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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生机 ...

  •   琉璃盏破碎的脆响声刺破地宫死寂,“君上”染着蔻丹的指尖拂过刑架上干涸的血渍,游晚被倒吊在青铜刑柱上晃动。

      “本君改主意了。”“君上”绣着无常纹的广袖扫过归扬溃烂的伤口,鲜血滴入地面。

      自打游晚救了人,“君上”大概也明晰了游晚永远也无法属于自己,便不再贪图他的美色,只等他们思维混沌时,诱导进入法阵,完成公子交代的任务。

      他开始有意摧残,狠狠地打游晚,不留一丝情面。对归扬也从先前的小打小闹演变成为群殴毒打,招招都像是要把人往地狱送见阎罗。

      他掐住游晚咽喉,钢鞭破空声里,少年脊背皮肉翻卷如残破旌旗,血珠溅在刑柱浮雕的睚眦目眶中。

      阿毒转动骷髅扳指,十二名覆面守卫的骨戟同时刺穿归扬四肢关节,淬毒倒钩剐蹭着,每抽回武器都带出缕缕鲜血。

      “本君最喜听仙骨碎裂的脆响。”“君上”的衣摆拂过刑台,忽然抬脚猛踹归扬心窝。游晚的嘶吼与肋骨断裂声同时炸响,游晚染血的视线逐渐模糊。

      归扬的瞳孔慢慢涣散如碎镜;刑柱上的游晚被倒吊着晃过血池。他们的思维真的开始混沌,濒临崩溃。

      “可愿臣服?”

      魔音在颅骨内炸开的刹那,他们出现了片刻的清明,涣散的视线突然聚起两点星火。游晚染血的虎口猛然扣住刑架:“宁……碎……不……”。

      归扬与游晚做过猜想,抓了如此多人、布置强大诡异的法阵,应当是想让他们入阵,制成强大危险的武器,而这武器没有自主意识,完全听令行事。

      这太可怕,也太过诡异,他们不允许此事发生。

      “君上”的耐心似乎越来越少,变得越发暴躁。

      他们听到“君上”狰狞的、时而尖锐时而沙哑,但终究难听刺耳的声音:“给我狠狠地打,打伤了便治,治好了再狠狠打,留一口气就行!我要瓦解他们的神志,我要让他们生不如死!等他们尝到崩溃的死亡滋味,便会乖乖地为我所用!”

      咒语般的声音又回荡在归扬与游晚耳边:“是否愿为我所用?”

      “绝不!”

      随之而来的是没有止境的毒打,泄愤式的拳脚相向让游晚禁不住困惑,自己明明与他们无冤无仇。

      而铁鞭带来的先是火辣辣的疼痛,继而便是皮开肉绽的滋味。

      他们只还剩下一口气。

      他们终于明白,有些人的恶毒是没有缘由的,或许三字经也应改一改:人之初,性本恶。

      冰冷刺骨的水泼了满身,归扬和游晚痛得无法动弹,仿佛浑身的骨骼都被碾碎,身上没有一块完整肌肤,整个躯体有破碎的、伴随呼吸的疼痛。

      但比身体的疼痛更加令人难以忍受的,是有心无力的屈辱感。从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到跌进烂泥,曾经的骄傲在这一段特定时间内荡然无存。

      游晚想着:终有一日!我要让你们……

      他原本月白的长袍已换了颜色,变得脏污、血腥不堪。

      归扬着玄袍,看似多了一份体面,其实不然。鲜血不断从口中喷出,他甚至不敢咳,怕吐出的血量太多吓到游晚。

      空气中有浓重的血腥气。

      玄铁牢门被撞开,阿毒枯槁的脸泛着尸油般的青光,兴奋地对“君上”道:“君上,方才捉到了一个灵晶族,此女手无缚鸡之力,是炼化的好材料!”

      游晚的脊椎突然窜上冰锥般的寒意。

      “君上”眼中流露出贪婪,声音比对人用刑时还要狠厉:"带上来!"

      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有些婴儿肥,很可爱。她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怯生生地缩着头。

      “君上”一刻也不等,立刻开始炼化。

      游晚的瞳孔猛地收缩,喉咙像被塞满冰碴,五岁时炼魂鼎里翻涌的猩红药汁突然在记忆里沸腾。在他比这个小女孩还年幼时,也有相同的恐怖经历,只是最终炼化被打断,他因此逃过一劫。

      “阿娘……疼……”女孩带着哭腔的呻吟与记忆中的自己重叠。

      归扬咆哮着:“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疯狗,她还只是个孩子啊!”玄铁锁链随着挣扎深深勒入腕骨。

      游晚被倒吊的脖颈暴起青筋,他的咒骂如淬毒的利箭:“你这刨祖坟的蛆虫!食婴胎的恶蛟!”。

      女孩露出痛苦的表情,开始大哭,游晚也急得哭了。再不中断,小女孩儿真的要没命了,但是无论他们如何反抗都无法挣脱一分一毫,泪打湿了他的脸。

      “住手,你住手!”游晚声音喊得沙哑,哽咽着说,“畜生,你不得好死!”

      ……

      “君上”眼中迸发出癫狂和危险:“成了。”

      小女孩化作一缕青烟,三魂七魄都消散。

      “狗东西,你不得好死!”游晚的眼神越来越危险,他咬着牙道:“总有一天我要你不得好死!”

