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寄》谢伏

29、回乡

　　“我需要点钱。”董司彦打通电话第一句话就跟明云说。
　　“你要钱干嘛？”
　　“不多，就两万块。”
　　“好吧，我转给你。”
　　“哟，那么干脆，不怕我不还你了。”董司彦有点意想不到。
　　“不还就拿一个女儿来抵债，反正我现在还没有孩子。哈哈哈哈。”
　　“想得美，我的女儿千金不换。就你这点钱，我过几天转回去给你。”
　　只听“叮”的一声，董司彦那边还在打着电话，微信上就收到转账的提示了。她问明云，“最近有什么安排啊。”
　　“没什么安排周末准备回咱们白桦村一回，明朗，就是我堂弟家修了新房子，我准备去一趟，送个红包。”
　　“哦，挺好的，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回去了。最近百花桃熟了，可以买点快递过来，这边买不到这么好吃的桃子。”
　　“好的呀，能买到的话我给你们寄。”
　　放下电话，明云整理了一下有一些凌乱的办公桌面，把上面的文件分类好，放进柜子里的档案盒里。到单位一楼打卡结束后，到超市买一些红枣，枸杞，蛋白粉，茶叶带回去送给亲戚们。

　　董司彦一直在研究王玲，也就是是邹成明的现任妻子的直播，并上网查了这个女人推荐给粉丝的面膜和防晒霜等产品。找质监局的朋友咨询好以后，她痛下狠手，买了两万块钱的产品，作为公司福利分给律师事务所的那些律师和做行政的人们。由于向倩是她带的徒弟，她给了她双份的面膜和保湿霜。
　　向倩白嫩的皮肤上贴上这款名为“兰秀”的面膜后，脸上像敷了辣椒一样火辣辣的疼，第二天上班时，起了很多水泡。
　　这时的董司彦正在茶水间站着，她双脚交叉，颔首低头，整洁的头发扎成马尾，若有所思地晃动着杯子里的咖啡。
　　看见向倩走过来，她心里明白怎么回事，有点心疼这个被她设计了的小姑娘，她做好表情管理，装作很关心地跟她说，“怎么了，脸上全是泡，是昨天被清蒸了吗？”
　　向倩撅着嘴说，“姐，你前几天给的面膜可能有问题，我一贴脸上就感觉很不舒服。等我揭下来脸就已经肿起来了。”
　　“怎么可能，这可是我关注的网红推荐的。我买了两万块钱的，自己留了一些用，其余的当公司福利发给大家了，怎么会这样？”
　　“反正我觉得不是什么正规渠道进货的，要不咱查一下，不行就给退了。”
　　“如果真是这样，这些该死的网红，怎么能这么坑人，看把我们小倩这张细皮嫩肉的脸祸害成什么样了。” 她伸手捧住向倩的脸，装作很心疼的样子。她诱导性地说，“你今天再回去试试，如果确认是对这种产品过敏的话咱就跟所里的那几个哥哥姐姐把产品收回来，找那女的讨公道去。
　　“还叫我试？姐，你是不是跟我有仇啊，这肯定是她产品的问题，现在像样点的护肤品，哪家不经过过敏测试？你好的不买，跑网红直播间去给大家买这些东西了。”
　　“好了好了，都是姐错，咱不试了行吗？我得马上给你录个像，照几张原相机的照片留着，省得过几天好了对方不认账了。”
　　向倩有点不耐烦了，“什么认账不认账的，如果产品真的有问题，咱们不仅让她退货退款，还可以去相关部门举报她去，怎么能这样坑人呢。哎呀，气死人了，我的脸又痒有疼，刚才去卫生间还从这些泡泡里挤出水来了呢。我今天在地跌上，好几个人盯着我看。”
　　董司彦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说，“不用难过，也不要反感。别人盯着你看，也许只是因为你长得像她死去的后妈，只是因为你口红的色号她喜欢，或者因为你早上吃饭剩了一颗在嘴角，并不一定是有什么恶意，也不可能是在打什么坏主意。超越科学和医学的自我保护就是自恋。”她拍了拍向倩的肩膀说，“-跑；。没事，姐的意思是说不用难过，不要介意，没几天就好了，我还怕你好太快了呢。”
　　向倩斜眼瞪着董司彦，问，“你在打什么坏主意？”
　　“没什么，把你的脸变这样，估计再过几天咱公司皮肤耐受力不好的也会像你一样，咱要找那王玲说道说道。让她受点教训。”
　　董司彦如多重人格一般对这世界上不同年龄，不同职业，不同背景的人有着不同的态度。一天回家的路上，看一个女人抱着双手，正在监管一群孩子在地上玩耍。一看见孩子，她的眼睛就转不开了，虽然自己已经是两个女儿的妈妈了，但是对孩子的喜欢还是难以控制。要不是她母亲给她带孩子已经很辛苦了，如果国家政策允许，她不介意再生几个。看孩子的女人见她一进小区就盯着地上那几个孩子看，转过身给了她一个冷漠的白眼。她刚才跟向倩讲的关于别人盯着她看的论述，是从几次不经意间看别人的时候，对方投来的冷漠，愤怒，厌恶的眼光里让她萌生出来的。从他们跟被别人不经意地观看，到跟对方对视时的样子，让人不禁疑问：现在的人是过得多苦啊？
