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有礼貌但是我不交朋友》芒不果

9、第 9 章

　　“再过两个礼拜吧，”林晓翻着剧本，“这次进度本来还挺快的，就是导演人有点磨蹭，不过人家拍文艺片嘛，要的就是一个感觉，我们也不好说什么。”
　　“我有件事还想跟你说，”齐思嘉有点磨叽起来，“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什么啊，有话直说呗。”
　　“我听说梁陋他家开始给他安排相亲了，”齐思嘉道，“你也知道他这人，都快三十岁了，老一辈的就喜欢瞎介绍对象——”
　　林晓愣了愣，还是继续翻剧本：“挺好的呀，我有一点很好奇，他大你这么多，你们竟然还是发小？不会觉得有代沟吗？”
　　“有时候是觉得有一点，他太老妈子了，可是我爸妈跟他爸妈认识，从小一起带着玩的，不是把他当哥哥就是当小弟，所以也还好，”齐思嘉道，“你对梁陋真的没感觉啊？”
　　“不是没感觉，”林晓哭笑不得，“就是觉得还没到那个程度，我们才认识多久，面都没见过几次。”
　　“实在不行我叫他把相亲推了，”齐思嘉道，“你们两个要是真的能成也挺好的。”
　　“别吧，八字还没一撇呢，”林晓道，“人家家里都在催，你去说也挺不合适的，不知道还以为你对梁陋有意思呢，慢慢看吧，我又不急着谈恋爱。”
　　“也是，感觉自从你和裘思安分了之后人就变了好多，”齐思嘉感慨道，“人都是要经历过情伤才会成长么？可我好多年没谈恋爱了，甚至可以等同于基本没谈过，在韩国那几天看到的都是发面馒头一样的人脸，油腻得要死，回国之后也谈不了，我想谈恋爱！好难啊！”
　　“做一行爱一行，”林晓道，“慢慢来吧，要是真的太急，可能就会掉坑里了，你还好年轻，二十岁，早着呢。”
　　“我也想当演员，”齐思嘉叹气道，“至少可以自由点，但是我演技太烂了，不想恰烂钱给观众喂屎，我还是很注重口碑的，晓晓，你一定要重新翻身起来啊，到时候我去给你跑个龙套，记得给我留个好角色。”
　　“可以，”林晓开玩笑道，“让我先从制作人下手。”
　　“收敛点吧你，”齐思嘉起身过来去看外面的动静，“差不多了，我要过去了，回头再给你打电话。”
　　林晓这边把电话挂了，重新开始做起造型来。
　　接下来的一幕入水戏对妆发要求比较高，毕竟是现代背景，穿着裙子不能走光的同时还得保证画面具有美感，只能把头发稍稍扎起来一点，以免入水之后散成女鬼一样。
　　“林老师倒是很认真，”有工作人员道，“进组之后一直捧着剧本研究呢。”
　　“毕竟不太熟悉，”林晓谦和地笑笑，“好久没拍电影了，各位老师多多照顾。”
　　蒋姣给她买来了一杯冰水和咖啡，放在手边，有些担心道：“眼看都入秋了，天凉，少喝点这些冰的对胃也不好。”
　　“知道啦，”林晓好脾气地看她，“姣姐你也先休息吧，待会儿都没什么事的。”

　　另外一边有人议论纷纷，倚在车上闲聊。
　　“你说林晓这看起来也挺正常的啊，怎么其他合作过的都说她平时跟疯狗似的，在片场动不动就发脾气罢演，这两天看下来感觉冷板凳坐着也没什么意见。”
　　“娱乐圈嘛，最会见风使舵的，”场务揶揄，“没看她资源掉了之后软和了不少，人都是要恰饭的，没了男人还不是得乖乖出来拍戏？也就刘导没什么本事只能签这些三流演员，还拍的是冷门文艺片，故意又要血崩。”
　　“你吉不吉利啊，这才拍了多少，”摄影组的拍了他脑袋一下，“不会说话就别说。”
　　“翔哥，你不会是林晓的铁粉吧，觊觎她那张小白花脸么？干脆上去要个签名得了，哈哈哈哈，指不定她会赏你一巴掌——”
　　“以为谁都跟你们似的小年轻喜欢追星。”
　　周岁已经三十七了的摄制组二把手蒋昊对这些娱乐圈的上头戏码并没有什么兴趣，毕竟在这里面摸爬滚打作为幕后人员工作了这么长时间，什么脏的乱的都见得多了，只是吃饭的营生而已，当然不会真情实感。
　　林晓的风评在业界已经烂透了，演技基本呈稀烂的她出道不过是借着偶像剧的东风起来的，几年过去还依旧停留在当年出道时候的那个小白花状态，没有半点质量上的提升，脾气倒是越来越臭，行事作风也越来越抓马，公司团队的工作作风也是不像正常人能够使得出来的手段。从各方面来讲，本来就是个过街老鼠一样的角色，沉寂这么久之后接了这部戏着实让他有点惊讶。
