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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沐浴 ...

  •   不怪寒朔会这么想。

      这个楚云深摆明了就是看他不顺眼,处处针对找茬。他都已经处量避其针芒,结果还是一不小心就被逮到好一阵教训。

      真怀疑楚大老板是不是整天没事干就光琢磨着怎么折腾他了。

      只能说要么是楚老板的恶趣味,觉得捉弄他这个落魄少主很有趣。要么就是他们曾经有过过节。

      只是乔应秋又怎么会和他扯上关系呢,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楚云深听他一问,顿时沉下脸,“你觉得呢?”

      寒朔:“我……不记得了。”

      楚云深显然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冷哼一声,“金枝玉叶的乔大少主,又怎会记得多年前一个地位低微的下人。”

      “什么?”寒朔听他话中之意似乎另有隐情,忙问:“你说的是谁,当年发生什么了?”

      楚云深见他无辜至极的模样,越发咬牙恨齿:“乔大少主果然一无所知。你们乔家在害得别人家破人亡之后还能心安理得地潇洒这么久。所谓武林第一门派,不过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

      家破人亡这四个字太沉重,寒朔哪里承担得起?不禁僵在原地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乔少主没什么想说的吗?”楚云深一看他的样子就来气。

      其实身为天乾没道理总欺负自己的地坤,那样也显得太没风度。再说,当年的小少主还只是四岁稚儿,即使归究起来确实是他害得自己没了娘死了爹,没处安身,四处流浪,可他又能上哪说理去?

      造化弄人,一切都是命罢了。

      只要乔少主肯低头认错,撒个娇,服个软,说一说好话兴许就高抬贵手了。

      偏偏他就是惯不作娇态,一脸无辜地站在那里,跟锯了嘴的闷葫芦似的,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叫人怎能不气?

      寒朔握紧手心,抱歉两字到嘴边却如何都说不出口。他太清楚家庭破碎的痛苦,那种孤独和绝望,流离失所的痛苦绝不是轻飘飘的一句道歉就能抵消的。乔应秋造的孽如今只能由他一人承担。“对不起,我为曾经的过错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

      “是吗?”楚云深盯着他脸,似笑非笑。“很好,从今日起,罚你每晚到祠堂里念经思过一个时辰,为自己曾犯下的错误忏悔反省,直到你彻底醒悟为止。”

      祠堂里供奉着父亲的牌位,相信父亲在天有灵也能感到些许慰藉。

      寒朔望着他冷酷无情,无理取闹的模样,默默咬了咬唇,更加坚定了要逃跑的决心。????

      第二天,寒朔惊讶地发现饭堂的张大娘换了人,黎管家也没有动不动就来挑事了。

      不过该干的活还是一点没少,他除了砍柴挑水,还得到后厨帮忙烧火倒灶灰,忙得灰头土脸,累得腰酸背痛,流了一身的汗。

      金乌西坠,夜幕降临。

      杂役小院的下人忙碌了一天终于可以回去休息了。

      只有寒朔是例外。

      他朝不远处面露担忧的阿洪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担心,独自一人来到楚府的祠堂。

      早有两名侍卫装扮的男子守在门口,见他来了,一左一右上前推开大门。

      长长的“吱呀”声在暗夜里显得突兀又诡异。

      寒朔一方面庆幸有人守在此处,让他不至于一个人跑到这种阴森森的地方觉得害怕,一方面又有些无奈——看得这么严,想敷衍一下蒙混过关都不行了。

      楚家祠堂十分气派。飞檐凌空,典雅庄严,门楣正中高悬金匾,门上雕刻鸟鱼花卉,山水人物等图案,玲珑别致,栩栩如生。大殿中红毡铺地,亮漆涂壁,紫檀神桌上供奉着楚家祖先牌位,旁边点燃两座烛台,烛火轻燃,香烟缀绕。

      寒朔虽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也得老实跪下,为他曾经犯下的“错误”忏悔反省。

      其实一天下来他也很累了,跪在那里早已疲惫不堪,呵欠连连,上下眼皮直打架,几次差点直接会见周公,却又不得不咬牙强撑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敖过那阵困意之后,过往思绪纷至杳来,脑子里塞得满满的,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短短不足一月,家中连番遭遇变故,他从衣食无忧的大少主沦落为人人可欺的奴仆,一身傲骨被挫磨得七零八碎。一朝从高高的云端跌落,摔得满身污泥,开始学会隐忍,学会委曲求全。不断告诉自己要看开看淡,否则根本承受不了巨大的心理落差,怕早就心态爆炸抡起斧头去找那几个混蛋拼个鱼死网破了。

      把楚云深的名字在脑海里翻来覆去默默诅咒了一个时辰,寒朔终于得以从煎熬中解脱。他伸手按着膝盖缓缓站起来,结果双腿早已酸麻得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了,刚直起身子果然又如一摊烂泥一般无力地摔倒下去。

