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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报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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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踏雪山庄掩隐在苍茫夜色之下,显得庄严肃穆。
萧涵影盘腿坐在矮几旁,低头细看平铺在上面的信纸上未干的字迹。
仲春之月,夜露深重,冷风自窗棂空隙吹拂而进,烛火摇曳。
这时,只听“咔嚓”一道瓦片轻响,案几上的烛火也被风刮得一下子隐去光亮,又在下一刻倏地亮起来,映照出来人一身黑色夜行衣。
此人正是飞羽阁四绝之一,刻意压低的声音冰冷粗粝,透出几分嗜血之气,“深更半夜召我前来,你最好有个合理解释。”
萧涵影将密信往前一推,面无表情地道:“计划提前,后天晚上行动。”
“哦?”那人有些意外,“不是说要等到时机成熟?怎会如此突然?”
“明日乔霖会带着十名弟子前往霹雳门,只要此人不在庄中,便是我们动手的最佳时机。”
“此事待我回去禀明阁主再做决定。”
“怎么?飞羽阁也有畏手畏脚的时候?”
“你不用激我,看你胸有成竹的样子想必还有什么万全之策,不妨说来听听。”
萧涵影伸出手指点了点白底黑字的密信,上面详细写着后天晚上庄中的大门和各处角门巡逻情况,每一对由谁带队,每队有多少人,他们所持的武器以及领队之人的武功招数全部写得清清楚楚。
黑衣人拿到手中粗略一看,露出满意神色。
“丑时三刻是他们交接换人的时候,也是警惕心最弱之时。庄中弟子们的寝房在南面,我会派人暗中打开南门,你们由此攻入,那时未值班之人都在沉睡,即使反应再快也快不过飞羽阁教最擅长的暗器,必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而霹雳门那边以制做火药闻名于世,我已传信让他们在乔霖的必经之路,也就是天险道布下陷井,只要乔霖的人马到了那边,必是落得个尸骨无存,有去无回的下场。”
天险道开路于断裂的山石缝中,势如屏壁,就好像被一把天然巨斧从中狠狠辟开,只留下一道狭窄险绝的道路,若有人在此埋下火药伏击,便是神仙也难以逃出生天。
黑衣人将信件收好,冷笑道:“不是说好让霹雳门配全飞羽阁行动,如今却让他们去对付乔霖,岂不是少了一分胜算?”
“别小看他,此人武功高强,能谋善断,杀了他,踏雪山庄等于折去一翼,根本不足为惧。”
“任他武功盖世,神通广大又如何?只要我们攻占踏雪山庄,届时派人在此设下埋伏,等他一来就来个瓮中捉鳖,任他有三头六臂也插翅难飞。”
萧涵影嘲讽地看他一眼,“世事难料,若是途中有人逃了出去向他告密,让他闻风而逃,无异于纵虎归山,只怕后患无穷。”
“呵,怕什么?飞羽阁一道追杀令下去,他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难逃一死。”
“不。”萧涵影想到今早在院子看到的一幕,猛得握紧双拳,眼中蒸腾起浓浓杀意。“乔霖此人,必死。”
“好,就按你说的做。”黑衣人望着他骇人的目光暗自心惊,问:“乔容呢?”
