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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还能闹饥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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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午,一鸣刚从会议室出来。路过秘书办公室。伊琳赶紧追了上来:“鸣,雪莉姐找你,急事!让你一回来就在办公室等她,她马上过来。”
一鸣心里隐约有些不安。从上次拒绝“保姆”提议后,肖元在公司踩雷不断的。雪莉时常私下来咨询他,但都没这么着急过。
一鸣刚进办公室,还没坐实,雪莉就火急火燎的踩着高跟鞋进来了。
果然,肖元又出事了!
看着雪莉愁眉苦脸的样子,一鸣安慰她坐下说。
这次肖元是离职啦?还是又得罪哪位高人?一鸣不禁感慨:“你说他这一天都说不到十句话的人,还特会得罪人,每次还不带重样的。这存在感还真是强啊!……”
雪莉更是深有体会。肖元话不多,但群发邮件效率高!一份邮件就能点炸好几位。杀伤力真的不是一般的强啊。每次雪莉帮他善后,都推说肖元还只是个学生。但肖元每次戳的点还都那么准,正是人家的痛处。“伤口”清理完了,疤却永远留下了。撇开那张脸,已然是公司最招人厌的人。
不过,今天肖元倒没得罪人。只是吓倒了好几个。雪莉慢声道:“肖元在实验室晕倒了。“
“啊?晕倒了?”一鸣心里一揪,一下子就窜了起来。手锤掌心,自责低语:“就说这两天不太对劲。”
雪莉有些惊讶,抬头看着一鸣。这反应不太对劲啊!一鸣不是一向嫌弃肖元,这会怎么这么紧张?疑惑的劝道:“人现在没事了,一会就能出医院回公寓了。”
一鸣这才缓缓坐下,听雪莉继续解释。肖元是晕倒在办公桌上,大家还以为他睡着了。后来查理路过,啪了他后背,才发现是晕过去了。吓坏了,赶紧叫救护车送去医院。
至于病因,更让人崩溃。就只是低血糖。而且肖元本身没有任何代谢疾病。这次的低血糖竟然纯是饿出来的,饿了超过两天。
一鸣不敢相信:“你不是帮他安排订外卖了吗?难道没送?”
“还真没送。说来也奇怪,店里说有两天没送了。是客人自己取消的。说没钱了!米格太太也说今早没去她家。”雪莉摊着双手,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
自从上周肖元师姐求助公司安排人照顾肖元日常生活及饮食,雪莉他们先是找到一鸣,被当面拒绝了。事后,一鸣才知道那会肖元每天只吃米格太太家的早餐和泡面,并没有去中餐馆订餐。一问餐馆,才知道,好像打过一次电话,订到一半,就挂了。
一鸣想来,或许是老板话多,问烦了他。于是让雪莉帮忙订,还叮嘱中餐馆派个不爱说话的快递员送。上周送的挺好的。
为什么突然两家都不要了?口味换的也不会这么快吧?
雪莉担心肖元是压力大,产生了厌食?毕竟研发部最近压力都大,肖元又很内向。
一鸣不觉得肖元有厌食的风险,上次吃面时生龙活虎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心想那家伙不舔碗底都是轻的,怎会厌食?这一想,不由的嘴角上扬。
雪莉:“你笑什么?”
一鸣直了下腰板,正言道:“肖元这种性格在企业待着自己遭罪,还折腾别人。你放开点,别太担忧。”
雪莉也是没有办法,谁让科林像是着了魔似的一定要护着他。安全培训的事,科林护了过去。项目保密协议肖元不肯签,还发了封邮件指责法规的同事不专业,直接逼的人要辞职。这事,后来竟然也被科林压下来了,还让法规的老板去找个折中方案。
这两件事处理的就有些离谱。更意外的是,最近老查理也像是转了性似的。四处护着肖元。据研发的人说,肖元这几天完全是凭能力“征服”了查理。所以说肖元现在是一面得罪人,一面又疯狂贡献成果。老查理现在一会暴躁的善后,一会又狂喜的分享进展,人格都快分裂了。
雪莉铺垫了这么一番苦水,才递上个信封。她来是拜托一鸣回公寓时给肖元捎个信:“肖元这个月的工资。”
“还真提前解约啦?”一鸣接过信封,有些惆怅。
“不是!”这会轮到雪莉惆怅了:“这些是预支工资,给他用的。他取消送餐的原因不是说没钱了吗?”
“没钱吃饭?他包里有好几千块现金。就那中餐馆的消费水平,够他吃几个月的。”一鸣不以为然。但是不管是真是假,人事部也只能这么做了。雪莉可不想再接到肖元师姐问责的电话。
回到家,一鸣敲了敲肖元的门,过了许久,门才开了个缝。
“是你?”肖元半掩着门,却没有敞开的意思。
一鸣看见肖元一脸苍白,关切的问:“好些了吗?晚饭吃了吗?”