      “该死。”寒朔低咒一声,干脆跌坐在地上等那阵酸麻的刺痛感过去,最后才挣扎着回到自己的院子。

      月色惨淡,阴风阵阵。

      楚云深百无聊赖地翻了一会儿帐本,走至窗边往祠堂所在的方向望去。

      白天的时候,因为亲眼目睹乔少主和别人有说有笑,再加上被挑起往事心中不满而故意让他去祠堂罚跪,这会儿却有点后悔了。

      他看得出来,乔少主的脸色很差,眼中布满血丝,嘴唇也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连日来的辛苦劳作已将他折磨得憔悴不堪。

      想到此,心中不但没有觉得畅快,反而堵得慌。

      他是真的吃不好睡不好吧,整个人清瘦得像是风一吹就倒。一个时辰跪下来,旁人尚且吃不消,更何况是他?

      想到此处,沉声喝道:“来人。”

      门外的黎管家应声而入:“主人有何吩咐。”

      “带我去见乔应秋。”

      “是,主人请。”

      黎管家提着灯笼诚惶诚恐地跟在主人旁边,惴惴不安地想着:这半夜三更的,主人也不知怎么想的,突然心血来潮要去看那个乔少主。看来之前的猜测真是错得一塌糊涂,乔少主非同一般,并非在他心中毫无份量。而他之前还三翻四次地故意刁难人家,真是愚蠢至极。

      不禁抹了把冷汗,足足担心受怕了一柱香的时间,这才躬身道:“主人,已经到了。”

      楚云深跨进院门四下打量一番,幽暗月色下,勉强可以看清院中景色。整个院子小而破旧,四周万籁俱寂,紧闭的屋门对着铺满落叶的石板小路,两旁野草丛生,夜风吹得庭院中的石床冰冷,更添几分凄凉阴森。

      楚云深凉凉地扫了黎管家一眼,“这就是你给他安排的房子?”

      黎管家吓得一哆嗦,战战兢兢地,“回主人……此处有两三房舍,里头床几椅案齐全,又比别处更优雅宁静些,因此,小的再三考虑才让乔公子居住于此。”

      楚云深嘴角微翘:“我瞧着也很适合您老,不如明日也给您安排一处如何?”

      “呵呵……”黎管家举起袖子擦汗,“主人说笑了。”

      楚云深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上前道:“乔应秋。”

      里头静悄悄地,无人应答。

      心里忽然一阵不安,来不及多想便一脚踹开了门。

      只见屋里头昏昏暗暗,不甚明朗,一点烛光从里间房内倾泄出来。

      黎管家也连忙提着灯笼跟进来,走到门口眯着眼一瞧,顿时愣住了。

      此时泡在浴桶中准备洗去一身疲劳的寒朔闻声吓了一跳,大声喝道:“谁!?”

      楚云深站在原地,已被眼前所见惊艳得说不出话来。

      红烛摇曳,光影朦胧,前方如同蒙了一层薄纱,幽暗迷离。

      乔少主泡在浴桶里,身上不着一物,乌黑柔顺的长发低垂散落在削瘦的双肩上,水面轻烟缭绕,他的脸被热气熏得红红的,映衬着身上晶莹水光,唇上也有点了光泽,显得丰润饱满,令人异常心动。

      “是你!”寒朔看清来人之后几乎气得疯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眨眼变成一个凶神恶煞的小魔王,抓起一个水瓢不由分说地砸了过来。

      楚云深退开一步,暗自庆幸脑袋没被开瓢,扭头发现黎管家这个没眼力见的还在发呆,立马一脚踹他身上,骂道:“还不快滚出去!”

      “啊,是,是,小的马上滚。”黎管家如梦初醒,马不停蹄地滚了。

      寒朔见还有一人死皮赖脸地伫在这里不走,四处看了看,没看到杀人的凶器,气得肝疼,心脏病都要发作了。

      这个混|蛋,白天处处挑刺不让他好过,大晚上的还要阴魂不散给他找不痛快。

      他费了半天劲才烧好热水,一桶桶搬进屋来容易嘛?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一下,准备泡个澡放松放松,结果没享受一会儿就被这人冒冒失失地闯进来打断了!

      欺人太甚!是个人都忍不了!

      既然忍不了就干脆不要忍了,豁出去算了,“还有你,你也滚出去!”

      “哦?我为什么要滚?”楚大爷不但不走,反而更走进了几步。

      寒朔眼里几乎喷出火来:“楚大人是没看到我在沐浴吗?这都不懂得回避?”

      楚云深颇觉得有趣,找了把椅子坐下,悠哉游哉地翘起一条腿,“整个楚府都是我的,我想去哪就去哪,还轮不到你发号施令。”

      “没想到楚大人也有偷窥人洗澡的嗜好。”

      “错,这不叫偷窥,而是光明正大地欣赏,美景总不能藏着掖着,不给人看吧?”

      “楚大人不知道什么叫非礼勿视吗?”