　　他跟了刘宏宇导演挺多年了，也大大小小在各个片场转过，多数时候都在拍电影。以前林晓接过几个现实题材的主角，那时候颜值各方面还没垮掉，不过也只是花瓶的水平，他在片场看到过几次导演对着监视器叹气，末了还是只得耐着性子手把手教。
　　那个时候的林晓总是臭着一张脸，却又不至于发脾气的程度，沮丧着脸说了两句就要崩溃走人大哭的样子，搞得谁也不敢惹她。
　　这么多年过去，这次再看，莫名其妙地，蒋昊觉得她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就算风水轮流转她只能在这种小电影里面作配，也没什么多余的情绪，等戏的时候不是在边上看剧本就是跟助理经纪人小声说话，很少到处走动，也很少跟工作人员交流。
　　他联想到之前业内传闻的八卦，说她半夜因为嗑药急诊送到医院去抢救，心道难道人真的会从鬼门关边上走过一遭之后改头换新？他是不信娱乐圈会有这种励志故事的，要是真的这么容易浪子回头，警察局也不会开得遍地都是了。
　　末了点了一根烟，开始矫正镜头，不再跟他们几个人闲扯。
　　林晓倒是对摄影组的工作很有兴趣。
　　要知道她前世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就是自己一个人捧着相机到处溜达，虽然只是个业余爱好者，但偶尔做梦的时候还是会想着去剧组做做打杂的工作接近点名人明星，如果能掌控镜头那就更好了，就是累了点。
　　于是难得溜达，晃到了蒋昊这边。
　　她不是会去特意跟人搭话的类型，尤其以她现在的立场身份十分尴尬，饶是她再不敏感也能感受得到自己进组之后周围人有意无意议论她的眼神和声音，也是因此刻意地有在回避成为别人的话题，尽量减少引人注目的活动。
　　她站在蒋昊后面，好奇地看他操纵着机器，用远景拍摄着大场景，然后让高架上的镜头缓缓推进，去拍男女主角俯视的视角。
　　这段戏是一段长镜头，讲的是二人别离之后女主角一个人坐在长凳上回忆以往的辛酸，然后留下眼泪来。
　　因为有多个机位连拍，远景和特写都要同时拍到，为了不让器材入镜其实也蛮难把控的。这段剧本写得也不复杂，就是越简单才越难演绎，女演员是个不太红的青衣，但是演技很有名。
　　林晓站的腿酸，只得蹲下去看蒋昊面前的监视器，冗长的无对白镜头，只有女主角的一张脸，以及缓缓落下的泪水和泛红的眼眶，然后一下一下逐渐情绪到位之后的啜泣。
　　先是缓慢的哽咽，随即抽泣声起，再伸手擦泪，演变成嚎啕大哭。
　　情绪的递进甚至连镜头外的林晓都被感染到了失神的状态，现场拍摄没有后期的音乐配音，但就这么一通嘈杂的环境之下，无声的片段就能给人这么大的触动，实在是令人震撼的演技。
　　导演终于喊cut，镜头切开，蒋姣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给林晓递了张纸，林晓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情不自禁地流了好多眼泪，连忙道谢。
　　蒋昊这下回头才看见站在后面的林晓，也是吃惊，但没说什么。
　　“秦老师演得太好了，”林晓闷声道，“我算是看她的戏长大的，隔着屏幕不觉得，现场都能这么打动人，太厉害了。”
　　“毕竟是前辈，”蒋姣道，“待会儿就要到你了，小心点晓晓，妆别哭花了，你看看你，早知道你要过来看，我就拿手机拍一张了，挺好的宣传手段。”
　　蒋昊听到了，心里闪过一丝不屑，这幅时刻都要作秀的做派当真让他很不舒服，虚伪过头了。
　　“算了吧，好浮夸，”林晓道，“最近你们微博也别乱发了，配合剧组的宣发一起吧，我也跟我姐说一下，其他平台的热搜也没什么好买的，戏份也没多少，天天刷刷刷的烦人。”
　　“这是一直以来的手法啊，”蒋姣有些不太明白林晓怎么突然之间就转性了，毕竟之前她跟林晗都是相当喜欢全平台从进组就开始轰炸的，“没关系，我跟他们说一下。”
　　蒋姣走之后蒋昊才回头看了她一眼，林晓注意到他的眼神，有些不大自在，却还是礼貌道：“老师辛苦了。”
　　“没有，”似乎没有料到她会用这句话来开头，蒋昊有点猝不及防，“林老师才是辛苦了。”
