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罔象吉社》清崖兮鹤书

79、亡灵审判（四）

　　“这就是覃招弟的家。”池铭指了指面前破旧简陋的廉租房，对叶之桐和楚焕说道。
　　说是去见拾荒老太的家属，楚焕原以为是去见她的子女或者老伴儿，可到了老太所住的40平米廉租房里，他却发现老太家中竟然只有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女孩。
　　老太毕竟是以捡废品为生，她本就狭小的家中还堆了许多的塑料瓶和折叠起来的纸板箱。那个穿着不合身的粉色连衣裙，头发也呈现不健康的黄色的小女孩，正坐在一大堆的半成品纸盒中间，耐心地将那些纸盒子一个个叠起来。
　　楚焕见到这种纸盒子，也感到非常亲切，他小时候也和外婆一起叠过这种纸盒子，虽然这种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手工活，辛勤做上一整天也只能赚个小几十的工钱，但那已经是他们很重要的经济来源了，至少能勉强填饱肚子。
　　见小女孩那熟练的动作，显然是经常帮着老太一起做手工活。在别的同龄孩子逛游乐场，吃冰激凌的时候，这些贫困家庭的孩子们，却承担着本不该属于他们的重责。
　　楚焕心酸地叹了口气，问池铭道：“池队，那覃婆婆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池铭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了，覃招弟本不是霖城人，是因为老家遭了洪灾才流离至此，她家里人都被洪水冲走了，只有她一个人因为在外面打工才逃过一劫。但她的老家的房子已经被洪水冲毁了，因为无家可归才来到了霖城。”
　　“池队，你说她家人都在洪灾中罹难了，那这个孩子……”楚焕看着那个在认真做手工的小女孩，察觉到了池铭话语中的不寻常。
　　没得池铭开口解释，他们身后却传来了中年妇女的声音：“唉哟没错，小莲啊其实不是覃婆婆的亲孙女，是她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弃婴！”
　　楚焕闻声回过头，却见一个拎着竹编饭盒的妇女在覃家门口逗留着，絮絮叨叨地说道：“真是天杀的父母哟！怎么忍心把小莲这么乖巧懂事的孩子扔在垃圾堆里啊！那可是大冬天，地上还积了雪，要不是覃婆婆正巧去巷子口捡废品，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小莲怕是当晚就得冻僵在雪地里了！”
　　闻言，楚焕好奇问道：“可是覃婆婆为什么不把孩子送去福利院呢，她自己的生活，过得也挺艰难吧？再收养一个孩子，负担未免太重了些。”
　　妇人叹气道：“唉，你们看覃婆婆的名字就知道，招弟招弟，她家里就没想要她这个女娃。覃婆婆总说她自己命硬，子孙桶溺不死她，洪水也没把她冲走，既然老天都留她一条命，那她就要好好地活着。
　　她还说啊，小莲跟她有缘，人家出生是含着金汤匙的，她们出生是从鬼门关里爬出来的。福利院虽然能让她温饱，但给不了她一个归宿，有家人的地方才是家，她以后就是小莲的家人。”
　　“郝婶婶！”听到了门外郝香云的声音，覃小莲忙放下了手里的纸盒，小跑着到门口去迎接她，却看到三个的高大陌生男人站在门口，不禁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
　　“你们……你们是谁呀？”覃小莲紧张地攥紧了裙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中满是警惕和畏怯。
　　郝香云连忙指了指穿着特搜科制服的池铭，说道：“小莲别怕啊，这些是搜查官叔叔，是来帮你找奶奶的。”