萧涵影:“乔容由我解决。”
黑衣人:“先说好,事成之后,踏雪山庄至少一半的钱财还有历年来收藏的所有宝剑皆属于飞羽阁。”
“好。”
“另外,阁主大人对乔少主也是感兴趣得很。虽说他早已拥有无数男宠,但是乔少主好歹也是个美人,想必到了那边也会得到大人专宠。”
听他提起乔应秋且语调轻浮下流,萧涵影脸色一变,目光比方才更冷更可怕,冷着脸一字一字清晰说道:“回去告诉你们阁主,他想要什么都可以,但是,乔应秋此人,谁也别想动他。”
黑衣人显然不以意,道:“怎么,你该不会是对他动心了?呵呵,你忍辱负重潜伏两年,费尽心机想摧毁踏雪山庄,还准备亲自解决他的父亲,你以为到时候他还是那个对你死心踏地的乔少……”
话音未落,面前的男人形如鬼魅转瞬逼至面前,一把锋利的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赤红着双眼,浑身上下萦绕冰冷杀气,“最后警告你一遍,若敢胡言一个字,我会让你再也说不出话来。”
黑衣人怒睁着双眼,心中的惊骇难以形容。
他刚才甚至没有看清对方是如何动作的,若不是他手下留情,怕早已血溅当场。顿时后背起了一层冷汗,什么都说不出来。
“趁我没有反悔之前,滚。”
那人咬了咬牙,一个闪身飞出窗外,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萧涵影望着他远去的方向,眼中杀气未消。
两年前,萧家惨遭横祸,全家除他之外无一活口,再加上千宿被乔家少主派人使计抓走,才不得不来到踏雪山庄。
萧涵影原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年少时遇到一位喜欢云游四方、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用剑高手秦鹤。
秦鹤见他天赋异禀,机敏睿智,当即将他收入门下。
早些年的时候,秦鹤为证明自己的剑法,不断挑战当世高手,后偶得传说中天下无敌的武功秘籍《天岳剑影》。传言习得此法,内功极大提高,剑法造诣顶尖,可谓刀枪不入枪炮无伤,直可睥睨天下,君临万方!
秦鹤习成之后果然成为藐视群伦的不世高手,但当时他已厌倦江湖上的打打杀杀,只想将自己的一身武功传之后世,于是时常隐姓埋名来到萧家教导唯一的徒弟。
当时知道萧涵影师承秦鹤的人本不多,后不知怎的,江湖上渐有传言秦鹤将足以撼动武林的武功秘籍《天岳剑影》交于他保管。于是那些想要夺得武功秘籍的人悄悄在暗中盯住了他。
那一日,他随师父出门,归来时却连亲人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
他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查清幕后凶手就是武林中最诡秘邪恶的门派飞羽阁。
飞羽阁高手众多,汇集无数亡命之徒,专做暗算毒杀的买卖,手段凶残,只对美人与钱财感兴趣,一旦被盯上就是死无全尸的下场。之前为铲除他们,有不少门派牺牲惨重,死了很多高手,却仍然无法将其从中原驱逐。
秦鹤曾与飞羽阁有过过节,本人又常常行踪不定,飞羽阁也不知从何得知他们的师徒关系,下手将萧家灭门。
萧涵影假意与其合作夺取踏雪山庄不仅是要一雪前耻救出千宿,更是为了增强实力报仇雪恨。
飞羽阁笃定无人能查到自己身上,后来又暗中查清他是当年萧家侥幸活下来的人更是惊喜,只等踏雪山庄灭门,再将他一起杀了夺取《天岳剑影》来个一石二鸟。
他们只当萧涵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野心勃勃的大少爷。
大少爷在飞羽阁下单雇用杀手,欲夺取庄主之位,他们怎能不顺水推舟,倾力相助呢?
至于霹雳门,表面上与踏雪山庄交好,实际上早在一旁虎视眈眈,逮着机会便会出手给于致命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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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涵影的报复来得猛烈且毫无预兆。
那天夜里,寒朔正在熟睡,忽然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吵醒。
那声音十分慌乱,仿佛被什么追赶着,在夜深人静之时直敲得人心惊肉跳。
“少主,少主!不好了!”
是湘怜的声音!
寒朔心里咯噔一跳,意识到出事了,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过去打开了门。
湘怜一下跌到他怀里。
“少主!”
远远地,他看到外面冲天的火光,喊杀声尖叫声此起彼伏。接着有更多的人朝这边跑来,凌乱的脚步声仿佛催命的战鼓,一下下打在心尖上。湘怜紧张地频频往后看,小脸在月光下惨白一片,她满脸是泪,满目惊惶,“少主,不好了,有人杀进来了!我们快逃吧!”
