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有礼貌但是我不交朋友》芒不果

3、第 3 章

　　“你要去体检怎么不提前跟我说？”
　　第二天一早，林晗就杀到了林晓家里，来势汹汹的样子把她从被窝里揪了出来。
　　林晓还懵着呢，不是很能适应自己的新身份，看着眼前这个张牙舞爪的大姐一脸莫名其妙。
　　作为同胞姐妹，林晗倒是长得平凡了很多，年纪比蒋姣大了几岁，还没结婚，不过正谈着几个还不错的对象，显然也是个道德底线低下的主。
　　“体检不是好事吗，”林晓揉着眼睛爬起来，看了眼时间，才八点，“你就不怕我得啥病吗。”
　　“你要是洁身自好，谁怕你得病，”林晗嘴里不饶人，但还是催着她赶紧起床，“约的几点？我给你派了车，别再给我大咧咧地坐公交过去了，不然被拍到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太早了，”林晓摸索着套衣服，“现在去不会堵车吗？”
　　“堵到了就不早了。早点去早点结束，下午有个导演想约谈一下，有个新戏在找人，人家想看看。”
　　“一般不是你接本子过来看吗？”
　　林晓站在厕所门口刷牙，脑子里嗡嗡的。
　　“你以为你还跟以前一样啊，要不是裘思安捧你那两部戏，你明年都没东西上，那位是大导，《雨花巷》看过吧，爆得跟什么一样。”
　　“不是吧，又是偶像剧，”林晓吐了口水，“我都几岁啦。”
　　“你以为你能拍什么？你也就那张脸能蹭点饭吃了，你那演技都上黑名单了，人家这回乐意见你也是给裘思安他爸爸面子。”
　　“给他面子，那我不去了，”林晓忙着擦脸，“都要分手了，到时候拍一半把我给飞了怎么办。”
　　“你当这是路边发传单啊，签合同的，你管呢，就是要分手了才不蹭白不蹭，到时候明年后年你没戏上，看谁还记得你。”
　　林晓默然无语，只得跟着她匆匆出了门。
　　早上的北京三环堵得着实不像样，林晓甚至还能够在后座上安安稳稳地画了个妆。
　　她困得要死，将帽子拉下来直接睡觉。
　　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梁陋在侧门接她们，依旧穿的是白大褂。
　　林晓打开车门就被冷得半死，口罩里面结了层冷冰冰的雾气。
　　林晗不认识梁陋，但还是打了个招呼，把林晓往里面推，跟做贼似的走员工通道。
　　一系列的检查折腾下来，竟然还是花了不少时间，把林晗急了个半死，不停看表，好不容易常规检查都做完了，正准备拉着林晓走，梁陋却拦住了，朝她使了个颜色。
　　“精神科在三楼，”他说，“是我认识的朋友，你先跟他聊聊，看看情况。”
　　“怎么还有精神科？”林晗立刻就炸了，“我们家林晓精神正常得很！”
　　林晓不由得头痛，冲她比了个手势：“很快的，你去车里等我。”
　　林晗还是不依不饶：“林晓，你又不是精神病，看什么精神科，你让别人怎么看我们——”
　　“林女士，她只是做个常规的检查，”梁陋忍不住了，“现在人有精神隐患的很多的——”
　　“你胡扯什么，我们家林晓不会有精神病——”
　　梁陋险些被她吼炸了毛，真是白惹一身骚，还没来得及说话，林晓就已经扯了他的袖子，站到了一边。
　　“姐，我就去看看，你听医生的话，很快的，反正又没什么事，你还怕看两下少块肉吗？”
　　虽然还是有点不甘心，但林晗也不敢在这里闹事，更何况梁陋人高马大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晓先一步带着人上楼了。
　　“你这姐姐还真是厉害。”梁陋忍不住说。
　　“她就是这样的人，”林晓只是淡淡道，“谢谢你梁医生，昨天不好意思了。”
