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有礼貌但是我不交朋友》芒不果

4、第 4 章

　　“这......”林晗有些难办，“导演，这前面的什么也没有，就这几行字，晓晓也不清楚要怎么演啊。”
　　陈导没有理她，只盯着林晓，似乎在观察她的神情：“你就演一个青春期的女孩，你从小到大最重视的朋友想要在你面前自杀，是你亲自跳进水里把他救出来的，你也喜欢过他，但是他有一段禁忌的感情，你为了他的幸福自愿放弃跟他在一起，但他却被这段感情伤透了心，你自己想想，代入亲人和爱人的视角，这段戏该怎么演。”
　　“实在是......”林晗无语，“不愧是陈导，这戏太大了。”
　　“不能演就换人，”陈导抿了口茶，“反正这本子就这样。”
　　“没事陈导，”林晓说，“我演。”
　　林晓将剧本重新放在茶几上，轻轻吸了口气，坐在位置上，闭了眼睛。林晗不知道她在搞什么鬼，只是莫名看着她的动作，大气也不敢出，连带着房间里的空气都变得停滞了，一群人只盯着在沙发上仿佛闭目养神的林晓。
　　再睁眼的时候，女孩的眼睛里多了种类似于空洞的情绪。
　　“莫三千，”她终于开口，“我真的受够你了。”
　　林晓的声音向来有种比她自己原本的年龄偏小的稚嫩，又因为平日里的咬字习惯而让其显得更具有青春期学生的慵懒，此时此刻仿佛自言自语一样的话从她嘴里讲出来就好像是被注入了什么奇异的能力，短短几个字就将人迅速拉进了那个湿淋淋的世界里。
　　她缓慢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步伐不大地步步向前，身上发着抖，看得林晗心惊胆战。
　　“你觉得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悲惨的人？你什么时候才可以改掉这种自狂自大的恶心习惯？”她在陈导办公桌前面站定，微微偏了头，耳畔的发丝稍稍垂落下来些许，将那张脸衬得更加煞白，“我真的受够你了，如果你真的就这么以为死了就干净的话，可以，我就当我们家这些年白养了一条吃里扒外的狗，你就这么去死吧，去死，去死吧，死在那条河里，浮在水面上，让那个人看个一清二楚，让那个人后悔一辈子，你就是这么想的对吧，你真的，很可以。”
　　女孩在每说一遍去死的时候，嗓子里的声音就像是撕裂了声带一般变得喑哑了一分，明明用的是不大的音量，却能够把音色控制到极其的歇斯底里，以至于最后的部分变得跟从地狱游荡回来的鬼魅一般。
　　那段台词极长，又有种逻辑混乱的感觉，林晗略瞟一眼的时候发现是很难记的。可偏偏眼前的林晓就这么短短几分钟就给记了个八九不离十，还发挥得这么好，不由得让在场的人纷纷哑然，甚至被连带着进入到了那个场景里去。
　　眼前的女孩就像是个从井底爬起来讨债的女鬼，明明衣衫完好，却总有种湿淋淋的感觉。
　　陈尧按着眼眶，深呼吸了一口气。
　　“可以了，”他说，“七号开机能赶得上吗，先把北京的景拍完再去外地。”
　　林晗大喜：“可以可以，到时候咱们再商量。”
　　“那今天就先这样，晓晓，不错啊，有进步，”陈尧看了一眼林晓，意味不明的样子，“这几天好好收拾准备一下吧，你们剧本仔细看看，高中生，记得别发胖了。”
　　“不会不会，”林晗拍着胸脯保证，“我们晓晓就没胖过。”
