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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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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怎么了。
恐怕寒朔自己也没有答案。
自从进了楚府，他能感觉到身体一天比一天差：焦虑、失眠、不安、烦躁，这些阴暗情绪时时笼罩着，就像梦魇般挥之不去。
可是他没有可以倾诉的人。
地坤的心思本就敏感，再加上所有烦恼纠结皆因眼前之人而起。
在此之前，寒朔对于情爱之事一无所知，楚云深是他第一个男人，更是他的天乾，他给了寒朔临时标记。那两夜留下来的痕迹直到前几天才完全消退。他们之间有着天生的吸引力，彼此的信香又如此契合。直到现在，香雪兰的气味当中还纠缠着雪松的清香，仿若天地苍茫，大雪纷飞，松柏苍翠，一簇香雪兰在雪松旁悄然绽放。是与世隔绝的雪山之巅最清冽的寒意，连香味都融合得难解难分。
即使两人分开一小段时日不见，依旧藕断丝连，无断厘清。
楚云深并非良人，寒朔是知道的。
但是没有办法，不管喜不喜欢，接受不接受，至少在这一个月里楚云深就是他的天乾，他的身体已经先一步承认了他。
他控制不住地想靠近楚云深，渴望他的触碰，期待他的回应，在天乾面前是出于本能的臣服。
临时标记不仅对天乾有影响，会让他们产生占有欲，侵略欲，破坏欲，也让地坤不知不觉的产生依赖和顺从，这种感觉通常会持续一个多月，两人之间的羁绊很深。如果是彻底标记的话，则意味着地坤完全失去自我，在天乾面前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甚至连自己的生杀之权都交到对方手上。所以那些被天乾抛弃或者背叛的地坤通常会因为承受不住身心双重的折磨而选择自杀。
地坤似玉，珍贵美丽，却又脆弱易碎，需得细心呵护才能共度一生。
寒朔慢慢地也体会到这种类似被抛弃的痛苦，因为楚云深仇恨他，对他只有忽略和冷漠，稍微不满就说要把他‘卖掉’、‘送人。’这让本来就没有安全感的地坤更加焦虑无助。
对一个地坤来说，被自己的天乾厌恶所带来的痛苦比什么惩罚都要剧烈，精神上的折磨让他陷入恐惧自卑的低落情绪当中。面对楚云深时，寒朔一直在努力克制和逃避，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然而只要他们接触的时间稍微再多一点点，仅存的理智就会溃不成军，彻底暴露弱点。
“楚云深，你能不能给我个痛快？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肯放过我？如果只想报复的话，为什么当初不一刀杀了我？这样做不是更解气吗？”寒朔眼尾发红，眉头皱得死紧。
楚云深是个疯子，一会儿对他横竖看不顺眼，百般嫌弃。一会儿又哄又抱的，真不知道他到底想如何。
“说得容易，你欠我太多，哪能这么轻易放过你？”
“你当真对我恨之入骨？为何那天对我……做出那种事？你应该把我扔到一边，让我自生自灭，反正我这副身体如此不堪，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寒朔说着，开始有种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的快意，可是胸口却细细密密的痛起来，痛得他不得不拿手按住。慢慢的，他觉得呼吸有些困难，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耳边传来谁的声音，听不太真切，只隐约听到一两句：“乔应秋……放松，放松……没事了，不要怕……”
信香紊乱，心神不定。
楚云深暗道不好，一面喊他的名字安抚他，一面释放信香形成一道天然屏障将他包裹起来，包得密密实实，充满霸道的占有欲和保护欲。
淡淡的幽香在狭窄的房间里四散飘逸，每一个角落都沾染属于楚云深的气息。
温柔强大的信香给与寒朔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这种感觉很新奇，就像身体产生了某种心灵相通的感应。他终于不再颤抖，安静地呆在楚云深的怀中，失控的心跳也慢慢恢复平静。
楚云深抬起他的下巴，仔细打量他的脸。
寒朔微微启唇喘息着，苍白的脸庞即使在烛火的照耀亦不添一丝血色。他抬起眼帘，就那样茫然无助地望着楚云深，眉宇间深藏一抹忧愁。“如果这就是你报复的手段，那么恭喜你，你赢了。”
楚云深将他散落在耳边的几缕长发拨到耳后，语气温柔，说出来的话却格外残忍：“这就认输了？乔大少主就这点能耐吗？”
寒朔拿开他的手往后退开一步，“你费尽心机找到我，想找我报仇，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认错人了呢？我不是你要找的乔应秋，他之前做了什么事情我一概不知，我不想再承受这些了，我……”
