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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试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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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一支黑色羽箭刺破窗户纸擦过他的头顶‘夺’一声钉在旁边的柜子上,箭尾在灯火下微微震颤。
然而一切只是开始杀劫开端,不给人喘息之机,数不清的羽箭自四面八方沾杀而出。
急风如啸,厉光急闪,箭织如网,全部直指萧涵影!
萧涵影将寒朔护在身后,寒光一划,利剑出鞘,沉肃杀气瞬地布满这方寸之地。
他手持长剑挥洒自如,迅影流光之中,接连不断的夺命利器被斩落在地。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寒朔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有人前来相救,赶紧趁机往门口奔逃。萧涵影扭头冲他道一声小心,话音方落,忽感内息一阵窒滞。他试着运气调息,然而身体竟不受控制,难以提起力气,手上之动作渐渐迟缓下来。
一时错愕不已。
角落里的香炉中正燃出缕缕青烟。熏香中已掺了毒,化烟飘散在空中,微风拂面,何等机灵之人也都无法察觉。
萧涵影眉头紧蹙,幸而这并非什么剧毒,只会让他暂时失去几成内力,剑招无法尽意。
再看看身后之人却什么事都没有,完全无一点中毒的迹象。
萧涵影眼中闪过一丝痛苦,迅速挥剑熄灭房中的灯火,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果然,对方投鼠忌器,不敢贸然攻击,如暴雨般密集的箭阵终于暂缓。
萧涵影赶紧趁此机会抱住寒朔破窗而出!
不出所料,外面早有无数杀手埋伏等候,高处的墙上连同屋顶之上更有一排排保持着弯弓射箭的弓箭手整装待命。
院中最前方,楚云深凛然静立。
顷刻殊死之决的静肃中,他漫不经心地抬手,指尖撕裂风雨欲来的最后平静:“杀!”
话落,训练有素的众多杀手持剑逼杀而来,而当中竟有人穿着萧家侍卫的统一服饰。
萧涵影知道,就在他踏进这处大宅之前,那些侍卫已经全被暗杀假冒,而他因为一门心思扑在乔应秋的身上而大意到忽略不知。
毒药,利箭,冒充的侍卫,埋伏的杀手,看来今日此人是非置他于死地不可。
萧涵影沉静地扫视一圈,血凛的双眼让人震慑不已。
剑落如雨,挑杀而来,冰冷的剑锋映照血红双眼。夺命杀阵中,萧涵影不得不放开牵着寒朔的手,使用巧劲将他轻轻一推,寒朔狼狈后退几步,未及站稳就见萧涵影一剑刺穿逼至眼前之人,紧跟着又被他扯入怀。
现在的他,功力已渐落下乘,只能勉强撑持着,但顽强的意志力却不容许他轻易放弃,至始至终不让寒朔离开他半步。
剑光交错,喊声震天,萧涵影凝神挥剑应战,同时还要留神不断从暗处射出的暗箭,可心中却并无一丝慌乱,他一心只想带着寒朔离开,因此且战且退,不断趁隙向门口靠近。
包围圈也随着他们二人渐渐移动。
“别让他活着离开!”楚云深见此情景,心中燃起强烈杀念。
明明只有放开寒朔这个‘累赘’就能逃离此处,可他却始终不肯放手。
既然如此,就更留不得了。
更多的杀手听从命令一拥而上,刀箭齐攻,杀招促促。萧涵影已踏在血锋剑刃之上,他汗湿重衣,左支右绌,身上已然增添无数伤口,鲜血泼溅如墨,却咬牙一声不吭,只将身边之人抓得更紧,护得更严。
任何试图靠近他们想要救走寒朔的人首当其冲成了他的剑下亡魂。
“你放开我!放手!”寒朔被他坚定的,义无反顾的态度惊吓得不轻,拼了命想挣脱他。
“住口!”萧涵影一声喝止,强提内元,祭出最强一招,强大的剑气横扫四方,众人一时伤退,动弹不得。
天地间恢复短暂的平静,他伸出长臂揽住因受到惊吓怔愣的人,施展轻功向外飞去。
“拦下他!”楚云深率先追了上去,目光似刀锋般锐利:“放箭!”