　　“也不要过瘦，”陈尧有点意有所指，“上次汪敏媛那戏，你们不拍得跟女鬼一样？不至于，保持现在这样就行了，七号过三山路来，到时候小伟接待你们。”
　　林晓知道他说的那部戏，是前两年前主跟人签了对赌协议的时候匆匆拍下为了还债的，整个状态就是极其低迷，正好也是厌食症最严重的时期，一米六八的个子整个瘦到了快七十几斤，就算是宽屏的镜头里面都显得过瘦了，现实中你自己也可以想象这种人形骷髅的感觉。
　　也是那个时候林晓被黑得一塌糊涂，什么不敬业啊，疑似嗑药精神问题啊，诸如此类的。
　　尴尬的是林晓竟然还无法反驳。
　　不过左右眼前这份工作算是落定了，林晓也终于算是松了口气。
　　她自认自己其实没什么表演的天赋，好在今天给的这段剧本的情绪比较极端，以她多年看音乐剧和话剧的经验来讲，极端的情绪实际上比平淡的情绪好表现得多，因为极端容易使人共情，但平淡的话如果演技不佳就会让观者陷入走神状态。
　　所以林晓刚刚实际上也并没有表现得太过出神入化，只不过是把那份歇斯底里展现出来，冷不防地让周边人吓了一跳，莫名有了种演技极强的错觉罢了。
　　她掏出手机开始翻看消息，边上的林晗还在忙着处理工作的事情。
　　“怎么样怎么样？”齐思嘉发来的消息被置顶在最上面，女孩的头像是个开枪的可爱兔子，“我表弟人还不错吧，我就说是个帅哥，喜不喜欢？”
　　林晓满头黑线，想了想寻思她说的应该是梁陋。
　　聊天记录继续往上翻着，林晓发现平时自己跟着姑娘聊的东西真是五花八门，但不过也还不算太过频繁，毕竟二人的私生活都很丰富，花费在社交软件上的时间并不会很多。
　　只是林晓看着前主跟齐思嘉一道各种花痴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捂住了额头。
　　“怎么说好歹也是个老玩咖了，”林晓无语，“怎么还这么傻白甜少女的感觉。”
　　怪不得会被裘思安吃得死死的，原林晓在面对感情上面的时候真的可以说是蠢得一塌糊涂。
　　林晓实在是有点无法面对这种仿佛窥探人隐私一般的行径，本来想直接清空，但想了想自己的工作性质往后应该会需要到一些聊天记录来进行某种佐证便作罢，只得放下手机又开始发呆，在休息室等林晗商量完。
　　“小公主？”
　　门口探进来一个人头，戴着巨大的框架眼镜，显而易见的素颜，一身套头卫衣，看起来像是起床遛狗的居家客。
　　林晓一时间没认出来，只是听到这个称呼嘴角抽搐。
　　“你......你好？”
　　“我是邱一品啊，嘿嘿，今天没化妆，你在这儿干嘛来了啊？不会是陈尧的戏要选你当女主吧！天呐，哪一部啊，我可以跟你合作了吗？”
　　林晓被他问得晕头转向，这才想起来邱一品是很多年前自己拍戏的时候搭过的男三号。不过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邱是个颇有背景的富二代，家里似乎还跟陈尧有些关系，所以偶尔可以这么自如地出入公司，这几年也被带了起来，算是有了点名气，也多亏他还记得林晓，毕竟因为三年前的事，林晓的名声早就臭了不少。
　　“还在谈，还在谈，”林晓只能道，“好久不见，你在忙吗？”
　　“过来找陈导谈个事情！”邱一品的性格很开朗，看上去十分阳光，“一会儿没事吃个饭呀，定在楼下？”
　　“这个......”