      ……

      炼化后他们又经历了一次毒打,但游晚感觉不到疼,因为心更疼。什么时候回到牢房的,他已经记不清。

      牢门闭合的闷响仿佛隔世之音。游晚蜷缩在霉斑最重的角落,鞭刑后的皮肉翻卷着,却像长在别人身上似的毫无知觉,他的瞳孔里不断闪回灵晶少女消散的瞬间。

      归扬的手掌抚过游晚脊背时,触到满把冰凉的虚汗。

      游晚突然爆发的恸哭仿佛能震落洞顶积灰,嘶哑的哽咽里夹杂着不成语句的"阿娘"。

      归扬心疼地抱着他,抱得很紧很紧,仿佛要将他揉进骨血中。他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尽快把游晚送出去,不然入阵法的便是游晚。自己神志尚存,则可以再多撑一些时日。

      终于,在第二日晚,霜的银发沾着地宫顶层的夜露闯进牢房,他身上没有伤,只有掩不住的疲惫,明亮着眸说:“我找到了。”

      “只此一颗。”

      药丸被霜的龙息托在三人中央。

      归扬的喉结突然剧烈滚动,他猛地握住游晚手腕欲强塞药丸,却被游晚反手扣住脉门。

      霜的银发间还沾着暗道的青苔,龙角断茬处凝着未干的血珠。他急促的呼吸搅动牢房腐气:“他们过不了多久便会发现解药被偷,”霜焦急地说,“我在那魔头房门口等了十五日,日日有重兵把守,今日好不容易人都撤了,像是迎接什么大人物。所以你们做决定要快,万一来了更狠的角色便不好对付了。”

      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说服归扬,游晚突然夺过霜手里的解药,把解药含在口中,就在归扬和霜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游晚突然按住归扬的头,堵住他的嘴,柔软的舌强硬地将药丸推入归扬口中,归扬正要阻止,游晚一个深吻,归扬不自觉喉结滚动一圈,解药被完完全全送入胃袋中。

      游晚离开归扬的唇,红着眼睛深情地说:“师哥,和霜一起逃出去吧。”

      处处为对方着想的深情,霜都看得懂,可他们自己就是看不清。

      外面突然传来嘈杂的呼喊声:“快!有人偷了解药!……”

      “霜,带游晚走!”归扬知道游晚已存了死志,他定不甘心沦为杀人武器,多半要在牢里自尽,归扬从胸口拿出瞬移符,陡然抬手劈向游晚后颈,游晚没有防备,便陷入沉睡,“带他去桃园境!你要时时刻刻在他身边保护他!”

      霜的龙角突然迸发刺目金芒,灵兽契约的烙印在额间浮现。他单膝跪地:“主人之令……”喉间滚动哽咽,“灵兽……万死莫辞……我们一定会来救你!”所以你要活着。

      霜用极大的灵力,将自己和游晚传送回桃园境。

      ……

      “君上,那解药让另外一个人吃了,那人吃了解药便用瞬移符离开了。”阿毒的声音。

      归扬痛得睁不开眼,只能听到交谈的声音。

      “君上”问:“可查仔细了?”

      “查仔细了,是用的海公子的法子,反复查验了多遍。解药服下,一炷香的时间便会生效,现在已过去五个时辰,他还未有恢复灵力的迹象。”阿毒尽心尽责地说。

      “那就行,这毒一旦解开,人体便会对其产生耐药性,无法再次中毒。这小子要是解了毒,恐怕这地宫能让他掀个底朝天。”“君上”语气阴森继续开口,“幸亏留下的是他,他可是入阵的绝佳人选。但逃了另一个,我们便没有选择的余地了,无论如何务必让他松口!真是的,这什么破阵法,还非得人心甘情愿。”

      阿毒毕恭毕敬,说:“君上,过程是难了些,但最后的成果威力也大呀,与以前我们练的那些死尸武士完全不同,威力大了百倍千倍!”

      ……

      归扬自知吞下解药后,必须经过检验,确定他没有吃解药才能继续在他身上耗时间,等他松口。

      他咬破舌尖,借着剧痛凝聚最后一丝清明,指节如疾风般点过周身要穴——天突、膻中、气海——每处穴位爆开的刺痛都似冰锥贯体,将澎湃的灵流生生锁死在灵脉深处。

      他背靠霉斑遍布的岩壁阖目调息,睫毛轻颤,被冰封的灵脉深处,灵力正悄然游走,如同蛰伏在雪原下的春溪,静待破冰时刻。

      如不是他们使阴招,以归扬的修为,便是来这地宫里走一遭也能全身而退。若在平日,君上那点微末修为,连他剑穗的流苏都斩不断;阿毒枯槁的指节,更是连繁星剑的剑气都接不住半招。

      棘手的便是那些游荡在甬道深处的死尸武士,每具都带着百损咒的腐臭,以及阿毒口中的海公子和公子,显然是两个不同的人。

      变数多,灵力还需慢慢恢复,身上又有伤。等的人终会赶来,而他现在要做的是养精蓄锐,待恢复到全盛,他要杀出一条血路。

      因为有人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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