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和离 ...
-
接下来的日子，寒朔特意留了心眼打听千宿的事情。
千宿出身于书香门第，今年二十二岁，在家中排老三，大哥在朝廷当差，姐姐以秀女身份入宫，第二年就被封为贵人。而他因为是普通和仪，并不太受家里重视。
千家与萧家离得极近，两人年纪相仿，又从小认识一起玩耍长大，可谓青梅竹马，亲密无间。当中情谊自然不是他这种外人可以轻易破坏的。
这天寒朔打听到萧涵影有事外出，连忙悄悄潜进他的房中，打算趁没人注意把药给偷出来。
不过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而且时刻担心那人冷不防什么时候回来，寒朔紧张得手忙脚乱，满头大汗，心惊胆跳。
靠墙的柜子，角落里的抽屉，甚至床头，所有可能藏药的地方都翻了一遍，可还是没找到，真不知道萧涵影到底把离情丹藏哪去了。不过，此行也不是毫无所获，药虽没找到，却让他找到了那个千宿寄来的信。整整厚厚的一叠，整齐地放在书桌的抽屉里，随手就能翻到。
之前的乔应秋是个柠檬精，醋劲非常大，虽说允许两人互通书信，不过每封信都要亲自过目，绝不许他们写什么出格的。因此，信里都只是平常的问候，连思念之情都表现得十分隐晦，并不容易看出来。
可寒朔还是看懂了两人之间隐忍克制的感情。
越是情真意切，就愈发显得自己不可理喻，罪孽深重。
寒朔放下信笺，不免怔怔出神。
他终于明白了萧涵影对他的冰冷态度，那种鄙夷的，毫无温度的目光从何而来。原来他早已心有所属，也不知为何最后又怎么肯同意与自己成了亲。不难想象定是乔少主用了非常手段才逼得他们不得不就范。而这位大少主显然也是知道他们互通信件的，最后居然能忍下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夫君和别人“藕断丝连”，为何要横刀夺爱，自取其辱？也真是心大，戴绿帽戴得很开心哦？
正在胡思乱想之时，一道冰冷声音忽然自门口传来：“你在这里做什么？”
寒朔吓得一抖，书信顿时洒了一地。抬头发现萧涵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穿着一身黑衣，显得干净利索，眉眼凌利。
他愣了一会才发现自己霸占了人家的书桌，连忙起身讨好地笑道：“你回来了？”
萧涵影看了看他，再看看没有关好的抽屉，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怎么？还没看够？你放心，千宿并没有向我透露什么，我至今还是不知他究竟被你关到了哪里，你满意了？”
寒朔平时脑袋瓜并不怎么灵活，这回却反应极快，一瞬间抓住了一个重要的信息：“那我不关他了，我把他放出来好不好？”
“你说什么？”萧涵影怀疑地盯住他，眼中满是阴骘：“你又在耍什么花样？”
“不敢，不敢，我是真心的，珍珠都没这么真。”说完这话，寒朔猛然记起其实自己现在也不知千宿在哪呢，赶紧闭嘴不再多说。心想等回头找人问问，不过问谁呢？这种事情必是交给心腹来做的，问题是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哪个是他的心腹。一大堆问题搅得他头晕脑涨，索性也就不想了，道：“我刚才发现了一件事。”
“嗯？”萧涵影还是那副冰山脸。
“我的头上好像长出了一片青青大草原。”
这回，萧涵影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
寒朔也无所谓，走到一旁坐下，道：“不如，我们来谈一谈吧。”
萧涵影往他对面一坐，随手拿了本书来看，连个眼神也不屑给他，“我与你之间有什么好谈的。”
冷清的相貌，冷清的美，连说这种无情的话都是极好看的，可惜只可远观不可妄想。寒朔在心里暗暗叹息。
他毕竟不是乔应秋，不会明知他有心上人还硬要抢回来，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还是趁没有沦陷之前及时抽身吧。
深吸一口气，用自己都惊讶的平静语调说道：“萧涵影，我们和离吧。”
萧涵影怔在原地，有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皱紧眉头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我……我想和你离婚，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寒朔努力把心中预演过无数次的台词说出来，大气都不敢喘。
别看他坐得四平八稳的，脸上波澜不惊，实际心里七上八下慌得要死。
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万万不能怯场，可是没办法，一个地坤在面对天乾时都会感到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这种畏惧是刻在骨子里的，改也改不了。况且初来乍到，很多事情还未完全弄清楚，难免心虚，因此在说完这话后已情不自禁地低下头，不敢去看他。
萧涵影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冒出这话来，震惊过后心底莫名升起一股恼怒，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可笑，你今天才知道？”
这话说得太直白，当中的厌恶简直毫不掩饰。寒朔咬了咬唇，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我确实早该知道，你不仅不喜欢我，而且还很讨厌我，说不定心里还在记恨我。有句怎么说来着，你若无情我便休，既然你对我无意，心思全在他人身上，倒不如不要勉强了，我们好聚好散，好吗。”
“哼，亏你说得出口，你忘了当初我们是如何成亲的？你所使的那些卑鄙手段足够我杀你千万次，现在你跟我说好聚好散，你怎么敢？！怎么说得出口？！”萧涵影恶狠狠地瞪着他。
