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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沦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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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朔张了张嘴,强忍疼痛说道:“你……你把我爹放了,我就告诉你。”
“事到如今,你以为你还有资格跟我谈条件?”萧涵影一面说着,一面从袖中滑出一把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刀尖在细嫩的肌肤上划出一条血痕:“从这里划下去,你的鲜血会像水柱一般喷出来,不到一刻,血尽而亡,神仙难救,你要不要试试,嗯?”
寒朔脸上的血色尽数裉去,如雪一般苍白。
他根本不知千宿的下落,唯一知情的也许只有乔霖。原本打算等乔霖回来就让他放过千宿,还他自由,可还是太晚了。
他已经尽力了,想尽办法要消除混乱局面,结果到头来还是慢了一步。萧涵影突然发难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想到乔霖,心中有片刻柔软,不由庆幸他刚好外出躲过一劫,希望他能及时察觉异常带着师弟们逃命去,千万别落在这个疯子手里。
见寒朔迟迟不答,萧涵影的耐心也被消磨殆尽。他收回匕首,改为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寒朔被掐得喘不过气来,脸涨得紫红。他挣扎着想要掰开他的手,然而对方的桎梏如同钢铁般纹丝不动,微弱的反抗犹如蚍蜉撼树,没有丝毫作用。
“……放开我……咳……我为什么告诉你?你伤我的父亲,杀我的同门,今日就让千宿陪葬不……过分吧?”
“你!”萧涵影双目赤红,手上渐渐用力。
寒朔发出极其痛苦的声音,几乎能听到喉骨被捏碎的声音,胸口仿佛要炸开一般,濒临死亡的痛苦盖过所有不甘和愤怒。他的身体颤抖无力,意识开始模糊,却在死亡边缘徘徊无法解脱。
萧涵影的声音冷酷而残忍:“看来你是真的活腻了。”
寒朔知道供出千宿是唯一的活路。
可是他不能说,绝对不能出卖乔霖,若是被他知道执行者是乔霖,一定会加以疯狂报复。
他死了倒是无所谓,却是不能连累别人。
萧涵影:“乔、应、秋!”
寒朔的双眼瞪得极大,瞳孔在抖,嘴唇也在抖,可最后却将嘴巴闭得更紧了。
不能说。
死也不能说。
在陷入昏暗前,他如此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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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静更深。
乔霖带领的队伍仍在连夜赶路。
前面就是天险道,只要过了这处危险之地就能停下来好好休息,天亮再继续前进。
时值春季,山林间又潮又闷,似乎即将有一场大雨来袭。
乔霖归心似箭,目光望向远方。
夜空浓稠如墨,星光黯淡。原本宽阔的大道渐渐收小,两旁的树木将最后一丝月光遮蔽得严严实实,不漏一丝光亮。眼前是前所未有的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马蹄声回荡在山林间。
经过春季雨水浇灌,脚下草木葱茏幽密,疯长的藤蔓遮掩了崎岖的山道,不时有虫蛇出没。
一股阴云笼罩心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队伍还在前进,这时,空中陡然传来一道极细的声响,空气开始为之颤栗。
最先听到异响的乔霖脸色骤变,断然喝道:“敌袭!快撤!
一抽缰绳,带头调转方向往回跑!
然而就在他开口的一瞬间,“轰”一声惊天暴破!
振耳欲聋的爆炸巨响伴随着冲天火光掀地而起,离得近的人当场被炸飞出去,绝了气息。相继掀起的滚滚浓烟如同巨浪一般似要择人而噬!
轰轰轰!爆破之声相继响而起,夜空瞬间亮如白昼,来自地底的震动仿佛山神发怒,晃得人站不住脚,头顶上巨石沙土纷纷坠落。
壁石碎裂,尘土飞扬。
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乔霖虽然反应极快,却仍是慢了一步,迸裂崩塌的巨石肆虐横飞,砸向众人,他侧身一躲,却仍被狠狠砸中肩膀。巨大爆破加上猛烈撞击使他跌撞出好远被埋在尘土里,一时只觉得半边身体都麻了,无法动弹。
待到浓烟散去,前方浩浩荡荡杀出一队人马。
乔霖咬牙站起来,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耳边传来尖锐的嗡嗡声,他摇了摇头努力保持清醒,身边仅剩的两三人艰难地爬起来,同样身受重伤,举步唯艰。
“霹雳门的人……”
饮霜剑出鞘,剑气回荡。
乔霖犀利盛怒的目光恨不得将前方的人千刀万剐,“受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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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一桶凉水从头顶浇下,寒朔被冻得一哆嗦,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他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耳边传来一阵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他的四肢被铁链拴住嵌在石壁上,湿透的凌乱长发和衣服不断滴下水来,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一样。他就这样被绑了一天一夜,滴水未沾,全身酸痛,一旦陷入昏迷就被人以冷水泼醒。
萧涵影来看过他几次,永远只有那句话:“千宿在哪?”
而寒朔的回答也只有一个:“不知道。”
萧涵影冷笑着揭穿他:“你以为你还能撑得了多久?你在等谁来救你?乔霖吗?”
听到这个名字,寒朔的无神空洞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不过一个极其细小的微弱的变化却让萧涵影暴跳如雷,压抑的怒火全数暴发,尖锐地,怨毒地嘲讽道:“哈哈哈,乔应秋啊乔应秋,你还是这么天真,乔霖早就死了,被霹雳门的人炸成碎片,连尸首都没留下,你还指望他来救你?”