“据我所知，乔少主向来敢爱敢恨，现在却连承认自己的勇气都没有？”对面的男人打断他的话，举步踏近，低下头审视地盯着他的双眼，“传闻中骄纵任性的乔少主确实与你现在这副模样相差甚远，唯有一点是相同的……”
这双乌黑纯粹的眼睛，永远这样明亮清澈，映照着倔强不屈的光芒。
乔少主也许永远不会知道，多年以前他们是见过一面的。
那是个下雪的早晨。
晶莹的雪像扯碎的棉絮不断自天空飘落，天空是淡墨渲染的灰暗。风很冷，大街上的行人也很少。所有房屋和树木都被银装素裹，积雪皑皑，银光闪烁。
还只有十岁的楚云深刚从人贩子的手中逃脱，跟不要命似地在长长的街道狂奔。寒光化做冰刀刮在脸上，雪花落在脸上融化，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雪水。他只有不断地跑，用尽全力地跑才能将身后那群举着棍棒的坏人甩开。
不知跑了多远多久，双腿似灌了铅一般沉重，可他不敢停下来歇一歇。他一边跑着一边不断回头往后看，心跳得异常凶猛，喉咙似被利刃划开一般，每喘一口气都疼得撕心裂肺。
不能停下，一旦停下只有死路一条。
就这样用尽全力狂奔至拐角处时，前方突然冲出一个小孩儿撞到他身上。
“哎哟！”随着两声惊呼，小孩儿重重地将他扑倒在地，把楚云深摔得七晕八素，半天爬不起来。
“你……快起来，重死了。”楚云深费劲地推了推那冒冒失失的小孩儿。
小孩儿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爬起来，上来二话不说先照着他的腰侧踹了一脚，气呼呼地嚷道：“你把我的红豆糕都摔坏了。”
楚云深双手撑在身后，眯着眼睛去看他。
小孩儿大约五六岁，眼睛乌黑明亮，脸上肉呼呼的，鼻头被冻得有些红，穿一身华贵的白色衣裳，脖子上一圈白色狐毛几乎挡住大半边脸。
粉雕玉刻，漂亮又可爱，而且还香香软软的，就是脾气不太好。
“是你先撞到我……”楚云深又累又饿，伸抹了抹额头，破旧的衣裳全被汗水浸透，看起来狼狈不堪。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
“是你是你，是你撞到我！都怪你！”小孩儿气得小脸通红，蛮不讲理地捶了他胸口好几下。“把红豆糕还我！”
打的这几下倒也不痛，就是让人恼火。
楚云深喘着粗气正要给他点教训，这时远处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秋儿，你在哪？”
陆续还有大人的呼喊：“少主——少主——快回来吧，庄主知道了要生气了！”
声音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被发现，小少主顿时慌了，气急败坏地瞪着他，“都是你害的，哼！”
他没有发现对方的眼神已经变了，还在咋咋呼呼地吵着要他赔。
少主，庄主，还有不远处的踏雪山庄。
原来他就是害死父亲的凶手乔应秋。
冷凝的杀气如狂风大雪般涌来瞬间将楚云深淹没，他不动声色地摸到身旁一块尖锐的石头，想象着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眼前的小孩儿拍得头破血流，一击毙命。
杀了他！杀了他！
如果不是这位少主，父亲就不会死，他也不用四处流浪，戚然也不会因为搭救他而被人抓走。
心中疯狂的想法无法遏制，小云深眼睛充血，呈现出觅食的恶狼般凶狠的光芒。
他凝神屏气捏紧手中的石头，神经紧绷到极至，正欲动手之时却看到对面的小孩儿朝他凑近，一脸别扭的问：“你，你哭了吗？唉，你怎么哭了啊。”他似乎有些着急，在原地转着圈圈。
“明明是你撞倒我的！还敢哭哦！阿爹知道了又要骂我了。”
他苦恼地思索了一会儿就将怀里的油纸包裹塞进他怀里，“算了，这些都给你，不许哭了啊。”说完还用手抹了抹他脸上的‘泪水’。
他的手软绵绵肉呼呼的，一下子糊到楚云深脸上。温暖柔软的小手在他脸上停留一下便离开，留下的却惊天动地的震撼。
短暂的温暖就像霁雪初晴的阳光，一下子将人从凄冷肃杀的冰天雪地里拯救出来。
楚云深还在愣神，面前的小孩儿已经飞快地转身跑开，像一朵白云，转眼消失在转角尽头。
他打开油纸包裹，里面躺着几块香甜酥软的红豆糕。
尚有余温。
包裹外面印着几个模糊的字眼：相思堂。
“秋儿，呵。”楚云深不知不觉将这个名字脱口而出，这其中隐藏的复杂情感恐怕连他也说不清。
寒朔耳朵一热，有些别扭地撇过脸去，“都说了我不是乔应秋。”
“你不是他，又会是谁？”楚云深拨开他背后的长发，露出细白的脖子。
寒朔下意识想躲，却被他按住难以动弹。
“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不许动手动脚。”寒朔慌乱不已，跟受了惊的猫儿似的，浑身炸起毛来。
楚云深不予理睬，将他后颈的衣领往下扯了扯，露出一小片肌肤。
地坤最敏感之处暴露在眼前。方才信香紊乱，接触到天乾之后出现了不小的反应，仿佛等待天乾利齿的刺入，上面有些微的红。
“你不愿接受的，究竟是乔应秋的身份，还是这副身体。”楚云深声音低沉，缓缓张开手捏住他的脖子。就像高大威武的狮子突然伸出爪子把一只小兔子按住，那兔子只有瑟瑟发抖的份。