　　“真的吗！”闻言，小莲的眼神中立马绽出了光彩，她忙抓住池铭的手，满怀期待地问道：“叔叔，您能告诉我，奶奶什么时候能回来呀？我已经折了好多的小盒子了，奶奶看到一定会很开心的！”
　　说着，覃小莲像献宝似地展示她满屋子的劳动成果：“奶奶说，她再多捡些小瓶子，我再多折些小盒子，就能凑够学费，让我去上学啦！”
　　“是呀是呀，一定可以的！”郝香云一手拎着饭盒，一手揽着覃小莲小小的肩膀，说道：“小莲乖啊，要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折小盒子，对不对？”
　　“嗯！”覃小莲乖巧地跟着郝香云走到了小桌边上，郝香云好不容易才从满桌的纸盒里腾出了一块地方，把饭盒里带的饭菜放到了桌上。
　　也不是多丰盛的菜肴，就是两三个家常小炒，肉菜也不见多少。倒不是郝香云故意给覃小莲挑素的，实在是最近的肉价太贵，他们自己家也舍不得买多少肉吃。毕竟住在这老旧廉租房里头的人，家境多少都有些困难。
　　“快吃吧，小莲，一会儿饭菜就凉了啊。”覃小莲为了攒上学的学费，折纸盒折得废寝忘食，郝香云好不容易才能哄着她休息一会儿，怕她累病了，得不偿失，毕竟这年头看病要花好多钱，覃婆婆和小莲还都没有医疗保险，都得自己扛着。
　　“好的，谢谢婶婶！”覃小莲乖巧礼貌地道了谢，捧起饭碗认认真真地吃了起来，食不言寝不语，虽然身居陋室，但很懂礼仪，看得出来平时覃婆婆也有悉心地教导她。
　　趁着小莲吃饭的时间，郝香云招呼着三人坐到了一旁，和小莲拉开了一点距离，声音也轻了些许，她对穿着制服的池铭说道：“搜查官同志，你们是为了覃婆婆的事情来的吧？”
　　“没错。”池铭问道：“郝女士，是您打电话报的失踪对吧？”
　　郝香云点点头，神色担忧地说道：“是啊，覃婆婆已经三天没有回家了。虽然为了多捡些废品，她经常会半夜出门，到那些小吃街去捡瓶子，但她天亮前总会回家，给小莲做早饭的。孩子还小，又是女娃娃，她不可能放心把小莲一个人丢家里整整三天，肯定是出什么事了！”
　　池铭询问道：“那覃婆婆平时都到哪里的小吃街酒吧街去捡废品？”
　　郝香云回答道：“一般就是附近的烧烤一条街，还有过几条马路的纺织三厂夜市街。毕竟她又没有交通工具，背着那么多废品也不好挤公交。”
　　叶之桐估算了一下路线，从这廉租房居民区到火墟酒吧街，开车要将近十分钟，若是步行，恐怕得一个多小时，覃招弟腿脚又不太方便，深更半夜的走上两小时都有可能，一来一回，那天都快亮了。为什么那一天晚上，覃招弟会选择前往离家这么远的火墟酒吧街呢？
　　思及此，叶之桐问郝香云道：“那您有没有听说，覃婆婆去酒吧街捡过废品？”
　　“酒吧街……”郝香云仔细回想了一下，说道：“噢，对了，覃婆婆前些天好像跟我提起过，说有个好心人告诉她，有个什么酒吧街的酒商，专门回收玻璃酒瓶，一个玻璃酒瓶能抵好几个塑料瓶的钱。而且那儿人流量大，酒瓶子也多，一晚上捡瓶子能挣不少钱呢！”
　　叶之桐接着问道：“那个酒吧街，是不是叫火墟？”
　　郝香云连忙说道：“哦对对！那名字怪里怪气的，所以我印象还挺深。我还劝覃婆婆不要去那种地方，太乱了，不如就在附近的夜市街捡捡塑料瓶。但是覃婆婆着急给小莲攒学费，怕晚上几年学，会被老师同学看不起，受人排挤。”
　　闻言，叶之桐神色复杂地朝池铭递了个眼神，池铭点了点头，眉头紧紧皱起。
　　那个戴着笑脸面具的混蛋，恐怕不仅仅是见死不救那么简单，他甚至可能是为了直播效果，故意把覃婆婆和毛老七诱骗到了火墟酒吧街，促成了这场“偶遇”。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被网友奉为“正义之神”的笑脸面具男，才是引导暴行发生的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