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园物语》林賾流

409、第四章 捉迷藏 (1)

　　皮鞋踏在坚实的地面上，发出格外清晰的脚步声。

　　白羽看见了一道奇妙的背影，简单地说，不但比他要更格格不入，放在夜市的人潮里也很显眼。

　　那个娇小人影留着垂到背上的马尾，身穿类似高级饭店服务生或酒保的手工订制西装背心长裤，白色衬衫前还有一团花式皱领，怎么看都不像日常生活的打扮，并且是来夜市消费的族群。

　　「要点餐吗？里面请──」工读生热情招客的叫喊声。

　　「新店开幕，两人一起特价ＸＸＸ元！」有举着牌子到处走动的活广告。

　　白羽在正要弯腰入座的那一瞬，被人从背后撞了腰侧一下，他本能转头，就看见那奇妙装扮的人匆匆忙忙地和人潮擦肩而过，周围的人似乎见怪不怪，没有人特别注意他，就好像那个人不存在一样，在一个大家都用差不多步调走马看花的壅挤美食广场，那种跑法理应引起注意才对。

　　「难道他是希洛普西克利亚变的？」白羽不自觉喃喃怀疑。

　　非追上去确认不可！

　　人海茫茫中找一个陌生游客谈何容易？好在白羽的视线还能追上那道在人潮中载浮载沉的背影，这真的挺困难的，因为那个人身高又比白羽矮一截，差不多就和小雅一样高，轻易就被男男女女遮住。

　　除了那慌慌张张的动作以外，还有一点也是显目的特征，就是那名小侍者的左手似乎受伤或具有残疾，只能无力地垂在身侧，重心与走路方式和一般人不太一样。

　　「喂！前面的你！等等！」白羽顾不得莽撞，大声想引起对方注意，但他的声音马上就被淹没在川流不息的游客聊天与小贩叫卖声中。

　　不知小侍者有无听到，但他半点也没因为后面有人在追他而停下来关切，不如说反而跑得更拚命了。

　　「可恶！」白羽停下来喘口气，继续锁定小侍者的动态。

　　这种前后左右都由摊贩构成的小路，视线死角太大了！还好看目标的移动方向，那个人似乎要离开美食广场，并且被人潮挡住，不得不缓下脚步穿梭。

　　机会来了！

　　白羽赶紧缩短和目标的差距，总算千钧一发在冲出美食广场时，再度锁定那即将消失在人行道上的背影，夜色中，有不少心急的游客和那人一样快步走或小跑，增加白羽的辨识难度。

　　在多线道的大马路边，这是白羽出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这么多车辆并行，行人就像鱼群一样整团覆盖在路面和斑马线上，小侍者已经快到十字路口了，排在一大群等着过马路的人后方，焦急地握拳踱步。

