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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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旻 <<<
她百年了，不算是个小妖了。山路的一些坎坷对她应该是不算什么的，我却忍不住拉住她忍不住要叮咛。我不放心。妖是不会怕热闹的不会怕生的，可是她会。似乎妖不怕的一切她都会有些微的恐惧。
她的特殊让我不安。我知道她不喜欢这个词，我也是，提起这个字眼心中就一阵忽悠空荡荡的，却一不小心就让它溜出了嘴角，有一种宿命的味道，也许是自己太敏感太多虑太在意了。
阳光确实亮得有些刺眼了，一片云雾之中似乎别有清凉之意，一支淡蓝色的发簪若影若现，我拨开人群，拿起了发簪。
人群叫嚷的声音一潮高过一潮。我提高了嗓门，蓉，我给你挑个礼物吧，你看这只怎么样。喉咙有些干燥，声音有些沙哑，话音未落时，我转身。
不经意间放开了握住她的手，茫然肆意拥挤阻塞的人，我再也看不见她指尖的冥火我再也嗅不出她身上的气味。每个妖精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味道，她的身上是淡淡的花香，应该是花精吧。我没有见过她的原型，只是猜测。
她问我为什么百岁前不能下山。我知道答案，那是因为百岁之前的小妖一点小小的变故就会轻易地被打回原型。我没有告诉她，我差开了话题没有回答。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念闪过，也许是因为她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还有原型，懒得解释吧。这是我自己对自己的解释，却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等我找回意识的时候，她已经很安静地躺在我的身边，一如以往的神情和姿态。
很久，她醒了。面对她清晰得有些茫然的眼神，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于是，我逃了，落荒而逃了。
而梦境却越发的清晰，姑且只能称其为梦魇。
那样一个孤意如莲忧悒如月，把月色和莲花融合在一起，又氤氲成气质的女子，衣袂飘飘，负手而立。蓦然回身，依稀的面庞，宛若在云雾之中，清晰的是那支蓝色的发簪，穿透那片迷雾。
繁复的花纹，簪头的芙蓉。
我低下头，一样的簪子，却似乎远没有那般的清晰。紧紧地，不自觉的紧张，我将它攥在手心里。
渐行渐远的她，越发朦胧，两只眼睛忽得瞪圆忽得清晰，聚焦在我的手心，恐慌。
我望着她，陌生的眼神。
飘在半空中，她安静地望着我，那样的平静，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眸。我感到莫名的痛，按说这样的女子这样的眼眸该是给人带来同样的安静的。她的眼眸中没有痛，亦没有那个痛着的我，干净的犹如一片澄澈的湖水。我向她飘去，我好想看见她中的我，伸出手，穿透她的身体，原来透明的身体也可以被穿透，我不知道有没有触碰到我想要的自己。
天外再无天。她是仙。我看见很漂亮的花瓣从她的手心生出。
不认识，却有那样的渴望，不好奇，又似乎理所应当。
血，一滴滴地沿着簪尖滴落，触地即逝。还有一些东西也随着血液的流失流逝。
那支簪，冰冷的身躯，然，透过黯红色的簪尖，我似乎还可以感觉到那温热的气息。
这，如此这般的清晰，还能称之为梦魇吗。
>>> 蓉 <<<
我看见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旻走后，昏昏沉沉的却没有了睡意。
一团白雾飘浮在半空中。不是平常的雾气，有东西，这些念头冒出，怪异而又自然。我看见它飘向自己，愈来愈近，然后漫漫地和我的身体相容，一刹那，有悸动的感觉，稍纵即逝。伸出手，芙蓉花飘落，白雾逐渐地开始棱角分明，幻化出人型。
是旻，现在，我知道了。很奇怪，非常的奇怪，我想应该是把当时来不及流露的奇怪一次补全了吧。
那样的女子，那样的面容，那样的眼神。恍惚间，有宿命的味道在流淌。我望着她，她望着我，其实我也不能确定她是否是望着我的。她是仙，我知道。一样的脸庞，似乎她更有一种安静和神秘的美。一样的发髻，不同的是她头上的那支簪，看不清样式和色泽。
而我，原是不用簪的。
那个女子的身影挥之不去。我晃了晃脑袋，起身。
床头，一支簪。蓝色，芙蓉花。很漂亮，有一种冷宁的美感。不知怎的，冒出这个想法。很配她，那个陌生而熟悉的女子。
莫名。而后欣喜，是旻，一定是，一定是他，是旻送给我的！
绾起发丝，把发簪插了进去，我笑着望着镜中微微笑着的我。原来，我也可以这样美得如此安静。
旻在那棵老树下，伫立。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的，安静的色彩。我安静地注视着他。夕阳、苍天、白云，还有那棵老树，也一定是在安静地注视着我们的吧。
