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处沉吟》忽时

3、第3章

　　楚曈忙了一天，身体已经疲惫不堪，一沾床就睡着了，他醒来的时候一身酸软，幸好今天是周末。
　　换季的天气有些干燥，楚曈泡了杯茶，盯着手机看了很久。
　　他发了条消息给罗饮冰，这些年没断过联系的只有他这个热络的同桌了。
　　楚曈：我昨天见到晏元夕了。
　　罗饮冰：！！！
　　罗饮冰：如果你现在已经清醒了并且不是在做梦的话，我想你应该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想你说的晏元夕是……
　　没了下文，罗饮冰也想不出什么词语来形容她。
　　罗饮冰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你真的见到她了？”
　　“嗯。”
　　罗饮冰：“这个世界真小，不过你们也是有缘分，她杳无音信这么多年，还是被你给碰上了，功夫不负有心人啊！”
　　楚曈听了这话只是静默。
　　罗饮冰：“她现在怎么样？还好吗？”
　　楚曈：“好像是个网红模特？公司游戏新门派的代言人。”
　　罗饮冰有些惊讶，“我还以为……”
　　“还以为她会继续弹钢琴？”楚曈知道罗饮冰要说什么。当初一台晚会上，她穿着礼服弹钢琴的样子像刀凿斧刻般印在他脑海里。
　　“是啊，就算不是继续弹钢琴，也至少，哎，不过也不奇怪了，当初他们家出了这样的事，她还好就好。”
　　还好？她还好吗？楚曈不知道，他也没问，或者说他不敢问。
　　好与不好，这些年她又经历了什么，这是他想要知道却又害怕面对的。
　　“那什么，今天晚上你要没事我们一块儿吃个饭，我们也好久没见过面了。” 他们虽然在一个城市，但都忙，见面的次数也少。
　　楚曈这些年没什么好友，要说能说上两句话的，除了当初的同桌罗饮冰，就只剩下大学的师兄齐扬了。
　　罗饮冰先到，点了不少酒，这么些年，楚曈实在是不容易，一步步走到如今这个项目总监的位置，付出了百十倍常人无法想象的辛苦，晏元夕的出现，似乎搅乱了他那看似平静的生活。
　　“我查了一下，她现在好像是签的是回声传媒，在Melody这个APP上有不少粉丝，现在在做平面模特，也接走秀，和一个叫什么秋的导演经常合作，拍过一些网络小短剧什么的，反响还不错。”罗饮冰把查到的资料一五一十告诉楚曈，“她有过一个很出圈的小短片，播放和转发都很高，我发给你。柏芸芸的未婚夫就是在Melody工作，我帮你问问？”
　　楚曈看着罗饮冰给他分享的链接，他没有点开，反而按灭了屏幕。
　　“楚曈，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这些资料在网上随便一搜就能查到，就算是作为校友，关心一下也无伤大雅。”罗饮冰看着纠结的楚曈，心想更何况你们当初几乎发展到要谈恋爱了呢。
　　楚曈没有回答，灌下一杯酒，其实他也不知道，可能是觉得自己欠晏元夕很多。在他前十六年的人生中，是一片灰暗的，直到晏元夕的出现，给他带来了光，可也只是短暂的乍现，之后便又是无边的黑暗，甚至是比之前还要可怕的沉寂，如今她又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也想好好问问自己，自己对晏元夕的这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是什么？是当年好友如斯，后来却分道扬镳，如今再重逢的喜悦？还是想补偿当年她带给自己的光芒和温暖？亦或是为了延续当初没有说出口的朦胧的好感呢？
　　时过境迁近十年，他们都长大了，也有了各自的生活，年少时的纯粹还能回得去吗？
　　罗饮冰没再说别的，陪着楚曈喝了一杯又一杯。
　　“芸芸下个月结婚的请柬，让我转交给你，还说你一定得来。”罗饮冰从包里拿出一张红色的请柬交给楚曈。
　　四个人里面柏芸芸年纪最小，却最早结婚。
　　“现在看来，她才是人生赢家啊！”罗饮冰和楚曈碰了碰杯子，又是一饮而尽。
　　楚曈看了他一眼，“你又不是没人追，那小姑娘也不错，是你自己不乐意。”
　　罗饮冰笑了笑，“她比我小多少，还在读书呢，小丫头不懂事，我可不陪着她玩。”
　　“如果……如果晏元夕还是单身，你……试试看吗？”罗饮冰问得小心，他也拿不准楚曈的态度，在他看来楚曈对晏元夕绝对不只是觉得亏欠这么简单，读书的那些年虽然朦胧着没戳破这层窗户纸，后来也是天意弄人，两人断了往来，但如果楚曈真的只是把晏元夕当学妹、当校友的话，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纠结的样子。
　　他还记得三年前的一天，他俩喝酒回去的路上看到一个女生的背影，像极了晏元夕，他二话没说冲了上去，把人家姑娘吓得不行，后来罗饮冰送他回去，嘴里还一直念叨着晏元夕的名字，那个时候罗饮冰才知道，楚曈这些年没有提，不是放下了，而是一直深深埋在了心里。
　　他在职场上何其杀伐果断，头脑冷静，理性睿智，而不是在这里喝着酒，想要抽丝剥茧弄清楚他对晏元夕真正的感觉。
　　楚曈没有回答，或者说他无法给出回答。
　　柏芸芸结婚那天楚曈还是去了，他直接去的酒店，柏芸芸和她丈夫站在门口迎宾，看到他眼睛都亮了，“我还以为学长不会来。”
　　柏芸芸这话不是没有道理，当年晏元夕突然消失，剩下他们三个就没怎么碰头了，柏芸芸和楚曈的交集就不多，也是因为罗饮冰的缘故，才把请柬交给他。