“咻——”成百上千的黑色羽箭卷着阴风斩风破空而来,却被萧涵影一一挥剑劈开。寒朔非常害怕再次落入他的手中被带走,因此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
萧涵影自顾不暇,且担心他被乱箭射中,恨不得将他整个人按进怀里。
寒朔不欲与之如此亲近,狠命一推他的胸膛,却在这时,耳边传来一道急促的破空之声,尖锐且势不可挡。他受惊地抬起头,却什么都没有看清——萧涵影抱住他转了半圈,一支羽箭狠狠钉入他的左边臂膀,尖端刺破衣服钻进血肉的闷响清晰可闻。
寒朔大骇,眼睁睁地看着他紧咬牙关一把握住箭身眼也不眨地将其拔出!
深陷的箭矢倒勾连皮带肉地扯裂伤口,喷溅的鲜血喷洒在寒朔的脸上和身上,粘稠的,带着微微的热度,在月色下散发出难闻的血腥气味。
“你……”寒朔抖着嘴唇难以相信的望着他,眼中除了错愕,还有更为复杂的情绪,他不知道为何在这样的生死关头萧涵影还要选择护他周全?
萧涵影身负重伤,脸色煞白,看他的眼中却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和沉深的怜惜,这样的眼神若是被真正的乔应秋见到,估计会高兴得命人大摆宴席,庆祝个三天三夜才尽兴,但落在寒朔眼里却只觉惊心动魄,恍若见了鬼一般。
他心知已无力将人带走,最后再深深看了他一眼,弯起嘴角冲他露出一抹苦笑,终于放开他,同时手腕一转往他胸口轻轻一拍。
寒朔就这样身不由己地自高处跌落下来。
呼啸的寒风中,他闭上眼发出惊恐的叫声,臆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反而跌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原是有人及时抱住了他。
待寒朔看清那人的样貌,声音沙哑地喊出的他的名字:“楚云深。”
楚云深脸色阴沉,如猛兽般盯住萧涵影逃离的方向,斩钉截铁地道:“追!”
说完仔细检查寒朔有无受伤,见他脸上身上沾染血迹,急道:“你受伤了?”
寒朔摇摇头,惊魂未定,“我没事。”
楚云深小心抹去他脸上的鲜血,直到确定他没事,原本紧蹙的眉才慢慢舒展开了,微微笑道:“没事就好。”
“楚云深。”寒朔伸手揽住他的脖子,把头埋进他的怀里,从他身上汲取令人安心的温度,好似如此一来便能驱散所有恐惧和寒冷。
楚云深被他勒得太紧了,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就着这个姿势将他抱进早已备好的马车,吩咐道:“回府。”
车夫答应一声,驾着马车出了巷口走上宽敞的大道。剩下的几名下属也纷纷骑马跟来,保护主人安全。
夜深人静,只有车轮辘辘碾过地面的声音回荡在耳旁。
此辆马车从外看似普通,里头却布置的很是用心。车厢内壁均挂以挡风布帘,里头铺着暖和的毛毯,甚至还摆了一张小矮几,上面燃着一盏烛火,映照出旁边放着的茶水点心。
寒朔把头靠在楚云深胸前,直到此时方平复一些。今日一访霹雳门,令他身心俱疲,然而晚上萧涵影的出现更令他措手不及。对方的态度一改从前,那种非他不可的模样着实把他吓得不轻,直到现在,心里还沉甸甸地坠着,有种不好的预感笼罩心头。
楚云深以为他在忧心萧涵影回去后会对乔容不利,拍拍他的肩膀,道:“我已派人前往踏雪山庄,现在就看是我的人快还是萧涵影传递消息的速度快。”
如此说来,他便是打算插手前庄主乔容的事情了,寒朔不禁感到诧异:“你终于肯救我父亲了?”
面对他充满期望和惊喜的眼神,楚云深也说不出太过绝情的话,斜睨他一眼道:“别误会,我只是不想看到我的贴身侍从整天苦着一张脸,吝于展露笑颜的模样。”
尽管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寒朔还是打从心底感激他,“无论如何,多谢你愿意出手相助。”
“你别高兴得太早,能顺利救回令尊自然最好,不过我想堂堂踏雪山庄应会有其他传递消息的捷径,只怕这会儿他早已命人将令尊转移至别处。”
“是么?”寒朔不自觉地抓紧他的衣袖,精致的浅色云纹在指尖勾勾缠缠,一如他混乱的心绪。
楚云深能从他的信香中感觉到他的不安,失落和依赖,出声安抚道:“别担心,至少我们已知他还在踏雪山庄,若真的被关至其他地方,只要动过,就会留下痕迹,我会让人尽快查出来。”
说来也奇怪,寒朔深知他算不上什么仁慈善良的好人,但听到他的亲口承诺却莫名的相信。
楚云深从不轻易许诺,若开口了,势必言出必行。
寒朔心中稍定,沉默了一会儿,问:“今晚的一切是你布的局对吗?你命人埋伏在此只等他自投罗网,层层陷井教人逃无可逃,萧涵影险些命丧于此。可我还是不明白,你是怎么做到未卜先知的?就算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猜到他会把我抓来这里吧?”