　　梁陋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想了想，大概是昨天说话有点重了，于是道：“没事，是我太多事了。”
　　“你这不叫多事，医者父母心，你这样的人已经很难得了，现在很多甚至连父母都懒得关心子女的死活。”
　　梁陋愣了愣，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林晓也不理他，想着自己的事，先一步进去了。
　　她还是很喜欢梁陋的，毕竟对她很热心，虽然莫名其妙的，两人之前并没有什么瓜葛，但就算是在身为傅安的前世，也鲜少有人会对她这么热心。
　　大抵能够走到自己这一步的，是十分希望有人能这么真实地关心自己的。
　　梁陋介绍的医生是个年纪颇大的大叔一样的男人，四十多岁左右，说话慢悠悠的，倒是很温和，很符合先前林晓对于心理医生的设想。
　　他并没有对林晓的私生活多问些什么，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林晓自己一个人在说，她也不知道见心理医生的时候该说些什么，只是多多少少把自己的担忧和疑虑，以及平日里的矛盾和纠结描述了一下。医生听得很用心，又给她了几张做题的纸，填了一些问卷，最终倒了一杯咖啡，递到了林晓的手上。
　　“不需要太担心，”那个医生说道，“虽然结果还没出来，本来应该让你去拍个片看看的，但我想应该可以先观察一段时间，从你的描述中我觉得，一直以来你的生活里给予你的压力似乎有点过重了，部分可能源自于工作，也有部分源自于你自身的性格，现在我能给你的建议就是尽可能地多关注自身，不要太过于注重别人的世界。”
　　林晓握着杯子，手心被温热的杯壁弄得暖乎乎的，她想了想，还是说：“我确实是个很矛盾的人，实不相瞒，您今天这么跟我说，我倒是更觉得，自己好像，诶，说来蛮可笑的，我觉得自己更像个笑话了，如果不是因为那个病的话，那我的那些痛苦，是不是就更像是无病呻吟了一点？”
　　医生眨了眨眼睛，盯着她道：“如果你觉得痛苦了的话，那就不是无病呻吟，就是真的□□。”
　　林晓苦笑：“太矫情了吧，那为什么别人比我过得辛苦得多，别人就可以承受的东西，到了我这里就承受不了了，归根结底还是我这个人太，太做作了。”
　　“每个人的人生经历不同，你经历了太多东西了，或许真的是这个道理，就是因为你经历了太多东西，就像是打磨容器，接下来的生活就是往容器里注水，你的经历给你铸就了这样的容器体型，所以生活里能往里面承载的压力容量也就不同。”
　　“那我到底是病态还是不病态呢。”
　　“我不会称呼这个叫做所谓的‘病态’，”医生说，“实际上除你之外，大家的体型都不一样，所以我觉得，你这样也不算是缺点，唯一的缺点就是，你太委屈自己的话，就会走进死胡同。”
　　“我知道了，谢谢您。”林晓道。
　　“你跟小梁说的不太一样，”医生眯了眯眼睛笑道，“原本他还以为你会有什么过激的行为，他很担心你呢。”
　　林晓哑然笑道：“虽然我也不否认，但其实我还是蛮热爱生活的。”
　　“热爱生活是好事，但不要太过于热爱，而把自己看得太低了，你是个很美丽的女孩，或许你的生活里需要更多一点的自信，去寻找能够给你带来积极的东西，或者是人，不过，你好像不太信任人。”
　　林晓笑笑，不置可否。
　　于是谈话结束，医生自称胡彬，以后有问题和有事都可以找他来聊聊。
　　林晓倒是没想到，梁陋一直坐在门口等。
　　精神科诊室有特制的隔音效果，所以林晓倒不担心他是为了偷听，只是一下子心变得更软了些。
　　“聊完了？”梁陋站了起来。
　　“谢谢你了，梁医生，”虽然心里并没有得到太多答案，但莫名还是觉得松快了不少，“这两天麻烦你了。”
　　“没事，我就是爱管闲事，”他又这么说，“我送你下去吧，你下午还有事吗？”