肖元眉头一皱,心想:你何需管我,反正你忙!冷冷回了句:“好些,谢谢!”手扶在门边,想要关门。
“哦,雪莉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一鸣说着递了个信封。
肖元伸出手,夹过信封,哼了声,心想:这会终于舍得提前解约了。
一鸣看到肖元手背好像是青了?还想问是怎么回事?门哐当一声,关了。
回到卧室,一鸣还是不放心,拿起电话从中餐馆点了两份外卖。不一会,外卖送过来。全送他这了。
一鸣还以为是外卖小哥没听懂指示。两份外卖,一份送二楼,一份送三楼。又解释了一遍。
外卖小哥为难的说:“二楼不要,说没钱。电话是您打得。钱要不您也付一下?”
算了,还是亲自拎下去吧!一鸣付完钱,拎着外卖下楼,敲了敲门。
“不要,没钱!”
一鸣隔着门喊了句:“老板说,今天你牛!可以吃霸王餐,快开门吧!”
肖元又开了点门缝。
“还没吃吧?一起吃?”一鸣顶住门,拎着外卖进了客厅。沙发上依旧一摊书,餐桌上空空。
一鸣坐餐桌边打开外卖:“你呀!真要是不喜欢,就别勉强。留在高校或者去研究所也是可以。那边人事简单点。犯不着,这样每天跟自己过不去。”
肖元依旧不乐,坐在餐桌一角,心里思量这是来吃送别饭的?
一鸣塞给他副筷子,又把面条推到他面前,“面都坨了。快吃吧!”
肖元低头不语,却还是夹起了几根面条。吃了几口,确实是他喜欢的。就又大口吃了起来。
一鸣看着他生龙活虎的吃像,心生欢喜。又看着那头凌乱的头发,忍不住上手摸了摸:“这头发长的还挺快的。”
肖元感受到头顶一阵温暖,侧脸看着一鸣,想到终究无缘,过几天就再也见不到了。不由得心里难过,挡开了一鸣的手。
一鸣顺势抓住肖元的手,拉近端详那一大块淤青,中间还有个孔眼:“怎么青成这样?打点滴的?我去拿点药。”
肖元抽回手,不知所措的回道:“没事!要走了。”
肖元内心一阵刺痛。一鸣忽然又这么热心,好像这一周的避而不见,没发生过似的。
“唉,你这脑回路,就算过些天要走,这当下的痛就不要紧了吗?该看还是要看的。”一鸣坚持上楼拿药。
不一会,回来了,仔细的给肖元边擦药边说:“你这皮也够嫩的。这个药,你留着,早晚擦一次,好的快。”
肖元点头应着。也不知为什么,一鸣只要说上两句,他也就顿时欢欣起来,也就不那么恨了。瞟了眼信封,开始舍不得离开了。
“还没拆啊?不愿意当我面拆?”一鸣扫了眼信封,回盯着肖元,挑了挑眉问:“难不成,怕我劫你?”
肖元又羞涩的红了脸,劫我?都穷成这样了,难道是要劫色吗?又一想,他若是真想劫,自己也是拦不住的。顿时脸颊绯红:“随你便!”
一鸣看他的囧样,拍了拍信封:“放心,我还没急到那份上!”说完,要起身回房。
肖元想留他再坐会,又怕误会,羞涩的没能开口。送他出了房间。关上门,心还在狂跳。兀自叹息:我这是怎么呢?对这么个不值得的东西。居然说出那样的话。
顺手把信封放在包里,明天下午就找HR赶紧把离职手续办了吧!
肖元躺了一夜,辗转难眠。
一鸣才来坐上一小会,他竟如此迷恋。这暖暖的感觉犹如刚来时的哪个周末。
然而,过去的这一周多,在公司,听到一鸣的各种传闻让他心神不宁。
今天上午实验室还来了两个女技术员,边测数据边聊天。聊到速降赛,都是一鸣的粉丝。但两人的谈话却让肖元极为心烦。一个入职久一些的劝哪个新来,不能对一鸣真动心。一鸣虽然在公司看起来什么都好,但是人品差,私生活极不检点。夜夜泡吧不说,还常去红灯区,男女不挑。
说到“男女不挑”,那两个女技术员都觉得极为恶心,盱了起来。然而,不一会,两人又闲聊起了一鸣的种种魅力。跟他说一会话,心都会跟着飘。最后二人又叹惜自怜。即便知道他私生活不检点,还是容易被迷住。一鸣不愧是个“行走着的荷尔蒙”。
速降赛是个什么东西,肖元并不清楚。只是看过一次群发的邮件,偏偏自己记性好,地址和时间送一眼就记得牢牢的。又还偏偏记得门口就有一辆公交车的终点站就在那边。
这一夜,肖元一直在纠结周末要不要去看看,毕竟会有很多人。又想到半夜才睡着。
清早是被敲门声给敲醒的。是附近咖啡店的米格太太,来送早餐的。
肖元吞吞吐吐的回应没钱。
米格太太像是早有预料似的,绷着脸递过定制的葱油烤面包。告诉他一鸣都付过了,以后不管肖元怎么说,她每天都会来送面包,还要看着肖元吃完:“快吃吧!这不管闹什么脾气,早餐都得吃呀!要不哪有力气吵架?”