　　楚曈笑了笑，“你大喜的日子，怎么也得过来捧场。”然后掏出了一个红包，“恭喜，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这八个字我今天第二遍听到。”柏芸芸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就谢谢学长了，进去找我表哥吧，你俩一桌。”
　　楚曈走到席位上，罗饮冰不在，在座的人聊得欢，都是凌州中学的，柏芸芸的同学或者像他这种校友，他都不熟，略坐了一会儿起身去外面的阳台透气，他掏出手机，想给罗饮冰发条信息说自己打算先走，却看到了罗饮冰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你绝对猜不到柏芸芸的伴娘是谁！
　　半个小时之前发的，就没了下文，楚曈不太关心柏芸芸的伴娘是谁，不过照着罗饮冰这个反应，或许是他高中时期仰慕的某个学姐？楚曈还记得罗饮冰还为了这个学姐进了学生会。他还是保持着礼貌的好奇，问罗饮冰是谁，这次罗饮冰回消息倒是快。
　　待会儿你看到绝对会大吃一惊，现在保密。
　　楚曈还是没走成，回到席位往后拉椅子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不好意……”
　　他回头，却说不出话。
　　如果说上次见面楚曈是没有做好准备的话，那这次他就不得不面对了。
　　“学长，好久不见。”晏元夕的眼睛里有惊讶和意外，却马上变得镇定，脸上挂上一个浅浅的微笑，伸手，“真巧啊。”
　　“好久不见……”楚曈伸手回握，“晏元夕。”
　　难怪罗饮冰会有那个反应，却不说那个人是谁，现在见到了晏元夕，他终于知道柏芸芸的伴娘就是她，漂亮的纱裙，精致的腕花，她还是这么漂亮，就算过去了这么久，她还是能够牵起心中的暗涌。
　　上次远远一眼觉得不真实，这么近距离地看着，才觉得他是确实和她重逢了，上次那一面之后他总会想起和多和她有关的事情，那一段岁月，是他永远也无法忘怀的时光。
　　“嗐，原来你们在这啊，我还想着约你们见个面呢。”罗饮冰走过来，既惊讶又惊喜，“多年不见，大家可别拘束啊，待会儿婚礼结束，把芸芸叫过来，我们四个人好好叙叙旧。”
　　晏元夕笑着叫了罗饮冰一声学长，然后说自己还有事要忙就走了，留下楚曈和罗饮冰四目相对。
　　“你为什么不早说？”
　　罗饮冰哭笑不得，“芸芸不让我说。”他看到晏元夕的第一时间就掏出手机给楚曈发信息，却被柏芸芸抢过，警告他不能和楚曈说这件事。
　　“为什么？”楚曈和罗饮冰有同样的疑问。
　　“因为……小晏学妹特地和芸芸说过不要告诉你关于她的事。其实她们早就遇到了，芸芸她们编辑部上个月的杂志拍摄模特就是她，大概是两个月前？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现在他们见到了，罗饮冰也就把其中的缘由一五一十地和楚曈说了。
　　柏芸芸在摄影棚看到了晏元夕，柏芸芸当时就想约着四个人出来见个面，晏元夕却拒绝了，还让她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他们两个。柏芸芸心里疑惑，却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照做，其实黄曜之所以能找上晏元夕也是因为柏芸芸之前和黄曜提到过，当时黄曜也在摄影棚，为了代言人拍摄的事头大，柏芸芸指了指晏元夕，说如果考虑换人的话，晏元夕是个不错的选择，还把晏元夕的资料发了他一份。
　　当时黄曜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但晏元夕给他的第一印象不错，不会像他家新门派签的代言人那样不耐烦和使小性子，一直好脾气地配合着各种工作。直到事发突然，在一系列候选人被PASS后看到了《UNLOCK》杂志，想起柏芸芸说的那个人，他就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联系了一下，结果还真的谈成了。
　　楚曈皱着眉听罗饮冰讲完，脸色不太好。
　　晏元夕就这么躲着他，不愿意见到他吗？
　　楚曈不打算走了，他和晏元夕是邻桌，但眼神总是在她身上，罗饮冰看在眼里，却没说什么。
　　“芸芸的伴娘是晏元夕吗？之前我们班上那个？”桌上有人讨论着，关于晏元夕的话题让楚曈把思绪拉了回来。
　　“是啊，我刚开始也没认出来，就是初三来我们班上的那个转学生，还是一如既往地漂亮啊！”
　　“美女真的是从小好看到大，不过可惜了，高一的时候又转走了，当时多少男生为之心碎啊。”
　　“哎，当时罗学长和她关系不错，你知道她为什么转学吗？”
　　罗饮冰笑了笑，“不太清楚。”
　　大家转了话题，说起了今天的主角，没再聊这件事。
　　其实他们是知道一点的，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晏元夕她爸爸因故去世，公司开不下去破产了，搬走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也没了消息。
　　吃完饭已经不早了，柏芸芸硬是把这三个人留了下来。
　　“你这个新娘子这么闲的吗？”罗饮冰喝了不少酒，半靠在椅子上。
　　“我是个恋旧的人，不留住你们估计一个个又跑了。”柏芸芸掏出手机，四个人拉了个群，“今天还有事，下次再约。”
　　晏元夕的头像是一条金毛，楚曈的头像是一个黑色细线画成的圆圈，十分简洁。两人看着对方的头像，想起了一些往事。
　　罗饮冰笑道：“我不跑啊。”
　　“我说的又不是你。”柏芸芸看着楚曈和晏元夕，“我们不翻旧账，朋友是一辈子的，过两天一起吃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