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自由落体》知卒

9、Vita危机

　　周一的机场格外繁忙。

　　一鸣下了飞机，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总算出了机场。

　　刚一出接机口，弗朗索瓦就跟了上来。他是市场部法国这边的区域经理。虽然年纪不大，看起来也老成，进公司却有些年头，大家就都叫他老弗。

　　这会，一向稳重沉着的老弗有些慌张：“问题有点严重！客户临时要换代言人。让重新出一套市场方案。要是来不及出，这个项目就得先放一放。”

　　所谓的放一放，其实是无期限推迟。

　　一鸣首先担心的是客户这边的运营状况。很快，销售部确认，客户虽然有点现金吃紧，但整个公司的运营相当正常。市场份额也稳步增加了。而且，客户这边的订单早就下了。Herman公司产品生产线和供货物流也都安排了。产品的市场测评也很好。这时候再回头谈方案，简直是可笑。这就跟破腹产，孩子出来了，看一眼，跟医生说这孩子挺好，麻烦原样缝回去。

　　然而，客户毕竟是客户。

　　一鸣这会也只能赶过来协调。翻看着客户的参会人员名单，竟然有研发人员。按理说，只是换个代言人，本没必要涉及研发人员。为保险起见，一鸣让老弗赶紧联系公司的法务律师，详细了解违约的几种可能性。自己则会跟总部的研发提前沟通。

　　这个生意虽然不大，但与Amor公司的合作也是对标这项技术。一鸣深知，此次推行，不能有任何闪失。

　　然而，跟查理沟通可不是件愉快的事，尤其是这种坏消息。一鸣刚接通电话，还没说上几句，就听到话筒那边传来一阵嚷嚷声。一鸣把听筒拿的稍远点，等查理骂消停了，才平静的说：“您先不用着急！下午请尽量保持在线。我也希望不需要打扰到您。”

　　车到了Vita公司门口，一鸣对着后视镜，梳理了下仪装。一下车，又愉快的和门卫前台打了招呼。一扫刚刚车上凝重不安的神态。

　　进入会议室，见到了销售和客户市场部的负责人。一鸣贴着热脸听了半天的抱怨。客户的市场部负责人只顾着骂之前的代言人如何不检点，导致项目要临时换人。却绝口不提延迟方案。抱怨完了，他们三个又被晾在空荡荡的大会议室。

　　销售来的是个年轻女士梅莎，这会极不乐意的敲着电脑，整理会议记录：“真是浪费时间，我们是来听他们的反馈和商量调整方案的。不是来听他骂街的。他连哪个小明星的前女友都能溜出来骂一遍。真是服了。”

　　“再等等吧！”一鸣侧头问老弗：“法务部有消息了吗？”

　　老弗一脸愁容的端着电脑过来：“您担心的真没错。如果客户从产品性能角度提出解约，他们是有机会不用付违约金的。那样我们连成本都收不回！”

　　梅莎一下子跳了起来：“什么？他们还有这条退路？”抢过老弗的鼠标，边看边念起来，声音越来越大。看完脸都气白了。

　　一鸣一问，果然梅莎的老板在不清楚此条的情况下，已经同意配合调整性能。

　　知道了这些，会议室的三人都静默不语。

　　梅莎不相信客户会解约，毕竟这款产品是稳赚的。老弗也不相信客户愿意错失今年的圣诞季。再说这是款定制产品，用的是公司的核心新技术，其它竞争对手短期内很难提供替代产品。然而一鸣还是担心客户已经联手竞争对手，否则不会大动干戈的把他们都叫过来。

　　三人正琢磨着，客户的大队人马进来了。商务领头人带着市场部的几个，还有两个研发人员，这些一鸣都见过。最后进来的是一个戴着金边眼镜的年轻人，这人一鸣第一次见。

　　等金边眼镜介绍自己是法务部的，一鸣清楚最担心的事到底还是会发生的。

　　会议是由商务市场开场，老弗凑到一鸣耳边：“一会要连线查理吗？”

