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到新世界去 ...
-
只有一层稀薄大气的外域天空是最纯粹和最深的黑色，无数星辰点缀其间，每一颗都意味着有生命居住的世界。
它们离人类居住的地球空间极其遥远，也许这里所有的人穷尽一生都无法定位它们所在的那些宇宙空间；但它们同时也离地球再近不过，空间透镜将每一颗有可能穿过这层障壁的星体都投映到这片无边的星空上，宛如黑暗森林中猎人们一眨不眨的眼睛。
已经有一颗“眼睛”看到了地球世界，并已经在来的路上。
寄居着不怀好意的高能生物的入侵星球高高挂在天上，照亮了外域的大地。
作为一颗生机勃勃的生命星球，它毫无疑问是美丽的，它有一层蓝色光晕般笼罩在星球地表的深厚大气，有占据了星球大部面积的浩瀚海洋，有面积广阔的大陆，大陆的地形丰富，有山脉，河流，平原，高原，沙漠，两极有极冠。广泛分布在褐色大地上的绿色说明了茂盛的绿色植被。
抛开现状不论，这是一个只有在幻想中才会出现的“完美”世界。
一个地球的孪生子。
“发现”这个新世界足以改变整个人类的历史。
虽然就眼下而言，如果没有好的手段，它恐怕马上就要改变——或者说终结人类的历史了。
在换了一种存在形态的守护者休息期间，人类调用他们能够调用的资源，尽己所能地获取对这个星球的了解。除了它的质量、自转、地理、气候等等常规数据，对所有参与到这项工程里的科学家和研究员来说，最重要的是，生存在这颗星球上占统治地位的智慧生命。
作为地球的镜像星球，这颗星球上有且只有一种外表同人类极其相似的，已经建立了高度发达的文明社会的智慧生命，这是连兰伦人也不感到惊奇的。
甚至他们的社会发展阶段同地球也有许多共通之处。
并且这颗星球科学技术的发展阶段，按目前的观察结果来看，应当大致相当于地球第一次工业革命前后的时期，推断的凭据来自于观测到的人口集中地带的城市规模、结构、交通方式及农业发展水平。
有限的时间让一些问题不能很快就作出结论，但群策群力之下，各个社会科学的专家学者们已经根据他们获得的资料写出了数以千计的报告和论文，并在教人非常吃惊的短时间里将一些得到了较多认可的结论集结成书，成了会议上人手一本的《异星基础情况手册》。
越鸿文作为工具人，将这本手册放在了执夷面前，给它翻开到第一页。
但执夷毛茸茸的脑袋只是在他面前左转右转，动作带着它这个形态的动物特有的那种慢吞吞的感觉，似乎对这处会场的兴趣比这本册子大得多。
而会议室里的其他人也时不时朝他们所在的主位方向投来视线，但不是他们正在讨论的问题想要从这里得到裁决，而是……而是吧，就像守护者作为人类时的外表一样，即使他变成了它，那副外表也同样有一种惊心动魄的，让人很难移开视线的魅力。
当执夷终于低头去看摆在面前的小册子，它伸出它又厚又软的熊掌。
呲啦一声，手册被刀锋一样锋利的爪子轻轻从中被分成了两半。
执夷无辜地抬起头来，被这声响吸引注意力的与会者纷纷转开视线，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地球的守护者是人类状态的时候，同他交流跟一般人类相差无几，他向交流着表现出来的性格甚至可以说是温柔的，但在他大规模地使用力量——就像两年前和不久前那样——导致变成另一种生物的状态的时候，它的行为模式也会随着更接近动物。
这也是守护者之所以不是决策者的原因之一。
但无论守护者目前是何种形态，人类都要保证他们计划的每一步都为他所知。
这不仅仅是出于自觉和尊重，更是由于人类当年所作出的承诺。
不过原体化的守护者毕竟不是真正的动物，所以虽然它在会议过程中一直动来动去，让作为临时照顾者的越鸿文忙得手忙脚乱，这场会议还是算得上顺利地完成了流程，因为绝大多数议题在此之前就已经极其高效地达成了共识，使得这场会议更像一场对守护者的报告会。
当会议程序进行到最后阶段，一条条决议被念出，与会者逐一按下投票键，特制的按钮也放在了守护者原体的面前。
执夷又低下头去，再度抬起它的胖爪，将带着粉色的柔软肉垫放在一个按钮上按了下去。
当它的关键一票进入系统，这场会议的结果，乃至于在这六十天中人类竭尽所能制定的计划也终于宣告落地。
于是从已经布置了人类目前最尖端的陆地战争武器的外域，到单位级别已经连升三级的地下基地，到地面上随时都在准备着的国家机器，这一整套已经关联了数百万人口的庞大体系便开始运作起来。