“昨晚我想了很多，深深觉得之前错得离谱，我不该强迫你，不该横刀夺爱，不该拆散有情人，让你们备受分离之苦，我真是天下第一大坏人，竟犯下如此大错。对此，我深感抱歉。”
萧涵影看着他唯唯喏喏为自己的辩解的样子越发来气，气得极了，反而冷笑出来：“两年了，你所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就想用一句抱歉抵消？呵，乔应秋，你未免太天真。”
寒朔被他训得抬不起头，仿佛自己真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他觉得挺冤的，可是毕竟已穿到了这人身上，既然享受了这个身份带来的便利，当然也有义务收拾这个烂摊子，只好忍气吞声，小声道：“那你要如何？我可以给你补偿，也会尽快命人放了千宿，成全你们，好不好？”
萧涵影不敢置信地，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仿佛已不认识这个人了。
寒朔声音虽小，但神情坚定，他不是在说笑，而是真心想放手，想离开了。
不知为何，此时心中竟没有一丝欢喜，甚至有一种被戏弄，背叛的感觉。这种感觉实在太糟糕，从来都是他找乔应秋的麻烦，给他难堪，从没想过对方竟然能不动声色地报复回来，比挨了一巴掌还难受。胸□□涨的怒火让他眼睛一片血红。他猛得摔下手中的书，一把揪起寒朔胸前的衣襟，眼中满是杀气：“事到如今，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说的话？像你这种人满脑子的算计，卑鄙无耻，不达目的不罢休，你会这么好心放过我们？”
“会的，真的，之前是我不对，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纠缠你。我虽不是什么好人，但还是有一点羞耻心的，知道你不喜欢我还非要死缠烂打，弄得大家都不好看。我已想清了，在大错铸成之前，一定要及时收手，不可一错再错。”寒朔努力辩解，试图让对方相信他的话，同时肯求道：“你……咳咳……能不能放开我？”
萧涵影却没有松手，仍是用力抓紧他，恼怒地瞪着他，那神情像是恨不得直接把他拆吃入腹了。
寒朔不敢迎上他的目光，梗着脖子艰难地说道：“我好歹也是少主，长得也算不差，应该会有别的天乾喜欢……的吧……咳咳，你这么讨厌我，甚至怨恨我，我又何必自讨没趣。”
“乔应秋，这又是你想出的新手段对吧，不错，有点意思，让我刮目相看。”萧涵影咬牙一个字一个字说道。
“不是，我是真的想通了……”
“哦？你的意思是你想通了，所以想放手了？”
“对，咳咳，就是这样的，之前是我想不开才做出那些傻事，我现在真的非常后悔。”
“你想说这两年来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你一时兴起？你如此对待我，现在一句想通了就想打发我？呵，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你等着，很快，你就会为曾经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代价！”萧涵影咬牙说完，用力甩开他拂袖而去，留下他一人在房中发呆。
谈话就此不欢而散。
寒朔平复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心情一下子跌落到谷底。通过这次谈话更加能确实是原主硬生生拆散这对有情人所以才落得这样尴尬的境地。虽说他还没有对萧涵影产生什么异样的感情，但是被名义上的夫君记恨，贬低得一文不值，心里还是很不舒服的，真不知要怎么办才好。
回到西院，湘怜正站在门口翘首以盼，一见到他立马欢欢喜喜地迎上来，“少主，你这一大早到哪了？连早膳都没吃，可把奴婢急坏了。”
寒朔整个人无精打采，摆手道：“先别忙了，我不饿，不想吃。”
湘怜愣了一下，担忧地问：“少主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可否与湘怜说说？”
寒朔正想找人倾诉，顺口接道：“千宿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开始好奇究竟什么人能让萧涵影如此念念不忘，让堂堂少庄主用了两年时间与他斗，最后还是输得一败涂地。
湘怜没想到他有此一问，不禁震惊地瞪大双眼，一副受惊过度的表情。
“少、少主……”
“嗯，怎么了，千宿很可怕？至于把你吓成这样？”
“不是的……奴婢只是很惊讶，少主竟会主动提起他……”湘怜斟酌用词小心翼翼地答道：“他……奴婢不敢说。”她清楚知道此人是少主的禁忌。他曾严令任何人不得提起千宿，否则定会受到严厉的处罚。上回有个下人不小心提了一嘴，少主大发雷霆，命人将他的嘴打烂嘴丢出去了，自此以后更是无人敢在他面前胡乱提起。
寒朔尽量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鼓励道：“没事，你想说什么尽管说，我不会怪你。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现在心里乱得像一团乱麻，根本理不清头绪，所以也想听听别人的看法，说不定经你一分析，我就能茅塞顿开，拨开云雾见青天了。”
湘怜见他说得有趣，噗嗤一笑，也不再拘谨了，娇憨地说道：“奴婢哪懂得分析什么道理呢。当初他来到踏雪山庄，我也只是躲在大殿后面远远地见过一面。庄主要他与萧公子断绝关系，从此不再来往。他一声不吭，在强大的内气压迫下口吐鲜血倒在地上，直到最后仍不肯妥协，后来就不知去向了。不过，萧公子确实对他……很重视，所以奴婢想，他应该也是个很出色的人吧。”
寒朔点头表示同意。
湘怜见他并没有动怒的意思，胆子更大了些，继续说道：“少主既然问起了，奴婢今日也斗胆说一句，这萧公子一直对他余情未了，少主何不试着放手，另寻良人呢？湘怜看得出来，二少主对您一直……可惜自从你察觉他的心意之后就开始疏远他了，二少主也因此落落寡欢，消沉了许多呢。明明他才是最优秀的天乾，明明他才是从小陪您一起长大的，待你最好，与你最是般配，可惜你却未曾给过他一个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