　　一鸣觉得或许已经没必要了。先留意客户怎么说吧！尤其是哪个法务部的。

　　果然会议快结束时，金边眼镜发言。正式提出让Herman公司调整产品性能。紧接着研发又滔滔不绝的提出需要更改的性能。条目之多，连销售都质疑这跟新开发有区别吗？

　　然而，客户态度强硬，不容质疑。商务部也再次确认上市的期限不变，依旧是圣诞季。

　　离开Vita公司时，一鸣看哪两位像无精打采。便打趣道：“被摄魂啦？事情可能也没那么糟糕。”

　　梅莎无力的看着一鸣：“您觉得我们的研发真能做到？”

　　老弗一脸阴霾的看着眼前车水马龙马路。“做不做得到，我们都得努力试试，不是吗？难到我们还有别的选择？”

　　一鸣掏出手机叫了辆出租车，接着话茬说：“考虑及时止损吧！这个方向直面对拚，我们已经错失先机。不用浪费太多的人力。我会通知研发，让他们评估一下即可。我们试试把重心挪到商业模式上去，看能不能把客户再拉回谈判桌。”

　　老弗听着直点头：“那我明早组织个头脑风暴，叫上市场和销售部？”

　　一鸣补充道：“供应链的同事也叫上！”

　　梅莎也来劲了，自告奋勇要去准备客户的产品线计划及营销情况。

　　一鸣翻着手机日程，安排公关经理明早先来客户这顶着。其余的人专注新方案，等有眉目了，再来客户这商讨。

　　这时，一鸣叫的出租车停了过来。老弗送他上车：“回酒店？”

　　一鸣：“不，去桑斯酒吧！”

　　看着奔驰远去的出租车，梅莎一脸惊愕：“他还去酒吧？这项目都快黄了！不急的吗？”

　　老弗也觉得奇怪！一鸣虽然喜欢泡吧，但都是办完正事后才会去的。

　　老弗眉头一凝，有些担心：“这个项目是他的宝贝！他比我们都想稳住。这么急去酒吧肯定是有什么事！”

　　梅莎不削的说：“就你这么相信他！我看他就是等不及了。反正不到一千万的项目，人家总部才不当回事呢！”

　　“我相信结果！”老弗看着天空，一片乌云正缓慢压下来：“走，我们也回去吧！要下雨了。”

　　研发实验室，肖元又看了下电脑上的时刻栏，这个时间一鸣要是在公司，他们就该一起下班了。而现在他在一千三百四十七公里之外，而且那边就快要下雨了。

　　刚刚马克被老查理叫了过去。他还听到老查理对着电话吼：“一鸣，做不到……”他想等马克回来问问。

　　这一整天，除了收到两条一鸣上下飞机的短信。就再没有他的消息，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过了很久，伴着一声哐当，马克回来了。把电脑往桌子上一垛，扫了肖元一眼：“你怎么还没走？”

　　肖元看着马克拧紧的眉头：“我……”

　　马克也没等他回话就又撒开嗓子：“商务都是一帮什么玩意？自己都打算放弃了，还让我们再试试?这煮熟的鸭子它居然能回魂飞了，还打算让我们先织网再从天空中抓回来？以为我们都是魔术师呢？还思考个屁！如果真能这么容易调整扩容。我们去年忙了一整年都没解决，现在会突然被灵光砸中？”

　　马克噼里啪啦的嚷嚷着，这一点还真和查理是一个路子。等到马克终于安静下来，才留意到肖元打过来的字：“调整什么？”

　　“你自己看!”马克从桌子上抽出一个文件夹，“就是这个山鹰项目，你也可以去内网网盘上看。密码就是……”马克翻着笔记本。公司系统太多，密码也多，他都随身带一个密码规则本。

　　肖元直接输着密码进了。下载完材料。肖元真心觉得公司项目的密码设置太过简单，太有规律可循。得向IT邮件反馈一下。项目密码怎么能都是项目名字加起始日期外加一些简单的公式？