许久，他转过身。我看见他转过身，我冲他笑。他向我走来，他轻轻地拥我入怀，他的手柔和而温暖。我环绕过他的腰际，指尖触碰到他笔挺的脊椎，一刹那，我感觉到他脊背的僵硬。轻微的僵硬，我察觉到了。
我望向他深邃的眼眸，他的眼眸中却没有我。我推开他，他的眼眸中依旧没有那个小小的我。
良久，他从我的头顶挪开视线，他低下头，看着我，他轻轻地说：蓉，喜欢吗。
喜欢吗，喜欢谁，你喜欢吗。我们安静地对视。我又看见了那个女子，我嗅到了她身上淡淡的花香味，她的眼眸中有忽而闪过的忧伤和神秘。我闭上眼，睁开，复又避开他的目光。
我说：头簪吗，喜欢，很漂亮。
>>> 旻 <<<
仙，仙啊，那样缥缈的仙啊。我，我是妖。仙妖殊途。
望着那支簪，它真的和蓉很配啊，插在蓉的发髻中，很漂亮。原来蓉已经出落得如此漂亮了，显出成熟的美，不复为女孩了，是女子。很安静。我又想起了那个女子，不，是仙。一直都觉得她很可爱，惹人疼，有时有点捣蛋，但大多数的时间是很乖巧的，没想到居然可以安静得如此的美丽。一样的安静，一样的美，还有，一样的，一样的使得这支簪展现出耀眼的光泽。
一阵恍惚。
我看见她咧开嘴唇灿烂地笑着。不安，我不安着将她揽入怀中，她的身体很柔和，很乖的柔和。我蹭了蹭她额前的发须，很舒服。然后是簪，蓝色，通体的透蓝，明晃晃的，映照着夕阳的余晖，刺痛我的眼。
我闭上眼，眼前充溢着的仍然是那支簪，芙蓉花，很漂亮，像是含苞的青春在绽放。
仙妖殊途。这句话又从脑海深处窜出。她，她的安静她的单纯她的不够妩媚，想起往日的种种，我轻叹一声，她，真的不像个妖。
她说喜欢，很漂亮。我却没有感觉到她的喜悦。第一次，她的眼眸让我望不到底。第一次，我从她的神情中窥见了淡然的隐忍。第一次，我感到了不可琢磨。
蓉，你怎么可以把你的不开心隐藏得如此之深呢。百年，我苦笑，开始有秘密了呵。我该是要尊重你的秘密的吧。
徘徊在那棵老树下，时而，我会看见蓉灿烂天真乖巧的神情，时而，那支蓝得通透的簪挥之不去，时而，心中回荡着稚嫩坚定的声音，她说，我们一定会永远快乐的。
我们一定会永远快乐的。我想起她低头避开我注视的目光。人妖殊途。我犹豫而果断地做出了一个决定。我，是相信第六感的。
妖，通常都是感性而又理智的，故而：信天，因为畏；抗天，因为不甘。这是妖的天性使然。
天黑了，吞噬了夕阳最后的一缕光辉。
逆着烛火的光，我站在木屋外。我看见她指尖的冥火变幻出绚丽的色彩，它们手拉着手围绕着火烛唱出欢乐的音符。
她笑着，望着它们，指尖不断生出更多的灿烂，笑得空空洞洞的。她是在出神。
蓉，你在想什么呢，怎会想得如此入神？
衣袂飘飘，又是一个氤氲成气质的女子。美，美得惊魂动魄。
云上无云。有薄薄的雾气弥漫。
蓉，你的灵力远胜于我啊。
>>> 蓉 <<<
我淡然地转身离去。
旻，追上来吧，拉住我啊，问问我哪里不开心了，点点我的鼻子，摸摸我的脑袋，来啊，旻，怎么还不来啊。那，你唤我一声也好啊，你叫一声“蓉”，只要一声，只要一声就好。我一定会停下来的，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乱发脾气了。为什么都没有动静啊，旻是生我的气了吗，还是他不再关心我了，不再在意我的情绪了吗？
我轻轻地咬住了嘴唇，不痛，真的不痛。转身，闪进一片花丛。很香。闭上眼睛，我在肆溢的花香中伸展手足。草丛，有点湿润。花瓣，像是连绵的绸缎。
那，我认输了好不好啊。反正每次都是你安慰我的，那，就破一次例吧。我撕下一片花瓣，捏在手心。起身，一阵眩晕。定神，原来天黑的这么快啊。四下环顾，寻不到他的身影。
夜晚，山上的夜晚黑的透彻，没有蝴蝶的出没。好冷，好怕。不是从未一个人回家，只是，从未回到过这样冷冰冰黑漆漆的屋子。没有火光，没有人气。摸索着，我点亮了所有的火把和蜡烛，红彤彤的一片。
旻，你怎么还不回来啊。
指尖的冥火跳跃着绚丽的舞姿，我灭了火把，桌上点了一圈小蜡烛。暗幽幽的光芒，无可奈何地摇曳。
很安静。没有伴奏的舞群。那样寂静的女子又显现出来，在那欢快的冥火之中。她就是那样望着我，满是爱怜和温柔，她就是这样的女子，落花无声。我知道，似乎很了解她的一切。我看见快乐的音符徘徊在她的身际，美丽得像是转眼即逝的泡沫。我感受着她的快乐和悲伤，还有那安静而又华丽的单人舞。
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预感，似乎已经注定了此后将会发生的孤独，旻不会再那样一直守护在自己的身边了。
冥火，持久不灭。我回首，旻安然地站在屋前，笑着。
他说，千年之妖可为仙。
千年之妖，并非定是千年，千年功力即可。
他说，不要偷懒啊。他说，蓉，我们一起努力吧。
他拍了拍我的头，一如既往。
我没有撒娇。
我没有想到一个妖的笑容可以这么坚定，一个妖的语气可以如此的不容置疑。你已经决定吗，是不可更改的吗。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我呆呆地望着他，你是厌倦了吗，你不甘为妖吗。
伤心。
原来，你竟是不甘与我世世为妖的。
我又看见了那个白衣女子。她眼眸中一圈圈的悲伤，像是窒息的湖水淹来。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