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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符醒缚地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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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晚被浓重的血腥气刺醒,他睁眼便见霜的银发浸在血泊里,龙角断茬处还挂着碎肉,胸腹间五道爪痕深可见骨。
“霜!”
归扬扑跪时捆绑的锁链刮落大片青苔,指尖探向霜颈侧的动作颤抖着,直到触到微弱的跳动。
游晚撕开衣摆想包扎伤口,却发现连最基础的愈伤咒都凝不出灵光。
归扬忽然咬破指尖,以精血在霜眉心轻点,霜的身躯化作流光钻入他心口灵脉。
又不知过了多久,无尽的黑夜似乎能慢慢侵蚀人的意志,让人看不到希望,依旧没有饭,没有水。
归扬觉得大概耗了很久很久,终于听见霜的龙鳞在灵脉深处震颤。
银发男子虚影浮现的刹那,三人同时望向彼此凹陷的眼窝——那里面跳动着同样幽微却未熄的火光。
“地宫东南角藏着一个极其强大的法阵。”霜的断角处还在渗着血,“我在第七重阵眼处见到……”他忽然按住心口龙鳞倒吸冷气。
游晚的指甲突然掐进岩壁青苔:“可是遇到了炼魂鼎?”
“比那更糟。”霜的虚影晃了晃,众人这才发现他左臂始终藏在身后——那截小臂竟呈现出诡异的半透明状,仿佛被生生抹去了存在。“是溯时阵。我触碰阵纹的刹那,便被夺去了七分生命力。”
游晚的抚过霜半透明的手臂:“连上古龙族的鳞甲都能洞穿……”他碾碎岩壁青苔的力道透出狠绝,“这阵法怕是饮过神血。”
“此地宫,法阵、结界遍布,大大小小有数百个,其余阵法或能破解,或能绕过,唯此阵极强。东南第七重血池往西三百步,嵌着七十二道子母阵眼。“霜看起来脸色依旧不太好,“但是我还没有找到解药,我们不能再耗下去了,必须尽快。”
“你不在时,我们见过了这里的‘君上’。”归扬说,“解药很有可能藏在这个君上手里,不如我们把位置告诉你,你去那里找找。”
……
“那厮袖中常备五毒镖……”归扬在岩壁画出扭曲的蛇形暗器,“经过血池时需避让第三根石柱——”
游晚发梢沾着的荔枝酒气在地宫腥风中格外清冽:“转角处有我用血画的雪松纹。”少年扳着霜的肩头转向东南,“看到岩缝里嵌着鲛人泪珠时,离寝殿便只剩九转回廊。”
……
归扬和游晚把经过的每条路,每个转弯,每个标志物都一一说给霜听,三人记忆力皆极好,归扬和游晚不放过脑海中的任何一个细节,说完后还仔细回忆做了补充。
“足够了。”霜又走了,只是负伤在身,他不得不比往常更加小心谨慎。
归扬和游晚亦知不能这样苦等,灵力不在,可乾坤袋里还有许多随康给二人准备的符咒,使用大部分的符咒几乎不耗灵力,往常他们用不到,可如今便显得异常重要。
归扬抖开乾坤袋的刹那,符咒如鹤群掠出,在霉斑岩壁上投出斑驳光影。
随康很细心,攻击符、防御符、治疗符都有准备,还有一些特殊用途的,如瞬移符,这符极好用,只是太费灵力,目前用不到。
“冰霜符贴东南,神行符嵌靴底。”归扬将符纸铺在膝头,每念一句便用碎石压住符角。
游晚捏住张泛着金光的定身符,此刻正随着地宫阴风微微发烫。
饥饿化作的寒意突然刺穿胃壁,游晚的牙关开始打颤。
归扬解酒囊的动作带起锁链清响,荔枝酒的甜香在腐气中撕开道裂隙。他托着囊底喂游晚饮下大半,自己只抿了口便在舌尖含化——暖意刚漫到喉头便止。
符纸铺开,游晚拂过雷火符——那里有随康用朱砂混着鸡血藤汁绘制的引雷纹。
“两张沉睡符。”归扬用剑茧最厚的拇指摩挲符纸边缘,那里浸过昆吾巅的晨露,“贴膻中穴最稳妥。”他将符纸塞进游晚束腕暗袋,少年腕骨硌得他心尖发颤。
游晚分装神行符,发现某张遁地符背面留着霜的爪痕,他默默将这张符塞进归扬护心镜夹层。
霜又出去了很久还未归来,归扬和游晚便靠着石壁保存体力。
……
玄铁锁链撞在石壁上迸出火星,“君上”护甲掐着游晚下颌迫其抬头。
游晚脊柱如淬火青锋般笔直,连睫毛垂落的弧度都透着睥睨。
“本君的耐心有限。”“君上”忽然用断骨扇挑起归扬喉结,两个喽啰的钢鞭已抽在归扬脊背,绽开的血肉惊醒了游晚灵脉深处的剑意。
“畜生!”