接收到征召令的特战小队成员在两个月后又再度全员聚集。
因为他们的编制始终没有被解散，各成员之间也一直保持着联系，不过当再度面对面时，他们彼此发现自己的队友在这段时间似乎都有了不小的变化。
“那得心多大才什么都没变啊。”王前有点憔悴地说，“这两个月快念了我十八年那么多的书。”
“训练，训练和训练。”高博说。
“上课，上课加上课。”范俊英说，“几十个老师轮番伺候。”
“从开车到学开飞机去了。”秦力言说，“嘿，还学了开火车。”
总而言之，差不多每个人都被安排了一套适合于他们自身特长的密集训练课程。而在这样紧凑严密的训练中，他们仍然每个人都获得了一次长达五天的探亲假。
回到地面世界的感觉恍若隔世，而当他们再度返回外域，每一个人的决心都已无可动摇。
“我们要到那个世界去。”宋光誉说，“一切行动听指挥。无论之前我们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我们的身份都没有任何改变，要尽一切所能去完成任务。”
他直视众人，高声问：“我们大家都已经充分了解了这次任务的意义，是不是？”
“是！”
“原则我们已经牢记在心，是不是？”
“是！”
“我们是不是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他又问，“包括反复牺牲的准备？！”
“——我们随时准备着！”
先是各队伍内部的思想统一和宣誓，然后是部队大会上的集体宣誓。宣誓之后就是整装，开拔之日近在眼前。
慕华池从会场出来，同自己的战友说去厕所，实际上却是走入同一个方向的紧急通道，在尽头处的窗前停了下来，掏出打火机点了一支烟。
玻璃倒映着他的脸，年轻的研究员叼着烟看向窗外，外域的黑色天空与霜雪般的月光下，钢铁结构的发射塔如沉默的巨人矗立，在它们的怀抱中，白色的火箭指向天空中那个每日都在被逼近的平动点。
轻轻的脚步声从另一个方向传来，慕华池转过头去，来人啊了一声，“不好意思……”
“靳医生。”慕华池叫住了她。
当初那名给他做心理测试的医生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他。
慕华池靠在窗台上，月光照亮了他的侧脸，这名似乎无论何时都能表现得淡然冷静的文职人员看着她，问道：“靳医生，如果我们完成了这个几乎不可能的任务——”
他慢慢地说，“你认为，我们这些‘异类’还有必要从那个世界回来吗？”
年轻医生的表情肉眼可见得变得僵硬起来，“啊，关于这个，如果呢慕少校你有什么心理上的问题，现在马上就可以去我们的解压中心做一下诊疗的——”
慕华池却说：“我们明天就要出发了。”
靳医生慌忙说：“时间还来得及的！”
慕华池说：“靳医生，这个疑问是我从陷坑救援任务完成那一天就开始有的。我想，不仅仅是你没有答案，做决策的那些人也没有答案，对不对？”
“……”
慕华池却没有真正要从她身上得到确切回应的意思。“其实我们也没有什么时间来思考这些不重要的东西。”他掐灭了烟，“重要的是我们的世界首先能继续存在下去。”
靳医生的慌乱消失了，她皱起了眉。
慕华池走过她的身边，“您可以上报，靳医生。虽然我们都知道出发的名单上由守护者决定，不可能更改，因为人类在这种情况下必须相信他的决断，和他对我们这些人的品性的判断。”
他说：“我也相信。”
当预定的时刻到来，异星的反照将平坦的大地映得一片雪亮，广大得连牵引车都如同玩具的银色广场上，三支队伍在发射架下汇聚。
执行本次异星出征任务的第一支队长边英毅与政委向另外两支队伍的负责人各自致礼后，不约而同地，他们和第二支队的队长与政委的目光先是在第三支队的越鸿文副队长怀抱中仍是原体形态的守护者身上略略停留，然后转到第三支队中那名引人注目的成员身上。
那名成员用他们已经很熟悉的声音说：“大家好。我是本次出征任务的随行信息处理中心，即中央电脑的子系统之一，机体精密，请大家对我温柔一点。”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到新世界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