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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局外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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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父母的认知是从照片开始的。
因为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出去打工了,所以我对他们没有什么记忆。只有照片上带着欣喜的表情,抱着还是婴儿的我的他们,让我有父母的感觉。
不过,这种认知和现实并不相符。
每逢过年过节,他们要回来的前夕,家里总会进行大扫除,奶奶也会叮嘱我不要乱说话。在这样紧张的氛围里,好像在等的人不是自己的子女或是自己的父母,而是什么即将要来视察的领导。
他们在家期间也不能放松警惕。我在5岁的时候还在喝奶粉,可是只要他们回来了奶奶就会停止给我冲奶粉,原因是被他们知道了我这么大了还在喝奶粉不好。所以他们并不知道我直到5岁还在喝奶粉。
像这样要隐瞒的事情还有很多。反正奶奶说只要被他们知道了,就会不喜欢我的事情一件也不能说。
为此,虽然我觉得他们对我一点也不了解,但是我却很希望他们能喜欢我。
我在小学写最想感谢的人写的也是他们,当然大部分情节都是我虚构的,是我希望他们做过的。当时我老师还问我,为什么最感谢的人不写奶奶明明她才是一直照顾我的人。我也记不清是怎么回答的,不过现在来看的话,可能是因为对于父母的期待更多一点。
不过俗话说的好,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比如之前我和李钰的事,本来我以为可以从父亲那里得到点有用的人生经验,但是除了敷衍和事后发脾气以外我什么也没有得到。
好像还有别的,他事后打算强压着我去李钰家道歉,结果被我以绝食抗议才罢休。我还记得那是第一次我和他面对面认真交流,也爆发了我们之间第一次激烈的争吵。
说是争吵,其实还不如说是我单方面被血虐。
我大概表达了一下自己已经绝交的尴尬和不愿意去的决心,但是对方就像之前一样以为是小孩子闹别扭。所以我开始绝食抗议,结果他把我摁在椅子上强行给我喂饭。我誓死不吃,满脸都是米饭,后来桌子上都是米饭。在后来我就看不清了,因为眼泪夺眶而出。
我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衣领被别人紧紧勒住还往上提,我不得不仰头看他。好像过了几秒钟,他才把我放下来扔下一句“你这样的,出了社会会哭死。”就出门了。
我一直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当时哭的太丑了,他才会放过我不逼我去道歉。
经历过这些我才体会到他之前说的人情世故,不过我更愿意称之为人情冷暖。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特别的,如果你不付出些什么就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好,哪怕那个人是你的父母。
一句话,你什么也不是。
那次之后,奶奶家要拆迁,所以我突然之间要和父母还有3岁的妹妹住在一起。
我对妹妹并不熟悉,也不想熟悉。
并不是我天生就不喜欢小孩,而是我和她之间羁绊早就没有形成的可能。
她的一切对于我来说都很突然。她的出生,她的命名,她要和我住在一起,所有的都很突然。
某个放学的回家路上,奶奶对我说我有妹妹了,而且下次我父母就会带她一起回来。
在此之前没有任何预兆,不过我还是开心想着妹妹回来了要做什么。
我要带着她一起玩,一起看电视,最想要做的就是和父母一起给她取名字。我纠结了很久,最后觉得叫莫思比较好。我是莫念,她是莫思,合起来就是思念,一看就是姐妹。
但是等父母回来的时候,我却被告知妹妹的名字已经取好了。她是莫言言,喊她言言就会立刻有反应,像是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个名字。
不仅如此,莫言言在那以后还是一直跟着我父母一起在他们打工的地方住。理由是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带不了这么小的孩子,而且小孩子也离不开父母。
所以我和莫言言没有任何产生羁绊的可能。
在我即将要开始和新家庭住在一起的生活时,我的父亲对我语重心长地说
“你马上就要上高中了,已经可以说是个大人了。你妹妹现在还小,所以我很难分出心思在你身上,所以你要是有什么问题要学着自己解决。万一你妹妹把惹你烦了,你也忍一忍,毕竟她还小。”
我当时刚中考完不久,其实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后来真的出事了我才知道他是在对我打预防针。
中考刚结束的时候,我闲的没事天天就只能和莫言言待在家里。也不能跟她抢电视,所以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自己的房间里玩手机。父母很看不惯我天天就只知道玩手机,就给我报了高中数学、物理和化学的补习班。
他们很希望我可以学理,觉得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所以我就听从了他们的安排。
本来也没什么问题,只不过有一次我补习完回来发现自己的手链不见了。
我平时也不会注意这个,只不过我进门前发现莫言言手里的东西有些眼熟,所以我一回房间就立刻打开柜子查看。然后就发现,我的手链就不见了。
我意识到这个事实以后立刻走到莫言言面前,看见她手里不断拉扯的就是之前李钰送给我的写了我名字缩写的手链。
我顿时就很心慌,想要把手链拿回来。
可是不管我怎么想要掰开莫言言的手,她就是不肯松。我又怕自己一用力手链就会断,所以我就冲着她大声说了一句
“你放不放!”