游晚嘶吼时嘴角迸裂的血珠溅上“君上”右脸,那人竟伸舌舔去血渍,苍白的脸颊泛起病态潮红:“多美的眼睛……”
钢鞭第九次落下,归扬看见游晚在束缚中痉挛的指尖——少年正用暗语告知:每道鞭痕都精准避开要害,这些人一定拿我们有别的用途。
……
他们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数日的等待并不是毫无收获,他们也得到了一些线索。
比如巴掌大的气窗外,一抹鎏金霞光正掠过玄铁巨门顶端的睚眦雕像。那扇十丈高的青铜门嵌在广场北端,门环处渗出的光晕时而银白如冷月,时而昏黄似暮霭,偶尔完全遁入墨色深渊。
“寅时三刻白光转橙,酉时末黄光染血。”归扬用碎骨在岩壁刻下光斑轨迹,游晚记录守卫交替的规律:日班侍卫甲胄泛青,戌时换岗时总会带着露水腥气;夜哨兵刃缠着腐藤,黎明交接时常有哈欠震落洞顶蝙蝠。
比如“君上”总是从榻后方的暗门里出来,所以榻后方极有可能是他的寝室,一些机密物件极有可能在此。
这日“君上”拿着骷髅酒樽,石洞中央的玄武岩桌泛着幽绿磷光,珍馐在琉璃盏中泛着诡异油光——清蒸人舌摆成莲花状,酒酿眼珠在琥珀色酒液中沉浮。
这次有一白衣少年,生得颇有些女相,广袖垂落,眉梢眼角藏着秀气,面无表情站在一旁,脸别过一边不看“君上”。
归扬、游晚、白衣少年站在一起,皆不说话。
“君上”的酒樽突然炸裂在玄武岩桌角,酒液混着血丝在石面蜿蜒。他踉跄起身扫翻琉璃盏,清蒸人舌滚落到游晚脚边,酱汁在少年靴面溅出梅痕:“老子是让你们来陪酒的,不是来看你们脸色的!一个两个三个的都特么给脸不要!”端着酒杯依次经过归扬、游晚和白衣少年。
染着蔻丹的指甲划过归扬的颈线,呼出的酒气里裹着腐尸味。但经过归扬的时候,冷笑一声,什么都没做。
这几日他们也发现了,每次那些人打归扬打得厉害了,阿毒就会上来制止,对“君上”低语一番。
“您醉了。”每次阿毒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摩擦。
游晚的余光瞥见阿毒后颈刺青剧烈抽搐——每当钢鞭第十次扬起,这奴印便会泛出警告性的红光。
因此归扬猜测,自己应当是他们那个计划里的最佳选择,且必须保持身体健全,且要自愿,才对他们有用。
酒盏擦过游晚耳际,“君上”染着蔻丹的指甲勾住游晚衣带:“本君就爱看你这双含火的眼睛……”腐臭的酒气喷在游晚颈侧。
经过白衣少年时,他猛地撕扯白衣少年的衣衫,恶狠狠地说:“但是我能干你!妈的!”
“滚开!”白衣少年嘶哑的吼声惊落洞顶血蝠,素纱外衫在撕扯中裂帛声如琴弦崩断。
游晚的指尖触到怀中符纸滚烫的边缘,沉睡咒文已随血脉偾张涌到舌尖。
“君上”即将扯开少年里衣的瞬间,游晚的掌心带着雷霆之势拍向其膻中穴——“定!”
符纸触体的刹那,君上暴凸的眼球映出阿毒狰狞的拳影。游晚被击飞撞上石柱的闷响中,归扬用捆住自己双手的锁链绞住两名守卫咽喉,却在骨刀抵住游晚咽喉时生生顿住。
三人被拖行时在血泊中划出长痕,玄铁牢门再次闭合。
……
游晚仰头望向气窗:“师哥,霜走了几日了?”
归扬望着岩壁渗水晕染的苔痕,腕间锁链随抬臂动作发出清响,“该有十二日了。”
隔壁囚室传来幼童梦呓的抽泣,游晚轻声道:“便是爬也该爬完九重阵了。”尾音散在腐臭的空气中,像在说服自己。
归扬在乾坤袋暗格里摸索许久,终于触到一粒冰糖:“张嘴。”
游晚干裂的唇纹擦过归扬指腹剑茧,少年突然偏头避开,后脑勺贴上玄铁牢栏:“师哥,你吃吧,你都给我了,你会受不住的。”
荔枝酒囊悬在两人之间微微晃动,归扬腕间的锁链随着动作发出清响。
这些时日,他们每隔几日便把酒囊拿出来喝上一口,酒已所剩无几,剩下的糖游晚希望归扬吃。归扬每次酒只抿一点点,游晚都看得到。
其实归扬的这种关怀是超越了兄弟的情感,但当局者迷,游晚不懂。
游晚的指尖抵住归扬递糖的手腕,少年嶙峋的腕骨硌得他掌心发疼:“这次定要师哥吃。”声音带着昆吾剑诀的凌厉,眼神却软得像化雪的春溪。
归扬的喉结在清瘦的颈线上滚动,他扯开乾坤袋系绳——满满当当的糖块分别包在油纸里。
“你昏睡时我含着糖运过三周天。”归扬屈指轻弹游晚鼻尖。
游晚见状睫毛垂落,在青灰眼睑投下阴影,乖乖地把糖含在嘴里。他把归扬的乾坤袋拿过来,收在自己怀里,说:“下次我来分配,不然师哥总不舍得吃。”
玄铁牢栏外的磷火昼夜不息,游晚数着归扬脊背新增的七道鞭痕,突然发现师兄腕骨凸起的弧度比初见时更锋利了。
他们像两盏即将燃尽的烛火,每当其中一人的睫毛开始结霜,另一人便会用眼神煨热对方瞳孔里将熄的星芒。
自那日沉睡符惊动整个地宫,青铜巨门处便传来铁靴碾碎枯骨的闷响。
游晚透过气窗窥见新来的魔族守卫——那些覆面甲胄上刻着饕餮纹的怪物,每三个时辰便用腐液浇灌广场中央的图腾柱。
归扬在岩壁刻下守卫换岗规律。
“原先的计划被打乱,只能等霜回来了再想别的办法。”归扬握住游晚冻僵的指尖,游晚的喉结滚动着咽下愧疚,却瞥见师兄用断链在腐土中勾出的新阵图——那分明是改良过的三重爆炎符阵,只需半点灵力便能引爆整个祭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