肖元没听懂老太太的话,但这葱油面饼确实好吃。是一鸣做的那个味。
早餐吃的好,果然有精神。一早,老查理又搬过来的一大堆材料。没多久,他也就看明白了。实验室之前做到那堆数据堪称垃圾,没有理论指导,盲评似的,测了一通。肖元理好思绪。理论推理了几个方向,然后挑了几个实验数据进去,想试着直接算出常数。
肖元沉浸于推演。午餐老查理端了盘水饺。他囫囵吃完,都没注意是什么馅的。
一下午又沉浸于查数据调整参数。直到天快黑了,老查理喊他下班。他才回过神。只能明天再去办离职。于是收拾好背包,下班走了。
这边一鸣在咖啡间,又连喝了两杯黑咖,才看到肖元出了公司门。看样子又是要延河边走回家。
一鸣算好时间,回到了楼下,看见肖元客厅的灯并没有亮。难道是不舒服,休息了?敲了下房门,也没人回应。一鸣忽然有一丝不祥的预感。这么晚了,难道还没回来?顺着去公司的路,一路沿河跑了过去。
河边一处坏了路灯的角落,一个头发凌乱的流浪汉,咧着牙,露出断了一节的虎牙,拦在肖元身前。
流浪汉:“小伙子,又碰到了啊?”
肖元不敢抬头,怯声道:“你让开。”
流浪汉干裂的笑了几声:“哎呀!我的大善人,可多亏你上周的那几千块。来,小李子,过来跑两步给“大恩人”看看。”
肖元睁大眼睛,上周那个瘸着腿的矮个年轻人,这会小跑着跟到肖元身后,手里还拿着个棍子。
肖元:“你,没事?”
流浪汉:“怎么样?还给我们的小李子搬个奥斯卡吧?演技不错,是吧,兄弟?今天我们不演残疾,改演□□了。来,围上!”
“你们,你们敢!”肖元看到两人围了上来,怯怯的往后退。
“小李子,上!”流浪汉挥了挥胳膊,瘦高的躯干,握着把刀走了过来。像副骷髅一样。
肖元攥紧手里的背包。
“大恩人,快把你那大钱包交出来。都一个礼拜了,该又取了不少钱了吧?”
“都给你了,我没钱了。”
“怎么可能?那么大一个钱包,总不能老空着吧?你们这些亚洲人,不都喜欢携带巨额现金的吗?”说着一把抢过背包,丢到“小李子”面前,“把钱包掏出来!”
“是的,老大!”小矮个翻了一通,找到钱包,一拉扯;“老大,还真是空的。”说着丢给流浪汉。
肖元眼见钱包落地,是一鸣送他的钱包,赶紧伸手去捡:“我的,没钱。”
流浪汉一脚踩了过去,穿的破烂硬底马靴,这一踩。肖元痛的直叫。
远处正在沿途搜寻的一鸣听到叫声,心头一紧:“不好!”顺着声音跑了过来,边跑边从树丛抄了根木棍赶了上来。
“没钱,你还护着这钱包做什么?难不成这钱包是个名牌?”流浪汉抢过钱包,看了看,“好像真是个大牌子,这花纹看着好眼熟,跟广告里的一样。”
“还我!”肖元忍住疼痛,双手哆嗦着又抓了过来。
“老大,快看,这还有个信封。”
肖元乘机抓过钱包。
流浪汉正一手挥舞着刀威胁肖元,一手要抢钱包。
一旁的小矮个甩甩手里的信封,“我怎么觉得这里面像是钱?”接着眦着小细牙,用嘴撕开了信封:“好多钱啊!老大,快看……”
流浪汉一听说有钱,也就撒手不和肖元抢钱包了:“小杂种,差点给你骗过去了。钱都不装钱包了?你长见识了啊?”
“哇!有好几千啊。这亚洲人还真是喜欢揣现金啊!老撒说到没错啊。”这边流浪汉和小矮个正在捏着钱数。
“砰!”一闷棍下来,流浪汉只觉头一阵眩晕,炸开似的疼,随即感受一阵温热的液体从头顶流了下来。地上哐当掉了一节木棍。
“啊,老大?”小矮个反应过来,拿着铁棍向一鸣腿部扫了一棍。一鸣往后一跳。还是被棍头擦了一下。
流浪汉一手摸到后脑勺的温血,气的眼红,握着刀,转向一鸣刺了过来:“你是谁?敢打我?”