　　「希洛普西克利亚！」距离他还有几步路的时候，白羽大声说出约定的名字。

　　但是对方头也不回，反而是身畔的路人古怪地转头瞟了白羽几眼，感觉莫名其妙地又走开。

　　白羽不得以只好伸手抓住小侍者肩膀，阻止他跟着人潮横渡斑马线。

　　「你是不是希洛普西克利亚！」

　　被人碰触好像导致小侍者吓一大跳，他神经质地扭身，看见是白羽逮住他，同样也很惊讶，却不是对陌生人的惊讶法，像是掺杂了一点心虚，更让白羽疑心他认得自己。

　　「你谁啊？干！给林北放开！」小侍者大吼一声，用力抖肩拍掉白羽的手。

　　「你真的不知道吗？还是骗我？明明约好游戏规则是我找到你，你就要承认的。」

　　白羽以往并非无理取闹的性格，但是这个公元世界里，不可能有人认识他，除非那个人就是罪魁祸首！

　　永远无法回家的可能性也让本来想要冷静面对这场考验的白羽，在碰触到疑似希洛普西克利亚的化身时愣住了，那股强自压抑的慌张冒上心头，导致白羽只能语无伦次地质问对方。

　　「你到底在说啥？我听不懂！」小侍者瞪圆大大的眼睛，看起来像是邻家男孩的普通长相，却也让人有种天然面具的感觉，让人怀疑他不只是表面上看去那么单纯。

　　莫非他还是搞错人了？白羽暗忖。

　　等等！不能这么快就抛弃对方是初代大魔导恶意扮演玩弄他的可能性，过往的惨痛经验告诉白羽，不管是人类或者非人，都有演技好到极端变态的案例。

　　「你干嘛跟着我？」为了不被继续纠缠，他决定恶人先告状！

　　「分明是你先在卖牛排的摊贩旁边那里先撞到我！」白羽反应很快马上回答！

　　「堂堂男子汉还计较这种小事！你到底懂不懂『肚量』怎么写？还跟踪我跟到这里，你是变态啊！」小侍者似乎对某种困扰深感愤怒，行云流水般地数落起来。

　　白羽哑口无言，真正说不出话来了。

　　再怎么样也没想到，他会在人生地不熟的旧世界被一个男人骂变态。

　　小侍者看来也不是运动健将，跑在前头的他其实也很累，一边滴汗喘息，同时斜眼瞪着白羽，然后「啊」了一声。

　　「你看得到我？你说你是人那么多的美食广场里一路跟过来的？」他似乎觉得很不可思议。

　　「当然看得到，而且你这身打扮很特殊。」

　　「是你穿得比较奇怪啊？」

　　终于遇到一个比较正常、质疑自己的评语了，白羽感到安慰，不，这不是现在的重点！

　　「算了，这也不是绝对隐形……」小侍者自言自语一下，猛然露出凶恶的表情。

　　「我有急事，警告你不要再跟过来！还有我这样穿哪里奇怪啦！一点都不奇怪！」他近乎自暴自弃地说，然后忽然指向旁边。

　　「你看。」

　　一群奇装异服的人正急忙跑过来，打算通过正在倒数读秒的绿灯，头上不是插着羽毛就是穿着拖地的长裙，还有西装燕尾服打扮装饰着一堆宝石亮片的，和穿着长袖汉服的男女。

　　原来如此，的确是不奇怪，每个时代都有喜欢化装娱乐自己，标新立异的个性人士，不少路人看到变成团体的某种打扮风格立刻转移目光，的确没人会盯着看或上前攀谈。

　　是白羽作贼心虚才会认为举止打扮和路人不尽相同，会被怀疑是不同时代穿越来的怪物，其实和那些特别雕琢外貌的爱好者相比，自己完全就是个普通的路人了！

　　白羽分神的瞬间，忽然被人用力一推，跌坐在人行道上，小侍者朝他昂起下巴，露出一个胜利的冷笑，然后混入那群化装游行队伍，朝宽广的十字路口彼方狂奔，一转眼他的人影就被急着过马路的路人淹没了。

　　灯号正好转红，白羽想追上去，一台贴着路边过弯疾驶的机车却逼得他不得不退后数步，稳住平衡再抬头，斑马线上已被密密麻麻呼啸而过的车流量取代了。

　　「不可以在这里就放弃，这家伙绝对有问题……」白羽站起来拍拍裤管上的灰尘。

　　再也没有人看他一眼，人人都是自顾自地走过，也许是看见了也不敢问、不想问，所以当作没看见是最保险的做法。

　　白羽用袖口擦擦脸，咬紧牙关，决定继续向前。

　　※※※

　　意外追丢小侍者，白羽感到灰心，游魂似地站在路边，内心挣扎着下一步的做法，是要回去找小南姊，将一切当成误会一场，还是无头苍蝇地闯下去？

　　士林夜市比他想象得广大、复杂，巷弄多又密，而且不只是地上一层而已，许多建筑物从小小的入口走进去都别有洞天，有些更连地下室都是娱乐场所。

　　小南姊跟他说过的，夜深人们不在外活动应该是开玩笑的吧？总不可能那些都不是人。

　　但是有许多人匆匆忙忙地穿梭在路上也是事实。

　　现在的白羽就站在这些看起来很像是赶车或赶时间的人群中，觉得头晕目眩。

　　其实他真的很累了，不只是□□上的疲劳，精神也非常昏瞶，白羽不是不想找个温暖的地方坐下来吃吃东西，同时让走到疼痛不已的脚掌放松一下，小南姊也在等他，但是……

　　但是，他还是想要找到那个人！这次要交谈久一点，确定那名小侍者当真和希洛普西克利亚没关系，白羽才能安心放弃。

　　下定决心以后，白羽深呼吸，跟着最后目击小侍者跑过的十字路口方向，走进另一条贩卖衣服饰品以及食物饮料的闹街中，等待着再次碰见的机会，不放弃的话，瞎猫总可能碰上死耗子的。

　　白羽随手买了可以拿在手上吃的水煎包，然后双眼尽最大可能地注视任何能看见的东西。尽管如此，在并不宽敞的街道上，行人肩踵相并地移动，中间竟然还有一条流动摊贩组成的分隔岛，这种混乱的场面白羽仍是感到相当讶异，建筑、商店和人群居然能密集到这种程度，那是他的世界不会有的风景。

　　「等一下嘛！客人！我们的裙子也很不错的，现在正在特价优惠啊──」一道娇嫩的女声惊动白羽的注意，路边一间少女服饰店的店员抓着一条短裙追到遮雨棚下，惋惜地叹口气。

　　几秒前从这间店里冲出一个女孩子，一头漂亮的黑长发随着她跑动的姿态像浪花一样飘散，粉色露肩松紧带式洋装上衣同样带出动人的线条，有着荷叶边和蓬袖设计，轻飘飘地非常可爱，同时装饰着许多缎带。

　　她在脖子上用淡紫色丝巾缠绕打了个蝴蝶结，右手提着一个纸袋，头上戴着米白色淑女帽，跑出一段距离后，不知为何全身一僵停了下来，用着努力想维持平常心的脚步低头快走。

　　白羽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个箭步追上去，拉住女孩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