　　马克很是惊讶，这小子连密码都能猜出来？而且，肖元显然对这项目有兴趣。马克也清楚，如果需要灵光乍现，他们实验室现在也就这么一缕灵光。

　　于是将一堆项目资料递给肖元：“你要是想看就都带回去吧！这山鹰项目也是一鸣一手推出来的。跟你加入的哪个Phoenix项目从技术上是有传承的。不说别的，公司这几年想点样子的项目都是他推出去的。你要是真能扩容。一鸣就不用改机票提前回来了，他能在客户那多磨几天。对大家都好！”

　　肖元揣上材料。一路上都在纠结要不要去调整扩容。

　　天色已经渐黑，凉风飕飕的。肖元却越想越烦躁。不知不觉走到米格太太家门口。

　　看着外面一鸣常坐的位子还空着，就径直走了过去，摸了下椅子，坐了下来。

　　米格太太跟了过来：“外面风大，进屋坐吧？”

　　“菊花茶。”肖元摇着头，轻声回应。

　　米格太太看着店里面热闹的客人们，也就没再强求肖元进屋。

　　街角路灯散着泛黄的光，映在黑松木桌上，肖元似乎从反光里看到了周六，一鸣就是那样再次为他拍桌站了起来的。就像一年前一模一样，那一次，他也是这么拍着桌子。不过哪一次，他喝酒了。还甩了表。哪个旧表他一直收着，一直带在身边，还想修好了送回去。

　　上茶时，肖元问米格太太附近有没有表店，一鸣喜欢的？米格太太以为肖元是要给一鸣买表当礼物。当即劝他别送。一鸣只喜欢名表。送便宜了，他不喜欢，送贵的，他也不会收。米格太太看的透。一鸣平日对人大方，但却最怕收受别人的恩惠。不管是钱还是情。

　　肖元听完低头看着桌面上的裂纹，忍不住用指腹搓摸了起来。

　　这时，一阵哐啷哐啷刺耳的噪声从街头传了过来。这个街区的石子路，一旦碰到硬拉杆行李箱，就像是点炸了的炮竹，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每个拉行李箱的路人都能引起三条街的注目。

　　尤其是在这个深秋安静的夜晚。

　　米格太太也是听到这个声音，从屋里走了出来。看着一对男女隔着条街往一鸣哪幢楼慢慢挪了过去。男的垫着脚慢慢的拉着个大行李箱，却丝毫不减刺耳的噪声。女的戴着连衣帽，端着个胳膊。只是短短的一截路，两人还是成功的引起全街道的注意。

　　似乎察觉到噪音正惊扰着邻居，那对男女低着头，一出石子路，就急步往楼道里走。

　　“回来啦？香烟没了吧？我给你送上去？”老撒旦倒是没放过这心心念念的好机会。

　　“不了，我一会下来。”男的头也没回的提着箱子，领着女子上楼了。

　　米格太太刚想隔着街劝老撒旦一句。手机响了，是一鸣打来的。

　　米格接着电话，有些兴奋,一鸣出差怎么想起跟她视频了？一看，一鸣那边还下着大雨。

　　“不是我。”一鸣把手机递给身旁的小罗。

　　“俄罗斯小伙啊？你们怎么又在一起？”米格太太问

　　“是啊，巧吧？出差碰到的。”一鸣看了眼身边这个粽色短发随意有弹力的搭在一侧。灯光下，侧面尖翘的鼻尖上闪着金色绒毛。

　　小罗拉了下身上披着的大衣，笑着对镜头说：“米格太太，一鸣说你新上的红茶很不错。你给我留着！不用听他的。”

　　“留着呢！就觉得你会回来。你看！”米格太太笑格格的拿着手机转了大半圈，照向柜台方向。

　　一鸣看到镜头里闪过一个孤独熟悉的身影：“肖元也在？”

　　“在吗？我也看看？”小罗凑过头来，盯着镜头。

　　“是的，你要跟他说话吗？”米格太太端着手机往室外走了过去：“肖元，一鸣和他朋友，你要跟他们说话吗？”

　　肖元没有回话，丢下零钱，拎包走了。

　　米格太太还举着手机：“这孩子！怎么这么没礼貌？还是凉着了？”转回手机，对着镜头里的小罗又寒暄起来。

　　挂了手机，一鸣仔细端详眼前才分别两个月，却倍感陌生的小罗，问：“V客户的项目，你们也介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