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神拯救世界》血歌华章

12、死去活来

　　探照灯的灯光纵横交错，直升机的轰鸣响彻天坑上下。

　　在确认情况后，外勤基地在最短的时间内调来了运载力量，复活的外勤支队和买一送六的外星人总数加起来上千，直升机的任务是将他们分批转运到地面，再由车队接回基地安排。

　　虽然保留了大部分记忆的边英毅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库，但鉴于他的性格、行为方式和对这些同样复生的外星人的影响力，直到最后一批外勤队员和外星人离开天坑地底，他才终于登上直升机。

　　随着直升机的爬高，在天坑地底时便已察觉的地形规律，在天上终于看到了全貌。

　　那是一个直径超过十公里的立体图腾。

　　在清冷的月光下，这个由石林、石墙、狭道、低谷、广场等等组成的图形弥漫着强烈的异质气息，那些复杂的图案纹理看久了还会让人感到恶心和眩晕，不过这种不适感只要看一眼与他们同程的另一样事物就能够立即获得消除。

　　实际上，比起淡蓝色月光下的那个邪恶的巨大图腾，直升机里的这个才是真正地让人难以转开视线。

　　即使已经有过不止一次的死而复生的经历，边英毅在知道他们竟然在天坑里还找到了“这个”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

　　不管是怪物，别种外星人或者什么别具有特殊力量或意味的特殊物品，在外域都是丝毫不令人奇怪的。可是被那名复活的外星幼童发现的却是一个在这里的每一个地球人都能够辨识出来的生物，那么不仅是其后发现的秦力言和外勤队员，每一个外域里的地球人都会产生同一个问题——

　　“为什么这里会有只熊猫啊啊啊啊！”

　　正如年轻的王前在登机前掐着自己的虎口叫出来的那样。

　　而且……

　　“熊猫都是这么胖的吗？”王前在机上又发出疑问，“这个头怎么那么大。它的腿是不是也太短了点？”

　　他的声音很小，几乎除了边英毅没有其它人能听到。在围成一圈的乘员中间，娇小的外星儿童已经完全适应了会发出巨大声音载人飞行的直升机，祂跪坐在直升机的地板上，近乎依偎地伴随着被祂第一个找到的毛茸茸肉团，已经同样睡着了。

　　边英毅已经就换上了新的通讯设备，王前的那套就还给了他。王前重新戴上自己的装备，即使只是试用了几天，佩戴的时候还多多少少有些不适应，但在需要转让它们的时候王前一下就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聋子和瞎子，失去信息支援的人类在外域中极易感到孤独

　　他的多话就是一种排解内心不安的方式。

　　边英毅将设备归还的时候也将设置还原到了借出时的状态，王前一边聆听队内队内通讯，一边翻阅从搜寻生还者到全部人员撤离天坑这段时间从基地发来的种种情况通报和任务指示，最新的一条就是由于“特别专员”一次性解决了外域的众多重大问题而深度透支，要求各外勤单位务必以他的安危为第一要务。

　　王前定定看了这条通知好一会儿，才惊觉他之前的不安竟是来源于此——他们是最后一批撤离天坑的人员，在这之前目送了其余所有人的撤离，按任务计划，那一位是在他们之后跳进了黑沼海。

　　可是王前没有在撤离的队伍中见到任何与那位相似的身影。他绝对不可能记错。

　　既然基地下达了这样的指示，那么那一位“特别专员”如今在哪？

　　但他的队友却比他冷静得多，掌握的信息似乎也比他多。

　　“在机上。”慕华池说。

　　“哪一架？”其他人问。

　　“最后一架直升机。”宋光誉说。

　　王前的脖子硬得像根铁柱，他一寸寸抬起目光，看向眼前。

　　如果说出去的话有实体，他一定会把它们抓回来重新塞进肚子里。

　　他完全没有怀疑是那位特别专员变成了其他人的形象混在人群之中，他所有的常识和本能都在指向唯一的结果——

　　中央电脑提供的网络简直如丝顺滑，王前用微微颤抖的手拍摄了近距离照片发到频道里，问：“是吗？”

　　频道里一片沉默。

　　沉默令人窒息。

　　最后还是慕华池说话：“我认为是的。”

　　作为自远古沉眠至今，应灾厄而苏醒的古老而强大的特殊生命体，人类一直在谨慎探索与他相处的方式。就算从未见过他，每一个地下基地和外勤基地里的工作人员和武装人员都在训练的反复强调中知道，要对他表示出最大的尊重与保护。但不必刻意强调他的非人身份，不要在他同人类之间增加无益的隔阂。