本想以此威吓她,让她放手。结果她好像觉得有趣,反而把拉扯手链的幅度变大,甚至还举到我面前颇有点炫耀的滋味。
我被这一系列的操作弄得忍无可忍,直接用力掐了她的手一下,然后她就因为吃痛不得不放手。
我拿回手链觉得事情总算解决,随后便听见莫言言放声大哭而且越哭越大声,我都怀疑她会不会哭断气。
可事实证明哭是有用的,我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等我回过神来,父亲已经从莫言言并不清晰的哭诉中得出我欺负了她的结论。
“你在干什么?”
他望着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已经下达审判的罪犯。
“她拿了我的手链,我只是拿回来了而已。”
他牵起莫言言被我掐红的手仿佛那就是我犯罪的证据。
“不就是一个手链,你至于对自己的妹妹下这样的狠手?”
这一句话跟导火索一样点燃了我所有的委屈和愤怒。
“不就是一个手链,这才不仅仅是一条手链!这是我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礼物,是我最好的朋友送给我的。她呢,她又为我做过什么?不过是顶着妹妹的头衔就可以让我什么都让着她,就可以随便拿我的东西。如果妹妹就是这样,那我宁愿从来都没有这个妹妹。”
“那你是不是也宁愿从来都没有我这个爸爸啊?”
他听起来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断才能甘心。而我当时义愤填膺像是掌握了真理的少数人非要一吐为快,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本来就是,又没有什么感情只有血缘关系。说白了不过就只是流着相同血液的陌生人罢了!”
“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这次他语气颇为平静像是即将袭来的暴风雨。可是我还是依旧贯彻自己的信念。
“只是流着相同血液的……”
我还没说完另一边脸就又迎来了一巴掌。
最后他只说了一个滚字,我就滚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记得父亲回来的时候正好是中午的饭点,然后那天一直持续到晚上我什么也没吃。
所以傍晚大概12点左右的时候,我实在是饿的不行就想去冰箱里找点东西吃。
结果刚准备推开门就发现门缝透出了一些光线,吓得我立刻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这时门外突然有声音传来
“你说,她是不是怨我们这么多年没有陪在她身边?”
“可是再怨我们也不能拿言言出气啊,我刚才给她洗澡的时候那手还是红的。我看啊,就是跟着你妈学坏了。你之前不总是说你妈爱掐你姐。”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反正现在她在我们身边,那些不好的地方慢慢纠正就好了。”
“我看没有那么好别过来,之前跟你说不要让老人带孩子你不听。现在她已经是个奇怪的孩子了,再想别过来就难了。”
……
门外的声音还在继续,但是我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真的很烦为什么这个家里的隔音这么不好。
什么拿言言出气?
什么不好的地方?
什么奇怪的孩子?
尽说些风凉话,明明一点也不了解我。
还不让老人带孩子,你自己早干嘛去了,能带就自己带啊。老人年纪大了带不了孩子,孩子小离不开父母。既然知道这些道理,那为什么把我一个人丢下了,又为什么把她带在身边?
我已经长大了所以顾及不了我,你们有顾忌过我吗?她还小所以要关注她,那我呢?我是个不需要关注的人吗?
本来不想再哭了,但是在门后面听到的和之前听到的话一遍又一遍在我脑子里回放,我的心情也越来越下沉,眼泪也就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我实在是想不通,哪怕到了现在也是搞不懂,我和莫言言到底是哪里不一样让他们这么区别对待。
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我和莫言言相比,和他们没有什么感情基础。所以还不是和之前说的一样,不过只是流着相同血液的陌生人。
我只能这么想心里才会好受一点。毕竟,相处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是无法弥补的客观条件。
这样我也能冷静的说,在这个家里自己只不过是个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