寒朔猛得抬起头,死死瞪着他,仿佛要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破绽。
然而对方的笑容得意而讽刺,他晃晃手中的长剑,“这把剑,你不会不记得了吧。”
寒朔浑身一震,一瞬间冷凝得如坠冰窖。
剑长三尺六寸,如冰雪般轻薄。他认得的,那是乔霖随身佩带的饮霜剑,从不轻易解下,如今上面沾满了干涸的血迹,暗沉无光,散发出死亡的味道。
“我不信……你骗我的,他不会死的,他答应过我,会尽快赶回来的……”寒朔没有发现自己脸上已流满了泪水,怎么也不敢相信那个沉默的,却对他无限温柔的人就这样没有了,他不相信。
萧涵影望着他,面目狰狞地将长剑扔了出去,“哐当”一声砸在地上,仿佛也狠狠地砸进寒朔的心里。
“他确实很有能耐,受了重伤还能折损对方几十人,不过就算是最锋利的宝剑也有失手的时候,一旦失手,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寒朔咬牙怒视着他,恨得极了却忽然笑出来。
“哈哈……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可知乔霖才是唯一知道千宿下落的人,他死了,你就永远也得不到答案,你找不到千宿,哈哈哈……你永远别想见他……”
他疯狂大笑,眼中却泪流不止。
萧涵影震怒不已,望着他几近疯癫的模样,那目光像是恨不得将他吃了。
他招来两名手下,下令道:“传令下去,继续找,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知情不报者,杀无赦!”
当夜,有人来报,说是找到了千宿的下落。
原来,乔霖的死讯传开之后,原本负责看守的几人终于呆不住了,惶恐不安地前来自首。
萧涵影做梦也没想到他就被关在踏雪山庄附近的一个小山村里,得到消息之后立即亲自前往将他接回来。
这是寒朔第一次见到千宿。
阴暗的石牢中,他穿着石青色的素雅长衫,上面没有半点挂饰,衬得白皙的脸有点病态的苍白,下巴略尖,清俊的眉眼间有种一股阴郁之气,乍一眼望去就好像夜半前来勾魂的鬼吏。
千宿出身书香门第,身上自有读书人的儒雅风度,只是这种气质因为被关在牢中压抑得太久而变得阴邪,森冷。
“乔应秋!”千宿咬金断玉地喊出这三个字,随后大步流星走上前抬起手用力打了他两耳光!
“下作东西!凭你也敢打涵影的主意,不过是一个靠祖上荫庇才能勉强存活的无能地坤,连给他提鞋都不配,你居然敢染指,靠着权力为非作歹?”
千宿毫不留情地戳他的痛处。
其实有很多天乾特别是和仪是打从心里看不起地坤的。大多数地坤生得娇弱美丽,他们身形赢弱,善于繁衍,只适合当‘贤妻良母’,一旦分化成地坤就代表着雌伏,低人一等,是注定没有一番大作为的。
所以他看不起地坤,更看不起乔应秋。
“你得意了这么些年,害我们饱受相思相离之苦,我今日一并讨回来!”
他左右看了看,似乎在找什么衬手的武器,可是地牢中什么都没有,最后把目光放在萧涵影的身上。
萧涵影下意识地按住斜背的长剑,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他。
那个文质彬彬,温和有礼的千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歇斯底里,被满腔仇恨支使的人。
“把剑给我!”他以极快的速度抢过萧涵影的佩剑朝寒朔砍了过去!
“千宿!”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寒朔睁开眼,发现是萧涵影及时阻止了他。
千宿目眦欲裂,不敢置信地瞪着他。
“放手!”
“你想做什么?”
“我要把这双手砍了,让他再也无法为非作歹!”
寒朔的指尖微颤,浑身冷得不住发抖。湿透的水滑过眉峰沿着下巴不断滑落,一滴滴落在地上。整张脸已经没有半点血色,显得格外凄艳,脆弱。
萧涵影望着他低垂的眉眼,声音沙哑,“他这模样,你一剑下去,必死无疑。”
千宿满腔怒火好似被他一句话抽走,更多寒意透骨而来,就像一条冰凉的蛇瞬间缠住他的心脏,痛得他心如刀绞。他定定地望着萧涵影,就像望着前世的爱人。
“怎么,你心痛了?你现在是在护着他吗?”
萧涵影避开他的目光,沉声道:“我只是觉得不该让他这么轻易死了,你不要多想。”
千宿自嘲地一笑,“多想?呵,你知道我被关地牢的时候都在想什么?想你们拜了堂行了礼就是真正的夫妻,而我却什么都不是,只是个可怜的阶下囚。想着等哪天我出去了,我要如何亲手把他一点点划开,切碎了,丢出去喂狗方能解我心头之恨,可你现在却护着他!你舍不得我碰他!我最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你对他动心了,你甚至怪我对他动手!而我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成为天下人的笑话!哈哈哈……”
萧涵影心痛地按住他消瘦的双肩,摇着头说道:“别再说了,请你别再说了。你该知道,你才是我心底最重要之人,不要妄自菲薄。”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可以随意处罚他吗?”
“……可以。”
“好。”他满意地点点头,拿剑挑起寒朔的下巴,恶毒地道:“你不是想要男人么?就把你卖到南风馆可好?毕竟这张脸只有在那个地方才能休现出真正的价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