      “我还真不知呢,要不你教教我?”楚云深意有所指地扬眉微笑,眼角下的泪痣增添了几分魅惑。

      寒朔脸一热,“至少我知道在别人沐浴更衣时主动回避是最基本的礼仪。”

      “我只知道佳景难觅,既被我碰到了,自然要看个够本。”

      这个无耻的,臭不要脸的混|蛋,跟他讲道理纯粹就是在浪费时间。

      寒朔咬牙切齿地快速洗完澡,拿过衣服的时候发现那个登徒子还在直勾勾地盯着他瞧。干脆转了个身背对着他,用平生最快的速度穿好。

      楚云深无耻地笑:“你身上有哪处我没看过,摸过,闭上眼都能一丝不差地回想起来,何必扭扭怩怩,不坦诚。”

      “你坦诚你怎么不去裸奔?!”

      “噗~说了半天原来你是想看这个,早说嘛,我又不会拒绝。”

      “神经病。”寒朔发誓,如果可以他真想一把掐断他的脖子,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楚云深见他气得呼呼直喘,浑身乱颤,心情更愉悦了,拍拍大腿道:“过来。”

      “干嘛?”

      “让我抱抱。”

      寒朔真觉得他病得不轻,仍然背过着他,脊背绷得笔直,像是一用力就要折断了。

      楚云深也不催促,慢条斯理地弹了弹袖子,道:“今早宁王派人来,说是愿意花重金买下乔家少主,价钱由我开。”笑了声又道:“此人没别的爱好,就是好色,身边美人如云,一旦玩腻了就会把人赏给手下随便糟蹋,所以那些手下也悉心致力为他收集美人。听说上次有个风华绝代的舞姬因为生了一双修长美腿深得他的喜爱,他一时爱不释手,便命人将她双腿砍了下来……”

      寒朔听得一阵恶寒,狠狠诅咒道:“畜生不如的东西,他也不怕遭报应!”

      楚云深漫不经心地敲了敲扶手,“显然他根本不信这些,一个人一旦拥有了权势,又不受约束,自然可以为所欲为,咒他下十八层地狱的人多了去了,他现在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时候未到而已,这种人肯定不得善终!”

      “那也不一定。只能说此人这辈子投了个好胎,而那些身处暗处挣扎求生的人除了被支配,被玩弄,可能一辈子都翻不得身。”

      “是啊!”寒塑猛得转过身来怒视着他,连日来的忍气吞声终于在这一刻终于全部爆发了,他盯着楚云深就像在盯着一个十恶不赦的霸主,尖利地,愤怒地吼道:“你们有钱有势,一手遮天,所以才可以如此残暴无情伤害别人却还理直气壮!可是他们又做错了什么?出身贫寒就活该被人折辱践踏吗?你根本不懂底层穷人的绝望和无奈,他们也想活得有尊严,活得像个人,为了生计苦苦煎熬,却最终只能沦为权高者的玩物。”

      楚云深敛去唇边的笑意,目光沉了下来,“乔应秋,最没有资格指责我的人就是你。”

      寒朔被他冰冷的目光一刺,头脑冷静了一些,闷闷地道:“我只是不懂,为什么人与人之间不能多一些善意?非得去伤害另一个无辜的生命呢?”

      “这世道本是如此,你又何必动怒。再说了,我对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吗?你这副样子倒显得好像我不该找你讨债了,一切过错就该一笔勾消。”

      寒朔深知自己过激,只是到底意难平:“就算我过去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现在也该还清了吧?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想怎样?”

      楚云深都快被他气笑了,“我刚才已经说了,我就想抱抱你,结果你滔滔不绝地讲了大半天,脚都不肯挪一步。这么不听话,难道非要逼我把你送人?”

      寒朔也不知堵的什么气,脑子一热,脱口道:“那你就送啊!这种事情不是人多才好玩吗?让他们一个一个上,或者一起来也行!我也不是玩不起!”

      “你!”楚云深这回是真的怒了,几步上前将他扯进怀里,沉声道:“你在胡说什么?嗯?脑子进水了?还是吃了炮仗?受什么刺激了你?看不出来你脾气还挺大的。”

      寒朔又是拿手肘撞他又是跺他的脚,拼命挣扎着:“放手!别碰我!放手听到没有!”

      尽管用尽全力,可是对于天乾来说,这点反抗只要稍稍用点巧劲就可以轻松制服,根本没有半点用处。

      “不得了了,软绵绵的小白兔要大展神威了,我好怕呢。不过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如此反常。”

      “你欺人太甚,我受够你了!”

      面对他的滔天怒火,楚云深觉得好玩极了,没忍住笑道:“我常听人说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怎么样,要不要给你咬一口。”他指了指自己的后脖颈,笑眯眯地:“就往这儿咬。”

      说完发现他的眼睛红红的,似乎真恨不得扑上来咬他一口。不由抓过他的双手折在胸口,另一只手搂着他肩膀,展现出一分难得的温柔,“别挣了,你也挣不过我。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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