什么……杀进来了……
寒朔尚来不得及做出回应就眼睁睁地看着湘怜被人猛踹一脚摔飞出去,她惨叫一声,柔弱的身体在地上滚了几圈,最后摔倒在台阶之下。
“湘怜!”寒朔的瞳孔骤然缩紧,正要上前查看,却被一人生生截住去路。
萧涵影站在晦暗的光线下,身上脸上溅满了不知谁的血,手持一把利剑,剑尖在地上蜿蜒一地血迹。
他一步步慢慢地走来,浓重的血腥味呛得人作呕。
寒朔已经完全傻了。
萧涵影双眼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如同阴曹地府爬出来的恶鬼,让人不寒而栗。
“你……”寒朔浑身哆嗦,就像被猛兽盯住的猎物,明明心里拼命想要逃可是双脚却沉重得抬不起来。
一步,两步,眼看他越来越近,寒朔猛然惊醒,大叫一声转身就跑。
“你还敢跑!”萧涵影怒而高喝,箭步上前从后面扯住他的胳膊恶狠狠地搡在地上。
寒朔闷哼一声摔倒在地,胸口疼得闯不过气来。
萧涵影一脚踩在他的后背,咬着牙道:“乔应秋!你还想往哪逃!”
逃不了了。
精心策划两年,踏雪山庄一夜之间被彻底攻陷,弟子们伤的伤,逃的逃,死的死,叛变的叛变,现场血流成渠。
寒朔狼狈地趴倒在地,对方的脚重如千斤,碾在他背上,仿佛要将肺里的空气都挤压出去。他颤抖,迷茫,恐惧,第一次直面刀光血影的可怕杀戮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为什么?萧涵影……这到底是为什么……”他不甘心,不明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之间好好的山庄变成血雨尸山的人间练狱,什么血海深仇要杀这么多人?
“你还有脸问,乔应秋,还没完呢。”萧涵影一使眼色,马上就有人将重伤的乔容带进来。
“爹!”寒朔从喉咙挤出一句呼喊,声音因为过度的愤怒和震惊而沙哑。
乔容的武功本不在萧涵影之下,但他毕竟年纪大了,不仅身手不如从前还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他低估了萧涵影的武功!甚至在两人过了数十招之后还摸不清他的招数,不知道对方究竟师承何人。
反观萧涵影却对他的招数了如指掌,每一剑刺来都被他轻易化解。
结果不言而喻,乔容败了,身上添了大大小小十几道伤口,最重的一道在腹部,血出如涌,顷刻将灰色的衣衫染成刺眼的暗红。
“秋儿、秋儿……”乔容面色惨白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被人踩在脚下,眼中尽是心疼绝望,好似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几岁。
寒朔不觉凄然泪下。
在他心里早已把这人当成自己的父亲,如今看他这副模样,顿时心痛万分,眼泪怎么止也止不住。
“萧涵影,你放过秋儿,他从小身体赢弱,更不懂武功,你有什么就冲着我,放了他吧……算我……求你……”
“哈,真是父慈子孝,感人至深。”萧涵影冷笑一声,随后下令:“把他带下去,别让他轻易死了,我留着还有用处。”
寒朔惊恐地看着他们将乔容像拖着死刑犯一样拖下去,立刻不要命似地挣扎起来,“别走!你们要带他去哪里!萧涵影,你到底要对他做什么!”
“做什么?”萧涵影扯住他的头发让他被迫仰起脸,咬牙切齿道:“自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不是很喜欢把人关起来么?我偏不杀他,也把他关起来,关到死为止,让你们日夜牵挂对方却如何也不得相见!如何?满意吗?”
“疯子!你这个疯子!”寒朔除了破口大骂却也无能为力,眼泪不住往下流。
他深知此人恨他,却怎么也没想到竟恨到如此地步。
“闭嘴!”萧涵影按住他的头狠狠磕在地上,危险地问道:“千宿在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