“谁说不可能。”楚云深望着他,笑容十分自信:“你到底还是不了解天乾,没有一个天乾能容忍在意的地坤在自己眼皮底下与别人亲热。所以他今晚一定会有所行动,而在此之前我已派人查清这附近属于萧家购置的大宅共有两处,还有一处离得更远一些。他有很大可能会带你来此,因为地处偏僻,且一路上皆为深山密林,更容易掩人耳目。当然,为防有变,我两边都安排了人手。只是没想到他中毒之后还能坚持这么久,最后杀出重围逃出升天。此回他因你心神大乱,一时大意堕其术中,下回可就没这么容易了。如此便如放虎归山,纵龙入海,是遗害也。”
寒朔听得脊背生寒,不知是因为连不知情的自己也被算计进去了,还是震惊于楚云深如此周密的筹划,精明如萧涵影也差点折在他手中。
“原来如此。”
“他对你的执念之深超乎想象,所以更是非死不可。”
“如此说来你应该给他用剧毒才是,你已事先给我服用解药了不是吗?”
“就算有解药也于身体有损,更何况你向来体弱,我怎么可能让你跟着冒险?”
“你从什么时候起了杀心的?”
楚云深漫不经心地回道:“从你口中得知他图谋不轨的时候。”
寒朔大惊!
那就是昨天早上。
仅仅一天一夜的时间,他就查清了萧涵影的所有行踪,不费吹灰之力帮他取回饮霜剑,再布局诱敌入阵,趁着那人离开的时候控制整个萧家大宅,将最安全的地方变为杀人取命的龙潭虎穴。
这种谋略算计岂在萧涵影之下?
寒朔不由细细打量眼前之人,昏暗的烛火中,他眉眼舒展,神色自若,仿佛天底下再难的事情在他眼中都不值一提。不得不承认,楚云深年轻有为,潇洒风流,身上既有成大事者的意气风发,亦有富贵公子的雍容风度,指挥若定,胆略非凡。
也幸好他从商,若是从武,说不定会将整个江湖搅成一滩污浊漆黑的混水。
“不过一天时间,你从哪找来那么多杀手,你不是只是个商人么?”
这重点抓的,楚云深又无奈又好笑,“宝贝儿,相信我,只要付得起价钱,你能让江湖上最顶级的杀手为你卖命。”
这一声宝贝儿把寒朔叫得脸红耳赤,心脏怦怦乱跳起来。想反驳几句,可是双眼却忍不住要往他身上瞧。夜晚太安静了,狭窄的车厢里,属于天乾的信香不管他的意愿紧密地包围着他,熟悉而又温柔。
而他整个人就陷在楚云深的臂膀和胸膛之间,连动一下都困难。稍微抬起头,就能看到他弯曲翘卷的长睫和左眼角下那颗过于温柔的泪痣。
不知不觉,连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寒朔伸出指尖轻轻划过他的眼角。传说中,长有泪痣的人是因为前生有约,这种记号是连转生也抹不掉的痕迹,他们等待着,直到遇见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一辈子不分开,直到彼此身心逝去。
楚云深一把攥住他的手,笑问:“怎么了?”
寒朔抿了抿唇,带着期待和探询:“楚云深,你……有没有想过要找一个人安定下来,像你这样的,在这个年纪应该早就成婚了吧?你就从来没考虑过自己的终身大事么?”
楚云深放开他的手,改为无意识地摩挲他的后背,用一种满不在乎的语气说道:“一个人活得多自在,干嘛没事找事找个人束缚自由?人生在世,应及时行乐,无谓自寻烦恼。”
寒朔身子一僵,在一片失望茫然之中品味到一丝苦涩。
对于楚云深揽在后背的手也难以忍受起来,他挣了挣,想从他怀里退开,却被一把按住后脑压在胸前,那一声声规律的心跳声如擂鼓般,那样清晰地,直白地,像要击中心脏一般敲打耳膜,勾起所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和压抑,让他体会到另一种更为深刻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