　　“应该还早，”林晓看了看时间，“我想走走，你忙吗？”
　　梁陋愣了一下，随即道：“我今天晚班，没事，我跟你一起吧。”
　　林晓知道他可能误会了，笑了笑两个手指夹在一起抬了抬：“我要抽烟诶，你介意吗？”
　　梁陋这回彻底傻眼了，原本以为这人之前的传闻大概真的有可能是空穴来风，结果现在就顶着这么一张纯良的脸说等会儿要抽烟。
　　于是只得无语，知道自己会错意了：“好的好的，那你自己逛逛吧。”
　　“没事呀，你想走的话我也可以一起，”林晓道，“要不然中午一起吃饭？”
　　梁陋没脾气了：“你不怕被拍吗？”
　　“身正不怕影子歪，吃饭被拍总比开房被拍好吧。”
　　于是梁陋又是五雷轰顶。
　　但看到那双狡黠一闪而过的眼睛，他才知道自己被耍了，有点无奈地摸了摸鼻子。
　　林晓难得看到他这种神情，不由得觉得自己现在这幅皮囊真是太好用了，都不用多说些什么，随便几句就能有以前傅安的七八倍的效果。真是可惜啊，这么好用的一张脸，偏偏要在娱乐圈这种鬼地方去拼个你死我活，天可怜见，她明明是个连玩游戏都只能玩单机的佛性玩家。
　　不过说归这么说，白捡了这个身体之后，虽然各方面的麻烦不少，但至少存款和外在条件比以前超出了不知道多少倍，如果真的能够就这么开始开展新生活的话，安安稳稳地工作，找个男朋友也不失为一种尤其幸福的生活。
　　因为下午还有安排，所以林晓中午并不敢耽搁多少时间，顺路走到一家小面馆，梁陋便带她坐下了。
　　林晓掰着筷子，看着梁陋那张脸，若有所思。
　　“梁医生平时对病人都是这样吗？”她问。
　　“什么意思？”梁陋皱眉，替两人各盛了一碗胡辣汤，“在外面叫我梁陋就可以了。”
　　“你知道在闽南，你的名字听起来有点像‘羊肉’的意思吗。”林晓突然忍不住笑。
　　“？”梁陋疑惑，“你不是天津人吗？”
　　林晓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说起来我也一直很好奇，你好像没有什么北方的口音？”梁陋接着问。
　　“因为助理是南方人，所以近朱者赤，”林晓连忙糊弄过去，将面端过来搅了搅，加了点醋，“你是小齐的朋友吗？”
　　“她是我发小。”
　　“还没结婚呀？”
　　“没什么打算，不太喜欢包办婚姻。”
　　林晓埋头吃面，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梁陋虽然不帅，但是莫名其妙很让她觉得放心，可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性格，对于一个人的心动或者是别的什么总是来得太容易，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所以虽然每一次的悸动都让人粉红泡泡狂冒，但基本上都是无疾而终。
　　更何况从各方面来看，梁陋显然不是林晓应该会喜欢的那种类型。虽然这人对自己有种上心的感觉，但林晓还是比较喜欢不那么有竞争力的男性，医生，实在是太危险了，她可是多多少少有听过不少关于医疗界的八卦的，像梁陋这种家境优越又年轻有为的大医院男医生，肯定不知道多少人上赶着追求。林晓可没什么跟别人抢东西的兴趣，倒不如说她最讨厌跟别人做一样的选择，所以就算梁陋再如何如何，林晓都没办法很好地将他放在自己能够喜欢的位置上。
　　到底来说，她还是对自己没信心的。
　　就算已经是林晓了也还是。
　　下午的面试定在了三点。
　　林晗对林晓的不告而别很有意见，但所幸她也不会委屈了自己，早就在外面吃好了饭过来到点接她。一行人到达三晋大厦的时候刚好两点半，林晓在车上打了个哈欠，被林晗拽下车去买了杯咖啡。