　　大伯的小儿子明朗家的房子建在她小时候读书的镇上，离姑妈家不到两公里。这是一条被延长了的街道，原来住这里的，若是挣到钱，就到十几公里外的碧县买块地建房子，现在不让乱建了，就买商品房住过去。在返乡前，她是有几分畏惧的，毕竟在一些人看来，衡量一个人女人是不是过得好的，是她有没有一个美满的家庭，她旁边的老公是不是能挣大钱。她害怕人们用同情的眼光看着她这个失婚妇女。
　　每家人都翻修或加高了房子，一些人家在后院留了一大块空地种花草，一些还建了个水池养些金鱼观赏，一些人家干脆用水泥打成平地，夏夜能够坐到后面乘凉。由于政府现在开始对随意请酒那种不正之风进行整顿，除了婚丧嫁娶，盖新房这样的事情是不能像以前一样请街坊邻居喝喜酒的。很多人其实很愿意遵守这个规定，因为这样一来大家花在份子钱上的开销就会减少，压力小了很多，所以，明朗就请了姑姑家和她的两个孩子，自己的两个姐姐，二爷爷和姑奶奶家的后背们吃个饭，热闹一下。
　　明云小时候在严文静家住的时候就跟她亲，现在看见文静的孩子，就喜欢得不得了。严文斌的孩子已经上初中了。文静家大女儿才7岁，小儿子两岁。小姑娘一见表姨，就拉着她跟她聊天，说自己梦见期末考试的时候考了第一，但是其实前几天领成绩单的时候她考的是全班第三名。明云这个当表姨的就鼓励她，说，“一年级期末考试就考第三，成绩也太好了，第一不第一都挺好的。表姑敢保证以后你肯定会考很多第一的。”表姑知道她梦见自己得第一是对这次期末没有考第一名的心理补偿，想考第一的愿望进入潜意识才会做这样的梦。此时，严文静的第二个孩子睡醒了，正闹起床气，大声地哭闹。小家伙虽然才两岁多，但是走路已经很稳当，也会冒许多短小的句子。严文静把他抱在胸前哄了一会儿后，这孩子就安静下来了。睁大哭红的眼镜跳到地上。跟姐姐到街上去玩了。两个堂姐明虹明艳家总共五个孩子，加上明朗的女儿，总共有六个小伙伴等着他俩一起玩。严文斌家的两个各自拿一个手机，儿子以葛优躺的姿势刷着短视频，14岁的女儿则聚精会神地跟一个男同学聊着天。
　　明云目送孩子们到街道上的时候，姑妈家对面卖饲料的蒋姐正从明朗的新房子前经过。她见到明云时，脸上堆笑，她很高兴地迎过来，说，“这是小云啊，好几年没有见了。”
　　明云热情地跟蒋姐寒暄，问她从哪里回来。蒋姐说她们刚刚去新修的小广场跳广场舞了。她跟明云说她女儿现在在山西财经大学，下学期开学就大四了，准备考研究生。蒋姐和她的老公都希望孩子能回本省工作，所以问问明云如果从山西考回来好不好。
　　明云认真地跟蒋姐分析了一下，她跟她说，“如果直接考她现在读书的学校，因为是自己的学生，如果考进面试的话，被淘汰掉的可能性比较小。只要你闺女能考过学校划的线，把英语和政治过了国家线，那么学校的老师肯定愿意招自己的学生。”
　　蒋姐说，“也就是考研究生的话需要面试？”
　　“是的，学校根据规定，划线的时候会多招一些学生，面试的时候，一些人因为回答问题时对专业的了解程度不够、心理素质不好，或是身体健康的原因回不刷掉。但是你女儿如果考自己就读的大学的研究生的话，风险就会低很多。”
　　蒋姐说，“哎哟，太好了，我好久就想跟明朗要你的微信跟你聊聊，向你咨询一下，今天见到你才知道这些。可是我们还是希望她考回来。现在网上不是说了嘛，孩子太优秀了是给国家培养的，跑得远远的，以后只能我生病的时候她才有可能回来看我一下。”
　　“哈哈哈，是哦，他们优秀了就为国家做贡献去了不也挺好，虽然陪父母的时间肯定少。不过如果那是她自己的选择，只要他们开心就好啊。”
　　“噢，我们就是太舍不得了，希望她考研究生就考回来。她也跟我说了，从她那个学校考回来应该没有问题，他那个学校比我们省的学校好一些。”
　　“回本省读研的话，也不是没有优势的，她学的什么专业？”
　　“金融。”
　　“哦，那挺好的。”其实明云自己对这个专业的了解也很片面。“考回来以后毕业的时候，有大公司啊，银行招人的时候，人家要是让导师推荐过去的话，本省的学生就比较占优势。我就是吃了不跟导师沟通的亏，找工作的时候跟别人硬拼，去考公务员了。准备国考的时候，辛苦得不行。”
　　“你要是不说这些，我们怎么可能懂？不过你已经很了不得了，咱们这街上你看有几个考上研究生的孩子？从小你家这种情况，没有父母照顾，就奶奶一个人疼你，把你送你姑家来读书，还能长得这么优秀，全村，全镇的人提到你都竖大拇指。你姑妈每次谈到你都好为你感到骄傲。明天早上过来吃饭吧，我做几个拿手菜，反正是星期天，吃完再回省城上班也行。”
　　明云始终跟说话的对象保持一米以上的社交距离。她极力拒绝去蒋姐家吃饭的建议，说明天晚上就得回去，周一要上班。严文静已经邀请一家人明天去她家万福小区吃饭，几个堂兄妹、表兄妹很久没有见面了，要好好聚聚。蒋姐有几分失望，但是明云跟她说加一个微信，叫她有什么要问的就微信上跟她说就行了，都不是外人，如果能帮上忙的一定不含糊。蒋姐家孩子要是以后考上了，请第一时间告诉她。如果能给什么建议的话，她一定不会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