　　林晓实在是不太擅长这种交际，正头痛着，林晗走了进来，看到邱一品吓了一跳。
　　“原来是小邱啊，我还真没认出来，”林晗上前笑道，“怎么了，今天也过来跟陈导聊新戏？”
　　“晗姐，”邱一品嘻嘻笑着，“晓晓姐是来谈什么的呀，是哪部呀？”
　　“你猜。”
　　林晗并不讨厌这个新人小弟弟，甚至对于对方的这种热情活泼还比较满意。
　　“晚上聚一聚嘛，”邱一品道，眼睛只盯着林晓，笑眯眯的，“马上就要开机了，到时候又要去山里吃土了，没得玩，晓晓姐可以叫上齐齐一起？我好想认识一下呢。”
　　“可以呀，”林晓还没来得回答，林晗就头也不抬地接话了，“正好晓晓晚上没事吧？可以去认识一下。”
　　说着朝林晓使了个眼神，林晓知道她应该是想叫自己晚上去认识一下那些大佬们。毕竟邱一品的身份特殊，跟他熟了肯定不会少什么好事。
　　不过林晓现在对这些娱乐圈人的人认知基本为0，除了之前残余的那一点记忆，其他方面一概不知，只要两分钟就能立刻露馅。
　　再者说了，这地方鱼龙混杂的，又沾上什么东西了可怎么办。
　　她是不大愿意的，但林晗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于是只得照办。
　　没多久就有助理过来把邱一品叫过去了，二人跟他打了招呼，定好晚上的时间，林晗下楼去开车，先把林晓送回家。
　　“这个邱一品你要好好跟他搞好关系，”林晗说，“当然，也不要走得太近，他背后的那位可不好惹，连裘思安都招架不住。”
　　林晓嗯了一声，低头翻着手机，检查自己的通讯录。
　　“你跟他那事处理得怎么样了？”林晗问她，“比弄得太难看啊，好歹也还是要一起混的，差不多行了。”
　　林晓还是没回话，林晗有些不耐烦了。
　　“你今天怎么回事？说起来你什么时候演技这么好了，刚刚那下把我都给吓住了，你看见陈导那脸色没，啧啧，确实你要好好把握，这部戏虽然我看着没什么大不了，但好歹也应该能爆，我也不懂小说这些，反正是人家推荐过来的，陈导的东西总归没错。”
　　“小红靠捧，大红靠命，”林晓只道，“随缘吧。”
　　“你看看你这个样子，”林晗有点恨铁不成钢，“有点出息行不行，别整天这么没精打采的，我说你去了一趟医院回来，到底是被灌什么迷魂汤了，不会是看上那个医生了吧？”
　　“胡说八道什么呢，”林晓说，“我跟人拢共没讲过两句话，你好好开车吧，晚上去哪儿？”
　　“胡同里，”林晗道，“到时候你跟齐思嘉一块儿？我跟小乔说声，你们两个没轻没重的，要不要叫蒋姣来接你？你别搞太晚，也别跟他们弄那个......反正你自己看着点，眼看就要录节目了，不要再给我搞事。”
　　小乔是齐思嘉的助理，因为林晓的关系，林晗倒是跟她很熟。
　　“再说吧，”林晓说，“有需要找你。”
　　“别弄出什么丑闻来，”林晗严肃道，“我警告你。”
　　“知道了。”
　　林晓有点累，所幸直接闭眼装睡，不再理她了。
　　八点的时候，齐思嘉到楼下来接她了。
　　这算是林晓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见她，一头打理的上好的卷发，不是平时常见的那种温柔大卷，更多的是韩国练习生那种泡面式的蓬乱感，显得整个人毛茸茸的，白得发光。
　　齐思嘉长得很漂亮，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那种漂亮，或许以林晓以前的话说，是个氛围美人。因为演员和爱豆毕竟有壁，演员的美多数都是明眸皓齿，眉目清晰的美，做舞台表演的更多是一种气质上的胜利，这点在齐思嘉画了妆之后体现的更淋漓尽致。
　　林晓站在车前面，咧了咧嘴，看着前排开着的梁陋尴尬地打了个招呼。
　　“你怎么穿这身啊！”齐思嘉是个北京大妞的性子，大大咧咧的，坐在副驾驶看她，“正儿八经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参加联合国会议呢。”
　　林晓没理她，只是拉开车门上了车。
　　“那要穿什么。比基尼吊带吗？是不是还要在饭桌上给老板们跳个钢管舞助助兴什么的。”
　　“挺好的挺好的，”齐思嘉闭嘴了，又转过头去看她，指着边上的梁陋道，“我表弟，见过了啊，乔乔今天大姨妈来了，我不敢让她出来，要死要活的，我又不会开车，叫他过来送我们一程，你不介意吧？”
　　“我有什么好介意的，”林晓说，“你不是说是发小吗？”
　　梁陋连忙尴尬道：“七大姑八大姨绕过去的表弟，她就喜欢乱叫，神经的。”