　　“不用叫我老师，小林就可以了，”林晓还是有点不大习惯娱乐圈里这些乱称呼人的手法，不是捧得太高就是喊得太肉麻，实在让她尴尬，“老师做这行也挺久了吧，一直跟刘导合作么？”
　　“大部分时候都是，”蒋昊想了想道，“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早年间《上善若水》的时候我也在。”
　　林晓愣了一下，大脑飞速运转稍微想起了点那剧名的影子，是林晓几年前刚出道的时候趁火拍的一部还不算太烂的烂片，评分超过了及格线，骂声还是很多，主要是胜在大背景和美术方面，跟林晓本人半点关系都没有——这倒是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林晓那时候正年轻，贡献了颜值，也在美术方面稍稍有所促进，但是演技稀烂，评价除了灵气和漂亮之外再没有什么多余的词去形容。
　　想到这里不由得尴尬，那时候的林晓绝对不是个善茬，正红着呢，拍拍电影赚钱，绝对没给过这些片场工作人员好脸色，现在人家直接问到面前，林晓实在不好遮掩，只得顺势滑跪：“那时候我还年轻，可能有很多不周到的地方，先给老师道个歉了。”
　　蒋昊不得不承认如果林晓这是人设那目前估计贡献了她至今为止演技的最高水准。
　　但怎么想跟自己一个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普通摄影演这么真情实感实在是没什么必要，自己又不会上网去帮她做水军，难道是想要拉拢他到时候镜头里拍好看点？这也不是他能决定的啊。
　　只得尴尬地应了几句，再没有去深讨这件事，觉得自己挺没趣的，抓着个姑娘的丑事不放。
　　林晓被叫去候场了，这件事也就此作罢。
　　她的戏也是在棚内拍摄，因为室外的水中实景不确定性太高，于是临时搭了个大水池，也比较方便设备下场拍摄。
　　林晓的戏是要被男演员推下去落水的，角色的设计是要快到溺水身亡时才被人救上来，也是因此对演技和各方面的要求比较高，毕竟是真实落水，人正常状态下受惊吓很多时候就会不管不顾，完全忘记自己在拍戏。
　　尤其女演员还得保持镜头前面的美感，这个时代很多时候的水戏都被改成用特效进行了，但因为刘导本身是个追求实际质感的人，在画面上的要求比较高，始终坚持真人入水拍摄。
　　本来蒋昊还以为依林晓的性子肯定是要找替身的，谁知道竟然真的就是本人做好了全套造型站在边上等着候戏，不由得有点刮目相看。
　　人大概就是这样的，如果你常年靠只靠十几分，偶尔几次做到及格的话，就会让人觉得哇，好神奇。
　　现在蒋昊对林晓就是这种感觉。
　　他大概也不是唯一一个，边上也有工作人员在交头接耳。
　　“真的假的，不用替身？会不会是在装逼啊。”
　　“现在外面气温也开始转凉了，在水里泡这么久还是挺不好受的，公主之躯怎么能亲自做这种事，会不会是摆拍然后再叫替身下去啊，他们团队不是老搞这种事？”
　　“恶心，受不了了，这种人能不能早点滚出娱乐圈啊——”
　　“干脆全部让替身来演CG换头算了，哈哈，躺在家里拿报酬，爽歪歪——”
　　蒋昊有些忍不住了，回头瞥了他们一眼：“你们很闲么？东西都检查好了？下一场的道具呢？事情没做完就在这里说这些，等会儿导演过来看到又要发脾气。”
　　“昊哥，这不就是随便说说么，”场务小哥好声好气道，“你不觉得气？像他们这种大明星，顶着那张脸就能日赚上万，咱们苦哈哈地在这里忙个二十四小时只能到人家的零头，被说两句也是应该的。”
　　“我有说不让你们说吗？”蒋昊道，“只是告诉你们先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完了再怎么讨论都是跟我没关系的，赶紧的，要开拍了，男主角道具呢？”
　　于是这才着急忙慌地开始准备打板。
　　令人意外的是直到最后开录，林晓的团队也还是没把替身换上来，一直都是林晓本人站在池边跟男演员对戏，直到被那一双手推进池子里的时候，一切的表现都是那么自然，全无表演痕迹。
　　落水的一瞬间林晓感觉到了自己的头皮发麻。
　　前世的时候她是不会游泳的，但是因为穿越过来的林晓本身好像会游，所以在给她排戏的时候理所当然地没有跃过这一点，她为了不穿帮自然不能提出质疑。况且这里人这么多，水也不见得太深，大概率是淹不死自己的。
