年之后，遇到了28岁的五条悟。
这真是一段很好很好的记忆。他的生命中竟然又多了一段有五条悟存在的日子。
夏油杰一个人寂寂地往前走，头顶和肩膀渐渐堆了些雪。他对此并不恼怒，反倒感受到了些许愉悦。因为五条悟就有着这样纯白的头发和眉睫，就像此刻落了他一身的这些雪。而五条悟的虹膜则是极为纯粹的浅蓝色，是只有住进雪洞中的旅人才能见到的那种蓝。
其实，夏油杰想，他也很想住进雪洞里。
如果能住进一个小小的雪洞，躺到雪地上，伴着那种蓝色入眠的话，即便很冷很冷，他也会很安心地闭上眼睛的。
……像那个圣诞节一样，就很好。
在这一刻，夏油杰仿佛有了什么预感似的，脚步突兀一顿。雪沫溅到腿上，他回头，风掠过他长长的发尾，吹得衣袖不住翻飞。
夏油杰睁大了眼睛。
风雪漫天，可竟然有一抹漆黑的身影跟在他身后。他走了多久，这道身影就跟了多久。那人的高专制服肩头积了一层雪，而他的眉睫比这些雪还要洁白。
五条悟平静地站在那里，苍蓝眼眸中映着雪光。
“结果还是被你发现了啊，悟。”醒来之后假装16岁的自己骗你这件事。夏油杰无奈地叹气。
“啊。”五条悟一脸理所当然，“不是问过你是不是醒来了吗？我从一开始就发现了。”
“那悟你现在在做什么，不是应该带着那一车人离开这里吗？”
“你知道的。”五条悟脸上没有表情，在风雪中呼出一口寒雾。
夏油杰想，如果他不知道就好了。他小口地吸着气，喉头哽咽，鼻腔酸涩，却笑了出来，“悟，你这样……让我怎么走啊？”
“那就别走啊。”五条悟自然地说，他的嗓音淡淡，没带任何情绪。
可是这副模样，这种神情，反倒让夏油杰更加心酸难言：“悟，你该回去。我……即便恢复了意识，但是我也已经死了。可是悟，你该回去。”他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五条悟并不回应这句话，他依旧用那种平静又淡然地姿态，说：“杰，这半个多月的经历让我明白了一件事。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
“我其实是有办法把你留下来的。”
夏油杰从胸腔中榨出一点单薄的气音：“……哈。”
“16岁的你不就在2018待了好久吗？杰，只要我想，你就不会走。同样的，当年你离开，也只是因为我……没能舍得留下你。”
“真是傲慢的话啊。”夏油杰转过头去不再看他，扯起嘴角，“确实，如果你当时就杀了我，我当然就永远留下了。”
五条悟摇摇头：“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杰，当年我只是少说了一句话。”
接下来，五条悟不再说话，他只是这么看着他。
那双苍天之瞳仿佛在说，回头看我。
——回头看我。
——只要你回头看到我，那么你怎么可能舍得走？
两人在风雪中对峙，没有人挪动脚步。
这次，倒是五条悟充当了破冰者：“杰，你还记得吗，冲绳的那座水族馆。”
可这里不是冲绳，甚至不是现实世界，只能找到一座外貌酷似水族馆的建筑，聊作安慰。阴影世界没有生物存在，水族馆里自然一条鱼也没有。他们站在空荡荡的玻璃墙前面，玻璃倒映出他们并肩而立的身影。
夏油杰盯着空旷的水箱，突兀又尖锐地笑了一声。
“悟，你看到了吧？”
“当然。”
“那么你明白吗？”
“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就像这个水族馆里再也没有鱼了一样，从十二年前开始，我的心里就再也没有了——呵……”夏油杰极为嘲讽地勾起唇角。他运用咒灵操术召唤出鳐鱼模样的咒灵，指着它们问道，“如果水族馆里没有鱼了，用这些东西来代替也可以吗？我的答案是，可以。”
“我可不是16岁的那个我，我的心里已经没有了那些愚蠢的念头。我用其他的东西代替掉它们了。”盘星教的教祖口舌利如刀剑，“我只剩下了唯一一种生活方式。
五条悟沉默了一会儿，直白地问，“杰，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在乎这些东西？”
他更加直白地说：“我从来不在乎，只要是你就可以。”他喃喃着重复，“只要是你。”
道德的枷锁，世人的看法，善恶的界限，都不再有意义。
夏油杰真的崩溃了。
因为五条悟竟然说，他不在乎。
因为这么些年来，夏油杰用五条袈裟将碎了一地的自己裹住，就这么破碎又决然地往前走去，而在他终于决定停下脚步，心甘情愿地迎接自己的末路的时候，五条悟竟然用自己的怀抱代替了那条袈裟，再度细致妥帖地将他收拢了起来。
他对他说：“只要是你，那么，我不在乎。”
五条悟微微低头看着夏油杰，苍天之瞳中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我可以给予你死亡，我为什么不可以给予你新生？”
“……真是，傲慢啊。”
可这样才是五条悟，这样才是真正的五条悟。
夏油杰苦笑着，再也忍耐不住，一把扯住五条悟的衣领，闭着眼睛狠狠吻了上去。唇瓣摩擦，牙齿碰撞，舌尖泛起腥甜又苦涩的味道。