　　即使那样的外表天然就会将他与人类极大地区别开来。

　　然而知道他必定不是人类是一回事，真正见到了他的本体又是另外一回事啊啊啊啊啊！！！

　　作为沉稳可靠，极有领导能力的支队长，边英毅得知他们带上机的特殊生物的真实身份的时间比王前还早一些，与没有经历过大事的王前不同，他的反应堪称淡定。

　　他没有让这个消息扩散到特战小队之外的频道，也许是被一种说不清的因素影响，除了那名已经睡着的异族幼童，返回基地的航程中没有任何人作出不适当的冒犯举动，虽然他们的目光总是时不时在它身上停留，不过更多的时候，还是两个种族的人在就他们可能的未来进行交流。

　　这才是他们真正关心的。

　　直升机的飞行极为顺利，很快就飞越了第一道新旧外域的界限，悬于半空的大脑花让异族人非常惊奇，更让他们惊奇的，是这个充满神力印记的事物既不是地球人类的神明，也不是神明的造物，它不是地球人类的主宰，实际上几乎相反，人类将它作为一种重要的工具来使用。

　　就像他们如今乘坐的钢铁飞行器那样。

　　直升机很快就飞入了中央电脑重建的环境拟态，在异族人难以抑制的惊叹声中，直升机在基地外的一处开阔的停机坪上停下，外勤队员引领着异族人依次走下飞机，王前小心翼翼地抱起了那个异族的幼童，然后看着边英毅以庄重的神色将手伸到睡得呼呼的球状上古神兽身下，一个发力将它抱了起来。

　　“怎么样。”王前用气声问。

　　“还好。”边英毅说。

　　“挺沉的。”他感受了一下，成熟而冷静地说，“毛不扎。”

　　当他们走下飞机，机坪上的人类立时就将目光集中到了边英毅身上。原因之一是为死而复生的他本人，作为功绩卓著的外勤支队长，人数有限的基地成员很少有人对他印象不深；其二则是他怀中的那只在不该出现的地点和时间出现的特殊生物。

　　即使是跟他交情最深的人，因为还不能同他进行直接接触，在这个时候也只是他眼含热泪向他点头示意，微风拂过边英毅的短发，天地一片光明，机坪外绿草摇曳，看着这些已经恍如隔世的熟悉面孔，性格坚毅如他也有一瞬的眼神恍惚。

　　但他最终只是说了一句：“我回来了。”

　　在刚刚到达外勤基地的时候，慕华池曾经有很短暂的一瞬为中央电脑制造的虚假环境感到不适应，但在经历了远远没有从地下基地来外勤基地那段路程紧张，艰险和对人的意志考验却远远胜过的陷坑救援任务之后，即使在理性上知道蓝天白云都不过是天上那个大脑花制造出来的全息影像，是虚假的东西，他们身处的是一个远离人间，犹如枯死地狱的世界……

　　但只要同样认识到，这些随时间和季节而变动的影响并非随机生成，而是地面上的真实世界的即时投影，即使承担着巨大的压力，外勤基地的人们也始终不会忘记自己人类的身份，在这个残酷世界一切牺牲和付出的意义。

　　在外力因素的作用下，特战小队这次的任务完成得没有任何遗憾。虽然他们在天坑里只找到了陷落的所有外勤支队队员，更早之前在外域的探索历程中牺牲的人们是否已经复生，在何处复生，直到回到基地他们才得到答案。

　　得到答案那一瞬间的感受远远胜过了他们对自己的微小怀疑。

　　慕华池和宋光誉他们的任务已经结束了，任务过程报告必然是难写的，不过这个可以等他们休息好之后再说。反正再怎么样也不会比如何安排人数几乎和外勤基地成员一样多的异族更困难的。

　　特战小队的成员几乎一沾床铺就睡着了。

　　他们进入睡眠的状态很快，睡眠也很深。

　　但不能说他们就睡得很好。

　　当慕华池从深沉的睡眠中醒来，自记事以来从不赖床的他在窄小的单人床上发了差不多十分钟的呆。

　　然后他拿起通讯器，不管他们的通话记录会被中央电脑全程监控。

　　他联系了宋光誉：“我想起来了。你呢？”

　　宋光誉问：“你是指什么？”

　　慕华池说：“指我们已经死过了一次。”

　　宋光誉沉默了。但慕华池知道他的沉默不是因为不敢置信。

　　慕华池相信他也已经想了了起来，在715事件中，他们在地下基地中见到的大部分人，及至在外域所见到的所有人，包括专家和学者们，都在当时加入了被紧急征召后组成特别行动队伍。他们虽然不承担任何救援任务，但在那次行动中，他们最终还是与青县当地在事发当日就出动的森林消防和武装警卫，在他们失踪后又加派的当地驻军，连同从全国几处地方调来的特种防化部队，总计两千二百一十四人，全数牺牲于那座不断向正常世界扩张侵蚀的血色峡谷。

　　包括宋光誉及这支特战小队的所有武装人员。

　　慕华池本人则死于样本异变的实验室污染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