　　然而大概就是因为前辈子旱鸭子的缘故让她鲜少有过溺水经历，因此不知道，落水的人实际身亡速度是很快的，尤其还要结合实际的水温以及人体状况，严重的甚至几十秒内就会达到脑内休克然后窒息而死的状态。
　　等她意识到这些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水位淹过头顶的时候她就感受到那四面八方挤压而来的冰冷窒息感，虽然多少知道点游泳和潜水的常识就是在肺里储存空气保证自己的身体密度跟水密度的差距。
　　但是，瞬间落水受刺激之后谁还记得那些啊！
　　于是大口呛了几下之后完全属于本色出演在水池里面演绎被人突袭溺水的画面了，蒋昊盯着画面里的人物，有些讶异她的真实性，导演拍手叫好，还没意识到正在发生些什么，终于蒋昊知道不对了，连忙喊男主角救人，这才连忙冲下去，把林晓拉了起来。
　　好在时间很短，林晓只是呛了几下，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还是心有余悸，被蒋姣裹了个毯子心疼得半死。
　　蒋昊盯着画面，又看了林晓一眼，眼神有点怪怪的。
　　刘宏宇心情很好，他当然是没看出来林晓是真的溺水，还以为她的演技已经进步到了这个程度，夸个不停，却被蒋昊突然扯了过来，看见画面中的一些东西，黑了脸，瞥了男演员一眼，然后把人叫了过来。
　　“怎么可能——”对方竭力否认，“当时忙着救人呢，我怎么可能占她便宜——”
　　“镜头都拍着呢，”刘宏宇道，“你这是什么角度？这是救人的角度？我现在在好好跟你说，你认真跟女方道个歉就没事了，是个男人就别这样摸摸索索的。”
　　“什么啊，”男方也有点窝火了，虽然他不红，但在现在这个小生欠乏的时代里还是有点名气的，本来就不太看得起刘宏宇这种专门拍冷门文艺片的导演，现在被抓包当面指责更是闻所未闻，立即翻脸，“如果你要这么说的话，那这戏我们也没什么好拍的了，呵，骚扰她？我去找条母狗都比她好——”
　　话还没说完，侧脸就被人直接一巴掌打了过来。
　　那男的直接蒙了，转过来看到浑身湿透了只将头发擦个半干还在咳嗽个不停的林晓，张着嘴说不出话。
　　“读过书吗？张口闭口嘴这么脏，你粉丝知道你这幅嘴脸吗？”
　　说着按着手机把刚刚录的那段重新repeat了一遍，林晓面无表情地把他推到一边，然后朝刘宏宇他们鞠了个躬。
　　“谢谢各位老师，这件事我们团体后面会处理的，刚刚拍的那段OK吗？不行我们就再过一遍。”
　　“谁他妈给你过啊——”男主演直接炸毛，“还录音，我录你妈个比——林晓你他妈给我在这装什么白莲花呢，当圈子里谁没上过你似的，你他妈的装什么装——”
　　上来就是要给林晓一巴掌，被蒋昊扯过了，直接掼到一边：“对女人动手？你挺行啊。”
　　蒋姣这会儿带着人赶到了，也是气得浑身发抖，录音笔林晓随身带了好多支，现在还在工作，倒是不怕他继续喷脏，也乐得见他在这里发疯，明眼人都知道是谁理亏。
　　“行，你一瘪三也敢碰我，你算什么东西，”男的继而又指着刘宏宇道，“导演，你就这么看着是吧？合着你们都是正义雷锋，我他妈被你们做好事抓了，行，可以，这剧我不拍了，行吗？你们演，我看你们怎么演——”
　　说罢站起来就要走人，经纪人也拦不住，本来还想说句好话，见他这幅样子也是没辙，本来就看不上这小剧组，现在好了，彻底撕破脸，也懒得应付。
　　见他们走得飞快，蒋姣有些尴尬，后怕地看了刘宏宇一眼，这电影拍到一半男演员跑了，实在是有点让人恼火，林晓又是问题的根源，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波及。
　　“导演，”蒋姣道，“要不然咱们还是把他叫回来，好好谈谈，这事也不是不能处理。”
　　“算了，没什么好处理的，”刘宏宇早就看不惯他那副自命清高的嘴脸了，刚刚又被指着鼻子骂，现在心情也不太好，“傻逼东西，以为自己多高贵，咸猪手伸到我面前了，不剁了他就算好的了，他算什么咖，我有的是人替他，你不要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