鳐鱼咒灵一无所觉，环绕着他们飞翔。
很快，它欢快地汇入了同伴们的队伍中，宛如一滴水落入大海。
数千只咒灵，载着他们飞向天空。
*
2006年，4月。
树林里，五条悟绕了大半天才终于找到了在出单人任务的夏油杰。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开心呢，就发现这人竟然倚在树下睡得死沉，晃了半天才醒过来。
五条悟：“……”真是要被杰气死了！
“哎呀，那个，悟，听我解释。”醒过来的夏油杰尴尬地挠挠脸颊，不停地眨着眼睛，视线不由飘来飘去。他心想，咿……好奇怪，他为什么对悟突然间好心虚？而且不是一点点心虚，是特别、特别、特别的心虚？
五条悟炸着毛，双手抱臂，高抬下巴，气呼呼地瞪着夏油杰：“老子倒要听听看你有什么借口！”
夏油杰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五条悟的眼睛，内心越来越满胀的心虚搞得他很慌张：“就……大概是睡了一觉，做了个梦？”
“好啊，杰！我在找你！你竟然在睡觉？！”
“没有没有……不对，确实好像做了个梦，但是我又不记得梦里有什么了。”
“难不成是什么美梦啊，连消息都不回我。”五条悟阴森森地说，“哦，我知道了，是不是在梦里遇到了什么好看的女孩子啊，杰竟然舍不得醒来？”
“这怎么可能！”
“哦，那就是漂亮的男孩子？”五条悟说完就是一愣。
“哈？！”夏油杰差点一口水喷出来，恼羞成怒地撸起袖子亮出拳头：“悟，过来，让我来教导你一点礼貌！”
五条悟抱着头被夏油杰追着打，一边心虚于自己对杰说了不该说的话，一边在心里喵喵大叫：靠，哪里来的勾引人的家伙啊！
就算是梦，只要属于杰，那就是他五条悟的领域好不好！
谁竟然不经过他的允许去了杰的梦里啊！
两个人追追打打玩闹了半天，气喘吁吁地扶着膝盖停了下来，看着对方狼狈的模样哈哈大笑。少年的心情是夏日的天空，时晴时雨，捉摸不定。他们笑了一会儿，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和好了。
“悟。”
“嗯？”五条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歪头看过来。
“如果我睡着了。”夏油杰伸出手去，帮他摘掉头发里的几根草叶，拂过那些柔软的发梢，“如果下次我再睡着了，那悟把我叫醒就好了。”
夏油杰笑得眉眼弯弯。阳光落在他的眼底，光影错落，将浓郁的瞳色化开，柔化成一种薄暮时分特有浅淡紫色。
他轻声地、郑重地许诺道：
“只要悟喊我，我就一定会醒来。”
*
2018年，10月31日，涩谷地铁站。
五条悟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捧住怀中之人的后颈，让双眼紧闭的夏油杰得以躺在他的腿上。
黑发逶迤，漆黑的水流似的淌过五条悟的指间。同时，一股股的血水顺着铺了满地的黑发向四周流淌而去。血水的源头，正是夏油杰额头上那道可怖的缝合伤口。
半跪在血泊中五条悟搂紧夏油杰毫无生机的身体。他在等。在这一刻，时间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他只是在等，苍蓝色的六眼一眨也不眨，紧紧盯着夏油杰的脸。
细眉，长眼，挺直的鼻梁，浅色的唇。那是他曾用目光摩挲过无数次的线条。
不知道等了多久，或许是短短的一瞬，或许是光年那般漫长的时间，仿佛是被这种恒久等待的姿态终于打动了一般，五条悟突然间意识到夏油杰的心口正在微微起伏。
他俯下身去，侧头，将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
砰。
砰。
砰。
他听到了心跳的声音。
五条悟猛然抬头，又一次用六眼紧紧盯住夏油杰的面孔，这一次距离更近，他们鼻尖贴着鼻尖，湿润的呼吸缠绕在一起。
他看到那两片睫毛微微颤动，疲惫又无力地睁开，一抹深邃的紫色流淌而出。
五条悟凝眸注视许久，接着，他的嘴唇开阖好几次，才无声地说：
「你醒来了。」
夏油杰回应以一记绵长的呼吸。他咳嗽着，颤抖着，溺水者浮出水面那样用力地呼吸着。刚刚夺回的躯体难以控制，让他分外狼狈又无措。
但五条悟却一点都不在意。
他在这张脸上看到了15岁的初遇，16岁的爱恋，17岁背过身去时静默的背影和侧脸，以及27岁那个释然又温柔的笑容。
他痛失的三年，他完整的青春……他的爱人。
终于回到他身边，使他的生命再度完整无缺。
五条悟似悲似喜，将面前的人再度紧紧揽入怀中，嘴唇贴着夏油杰的额头，发出一声深入肺腑的喟叹。
“杰。”
他这样喊他的名字，带着15岁的意气风发，16岁的甜蜜缠绵，17岁遥望着人远去时的不可置信，以及28岁时小巷中静水深流的爱意与痛楚。
夏油杰抬起头，轻轻吻上那双落满了霜雪的六眼。
“……我在。”
<缓慢光年游戏·完>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