“啊。”
寒朔浑身过电般颤抖了一下，发出惊呼，浑身颤个不停。“别碰我！楚云深。”他是真的怕了，情急之下第一次大声喊出楚云深的名字。他不断挣扎试图挣脱天乾的钳制，然而对方只需轻轻一按，他就浑身脱力，根本无法招架。
楚云深也没想到他会有如此反应，觉得有趣，指尖一收，轻而易举地捏住那块软肉。
这下子寒朔再也忍不住，膝盖一软，向前倒去。
楚云深早有准备，手疾手快地搂住他，任凭对方发软的身体依偎在自己怀里。心里止不住生出一些怜惜，低声道：“你怎么老喜欢往人怀里扑。”
寒朔抬起头怒视他，眼角微微发红，包含了太多不甘与愤怒。
楚云深心道：可别真把人惹急了。便好心放开他，双手随时准备再给人接住。
寒朔恨声道：“楚大人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吧，我奉陪到底。”
“这才是目下无尘的乔少主啊。”楚云深感叹着捏捏他的下巴，被寒朔一把打开：“少碰我。”
“你过河拆桥，没良心。”楚云深似真似假地抱怨：“刚刚是谁一直埋在我怀里寻求安慰，这才刚恢复一些就翻脸不认人了，真是无情无义，教人心寒。”
“楚大人高明大义，小的哪里比得上？”寒朔感觉喉咙不舒服，咳了几下说道：“夜深了，楚大人请回吧，我也该歇息了。”
“不忙，先让我看看你的手如何了。”
“什么？”寒朔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人拉过手仔细查看手上的伤。
这双手，原本细娕白晳，手指纤长，如今掌心和指腹布满伤痕。因为每日都要做粗活，旧的伤痕还未好全又添新伤，比从前更粗糙了些。
“干什么，放开我。”寒朔又急又怒，拼命往回缩，却被抓得更紧了。
楚云深动作强硬地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大拇指划过柔软的掌心。
寒朔难以置信地望着他，脑海里浮现乔霖的脸。
那一日，乔霖半跪在他面前细心地替他按揉小腿，神情专注，力道也掌握得刚刚好。
那时望着他温柔的眉眼，说不心动是假的。
可楚云深毕竟不是乔霖，此人最是反复无常，斤斤计较，天知道什么时候不小心说错一句话就又得罪他了。
也不想想这满手的伤是拜谁所赐，如今又做戏给谁看呢？
“满意了吗？这一切不就是你想要的？”寒朔话的语中带着埋怨和讽刺。
楚云深就跟没听到似的，自顾自地说道：“伤成这样最好还是用药擦一擦。”说完便起身去找伤药。
整间屋子小而旧。如管家所说，除了床椅案几就没别的了，收拾得干干净净，一目了然。
角落里倒有个柜子，打开一看，里面就是几件换洗的衣物，叠得十分整齐，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寒朔一下子冲过来将柜子关上，气急败坏地喊道：“别乱动我的东西！我没事，根本不用擦什么药！”
“我明日遣人给你送过来。”
“谢了，区区小伤，不劳费心。”
楚云深继续道：“从明日起，你做我的贴身侍从，以后专心服侍我一人。”
“我不。”
“这可由不得你。”
寒朔强忍怒火瞪了他一眼，问：“楚大人，我在府里干活，你会给我月钱吧？”
楚云深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嘲笑他，“你人都是我的，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楚府供给，还要什么月钱？”
“就算是奴隶也是有赏钱的吧？难道我一辈子只能做无用功？”
“一辈子啊……嗯，也未尝不可。”
眼见小白兔又急红了眼，一副随时要找他拼命的架势，楚云深笑笑，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诱哄道：“想要赏钱也不难，你亲我一下，这锭银子归你，如何？”
寒朔没想到他竟无耻至此，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僵在原地半天没有动作。
“不愿意？我现在心情好才跟你谈条件，事实上，我若真想对你做什么，你以为你还逃得掉吗？”
寒朔还是一言不发。
“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错过就没有了哦。”
话音刚落，寒朔突然踮起脚尖吻了过来。
干净利落，一触即离的吻。
都没来得及细细品尝，可是唇间却清晰地感觉到双唇的柔软和甜美。温热的气息拂过脸庞，就像尘封多年的美酒开了一隙，醉人的芬芳扑面而来。
只是浅尝一口，便已醉了，而他只想长醉不醒。
“你……”堂堂的楚大人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被这被轻描淡写的一吻撩拨得心跳加速，意犹未尽地想要追逐他的唇，却被寒朔用力推了一把，一时不察，险些跌倒在地。
寒朔的脸红红的，眼神躲闪，抢过他手里的银钱放进柜子，摆摆手像在赶什么似的，“夜深了，楚大人也该回去休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