　　“你以前不是从来不喝这个？”林晗见她在菜单上点了美式，一脸疑惑。
　　“在减肥。”
　　这似乎很有说服力，反正林晓一直以来都十分具有外貌焦虑。
　　他们在会客室坐了一会儿，等到咖啡都喝光了，差不多三点半的时候，才终于有人叫他们进去。
　　“这架子摆的倒是够足。”林晗似乎有些不满，但也只能不吭声。
　　林晓跟在后面，今天她只在外面套了一件皮夹衣，里面灰黑色的毛衣很厚重，薅得她脖子痒痒的，她把围巾稍微拉下来了一点，露出半张苍白的脸。
　　林晗打量了她一会儿，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样也挺好，不涂口红有种我见犹怜的感觉，待会儿你要识相点，别给我乱说话。”
　　《雨花巷》的导演名叫陈尧，是圈子里比较有名的几个做偶像剧的导演之一。林晓的形象在这个圈子里并不算少有，但是能够以小白花形象杀出重围，霸占此形象这么多年的也就只有林晓一个人了。
　　要说起来还是多亏了这张脸，就算正主原先怎么作妖，好歹也是顶着这么一张纯良面孔，虽然三年来代言和合作方少了不少，但还是多亏了裘思安的牵线，靠着老本啃了一段时间，不然今年基本上就是要被雪藏的一年。
　　眼看着要跟裘思安分手，那接下来的工作怎么说也要好好打起精神了。
　　林晓朝那个中年人样的导演鞠了一躬，乖巧安静地在边上站好，等待林晗跟他们商量细节。
　　“哭戏怎么样？”陈尧偏转了身子，似乎对林晓的外形还算满意，“也是跟你们有眼缘我这才实话实说，晓晓啊，咱们这戏还是要用心点的，怎么说也都是个大IP，要是拍的不像样子，粉丝的唾沫就先把我给淹死了。”
　　“您说的是，”林晗忙道，“陈导的作品就没有马虎的。”
　　“不用给我拍马屁，马不马虎又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陈尧盯着林晓的脸看，“气质还是挺符合的，但也不是我说，晓晓，咱也不是什么演技派，可这次的剧本有点复杂，不是那种傻白甜的角色，你觉得你能成吗？”
　　林晓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林晗就先急了，疑惑道：“不是说是个青春校园剧吗，怎么还跟复杂性扯上关系了？”
　　林晓扯了扯姐姐的袖子，示意陈导的眼神，于是林晗立刻意识到话里的不对，连忙赔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那陈导你说想怎么看，我们看看能不能配合？”
　　陈导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林晓。
　　林晓想了想，温和地笑道：“说实话，哭戏不太擅长，但是我会努力。”
　　“努力归努力，”对这个回答似乎并不满意，陈导翻了翻手里的东西，最终还是让助理给她递了两页剧本，“这段先试试看？这剧的冲突点还是挺多的，如果不能打动观众，那拍出来的东西也一点意义都没有。”
　　林晗接过来先翻了翻，面露疑色，末了又递给林晓，她这才仔细开始看。
　　她前世是没怎么接触过这类东西的，剧本跟平时的小说不太一样，是根据幕数写的，分为不同机位镜头不同的剧本台词，让林晓看得一头雾水。但好在前世也不是什么不学无数的份子，偶尔也看过点话剧的剧本，所以在这方面还是能稍稍接受一点，勉强扫了两眼看懂了些，但还是觉得前程难度颇大。
　　别的不说，光是上面零星几行字的描述，没有过多的解释，真的会把人看傻眼。
　　比如剧本上写，屋外风响，雨下，女孩进入，落泪。这么几个简单的字，全要靠演员自己理解发挥，实在是太抽象艺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