　　“有什么的，”齐思嘉无所谓道，“不过梁陋，今晚可是不回家局啊，你自己硬要来凑热闹，到时候接不到人可别怪我。”
　　“？？？”
　　“？？？”
　　“什么不回家？”林晓此刻已经忘了自己原先的人设，“我明天还有录影呢。”
　　“你再胡说，”梁陋也是满头黑线，“你妈可是特地嘱咐我了，你别乱来，算我求你。”
　　齐思嘉看这两人一本正经的样子，也是有点无语：“幽默懂不懂？我倒还想不回家呢，谁给我找个男朋友啊！”
　　林晓顿时有种促狭的心思，于是接口道：“梁陋就很好啊。”
　　“他很好给你行不行？”齐思嘉道，“不是我的菜！我不喜欢幼稚的！”
　　“？”
　　梁陋将车开上主干道。
　　“你就是我的菜？”他没好气道，“要不是怕你死在哪个KTV里，我才懒得管你。”
　　“晓晓喜欢这种的吗？”齐思嘉道，“整天蹲在家里打游戏的，看动漫，额，其实我们家梁陋长得还不错啦，赚得也挺多，不过应该比不上你。”
　　“梁陋不喜欢我，”林晓简单道，“我配不上他的。”
　　“这话我可没说。”梁陋开车。
　　“干嘛妄自菲薄啊，”齐思嘉说，“梁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医生都□□，听说没有？”
　　梁陋险些把车开到绿化带里去。
　　“能不能别整天摸黑我？”梁陋说，“摸黑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听说过一点，”林晓倒是对这个很有兴趣，虽然前世她家里学医的挺多，但就是因为太亲近了反而不好问这些问题，她自己又有点道德洁癖，所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没这个顾忌，正好可以八卦一下，“听说你们男医生没毕业前就都被预定好了？当医生之后玩小护士？”
　　“不要乱说，”梁陋无奈叹气，“没这么夸张，我真的没有，同事都结婚了，哪有这么多花样。”
　　“大家都是自己人。”齐思嘉还在没完没了。
　　“那你们娱乐圈不也是，”梁陋反击，“违法犯罪的事情还少了？”
　　说完觉得有点不妥，抬头看后视镜里的林晓，发现对方神色如常，似乎并无影响，但心底还是稍微坠了坠。
　　林晓确实也没多想，只是被他提醒了今晚的饭局，也开始有点不安了起来。
　　从小她就不是个很会跟领导长辈打交道的人，同龄好友里面能长期往来的就少，她也不是嘴甜的人，除了年长的男性喜欢仗着自己的资历在自己面前吹牛动手动脚，很多时候愿意真心跟她相处的朋友少之又少。
　　再加上她的性格使然，因此在这一块的应对经验几乎是完全空白，或者说是熟练度为0。
　　反正从有记忆里开始，那些应该被讨好的对象都不太会特地去关心她。
　　正想着，前面两个人的话头又绕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所以晓晓你什么时候开机？”
　　“下个月七号，”林晓随口道，“你在北京留多久？”
　　“我过几天就要走了，”齐思嘉说，“要去上海拍个东西，我也好想拍戏啊！但是他们说我要是跨界容易毁形象，算了。”
　　“有机会你来跟我搭个配，”林晓说，“反正我不怕毁形象。”
　　“你不怕我怕！”齐思嘉道，“算了，我知道我自己是哪根葱，不跟你们抢饭吃了，我也不喜欢背东西，还是拍拍综艺啥的，赚钱比较快，就是有点那啥，要跟人谈恋爱来着。”
　　“什么东西？”梁陋问。
　　“你土不土啊，真人恋爱综艺啊，”齐思嘉一巴掌拍梁陋脑袋上，让他好好看路，“找了七八个人，要搭伙录，一日三餐的，在镜头底下演，烦都烦死了。”
　　“演你本人还不好，”林晓说，“要不然就真谈呗。”
　　“怎么可能！”齐思嘉说，“那不得被骂死，我才出道多久啊，至少也要再过两年，嗯，过两年，偷偷谈，还有点可能。”
　　“干你们这行的，”林晓评价，“谈个恋爱都这么偷偷摸摸。”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梁陋插嘴道，“谁让他们就是吃这口饭的，国内还好了，在日本还得去办握手会，一天下来被摸几千次，啧啧。”
　　“梁陋，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斟酌一点，”齐思嘉不满，“你这个死宅男。”
　　“你要真遇到的宅男是我也就还好了，大部分都是那种大肥宅，会把你的等身贴画挂在墙上的那种，你自己想想吧。”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