小矮子也追了上来,举着铁棍往一鸣下盘轮去。两人一左一右逼向一鸣。
肖元一看,心提到嗓子眼,“一鸣,小心!”
只见一鸣用断了一截的木棍一档。铁棍弹开了!
小矮个灵活的一绕,又往他脚踝处扫了过来。一鸣一抬腿,偏偏旧伤发作,步子慢了,硬生生的吃了一棍。
小矮猛的打中,高兴的大喊一声!流浪汉乘机逼近,围过来刺向一鸣腋下。
肖元吓的瞳孔地震,心焦如焚,却喊不出声音,也动弹不得!
梦魇般的光看着。
一鸣转身,绕到小矮个侧面,伸手紧抓铁棍的一端,转手挡了流浪汉刺来的匕首,又一旋一扯抢了过来。手背却被刺破了。
无暇顾及,接着用铁棍斜肩劈向小矮个。小矮个嚎了一声,退后一步。流浪汉又紧追再次刺了过来。一鸣回手一转铁棍,用后柄挡开匕首,并双手举棍猛力捅向流浪汉腹部。
流浪汉又受一蒙棍,痛苦的一缩。眼见打不过,拔腿就跑。小矮个一见老大都跑了,自己赤手空拳,也就撒开腿跟着跑了。
一鸣大步追了上去,大喊:“钱留下!”就要抓住流浪汉的衣领。流浪汉眼见逃不掉,一反手,冲一鸣手臂又刺了过来。一鸣赶紧收手。流浪汉另一只手拿着信封,远远的甩开,钱飘落了一地。“钱还你,别追了,别报警……”
一鸣停住脚步,捡起信封和洒落的钱。
肖元跟了上来:“伤了吗?”
一鸣摸了摸被扫了一棍的左腿,转了下。还好旧伤没受重挫,只是脚踝又中着了。要不是那根断棍挡的及时。此时,自己一只腿只怕就真瘸了。“那哪能?就这两个流浪汉,想伤我?哪还得再练练。钱你看看,少了没有?”说着擦了擦手背上的血,把信封和钱递给了肖元。
只见肖元还抓着那空钱包。淤青的手背上清晰的留着鞋印。
“舍不得那破钱包干嘛?不就是个小牌子?都旧了,不值钱的。手让我看看。”一鸣翻过肖元手背心疼的骂着:“这俩龟孙子,偏偏还是踩在这只手上了。走,带你去看医生。”
说着把信封,钱包一股脑塞背包里,拉着肖元的另一只手,要领他去医院。
“不去。”肖元挣扎着不愿意去。
“这脚印子,我看你关节好像都肿了,怎么能不看医生?”
“没事!”肖元伸缩了一下五指,又拍了拍灰,翻了翻手背给一鸣看:“回家!”
一鸣又拉着他到了路灯下,仔细查看,确认骨骼没事,才同意直接回家。
一路上,从肖元断断续续的简述中,一鸣大致听明白了原委。上周有次傍晚,肖元走在河边,碰到这两个流浪汉坐在椅子上,盯着他看。看的他有点毛骨悚然。
那个年长的流浪汉突然跟了上来,和他搭话,用不太流利的法语,说要吃的。
肖元说没有,然后他俩就说要钱买吃的,肖元本想给他几块。没想到一打开钱包,流浪汉立马跪了下来。说他们是难民,好不容易逃到这边。因为没有身份没法找工作。现在他孙子腿瘸了,再不去治,只怕会留下残疾。求他救救他孙子。
半求半抢之下,肖元竟然让他俩把钱包拿空了。后来零钱花完,自己也就没钱吃饭了。
“唉!这也就你能信。你看那流浪汉,虽然看起来邋遢,其实也不过就四十来岁。那个小个子,一看也有二十好几的,这还能是祖孙?你这看人,也忒不准了。就算当场没看出,这一个周末都没想过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肖元低着头摇了摇。他确实没想过这个有什么不对劲的。这会听一鸣一说才觉得确实不像。
一鸣叹了口气。更让他生气的是肖元遇到问题也不找人求助:“这都什么时代,在喷泉城这样的都市。你还能闹饥荒?让我怎么说你?真是个书呆子!”
一鸣刚教训完又有些心疼。语气缓和了些,问他几天都没的吃,怎么不来找自己。得知肖元是看到他留言说“忙”,才不愿打扰。又想着过些天就要回巴黎,不想惹师姐担心。干脆心一横,饿上几天应该也没什么的。
一鸣心里一阵酸楚,这孩子怎么就活的这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