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罔象吉社》清崖兮鹤书

74、月光下的新娘（二十六）

　　得到了特搜科的援助，楚焕和叶之桐终于放心把藏在隐秘院落里的程依依接了出来，送到了直升机上，在特搜科队员的看顾下，和另外几个被踩踏受伤的孩子一起，运送到县城的医院去进行身体检查和治疗。
　　池铭和其他的队员，则留在乾山维持秩序，并且进行进一步的搜索调查。至于受了伤在那嗷嗷哭嚎的乌岐，池铭也申请了专门押解嫌疑犯的直升机前来运送。
　　“池队！A3点位有发现！下面有个地窖！”对讲机里队员向池铭汇报着最新进展，池铭按下对讲按钮，回应道：“好，收到。”
　　听到对讲机里的话，楚焕好奇问道：“池队，他说的A3是什么地方？”
　　池铭打开执勤终端的触屏界面，将最新的卫星地图放大，指了指标注着A3点位的一块区域，抬手给楚焕看：“在这里，离祭坛不远处，深处于一片密林之中的建筑群。”
　　“别院！”楚焕忙向池铭说道：“这是之前乌岐他们囚禁程依依的地方！”
　　“看来那里就是乌岐的大本营了。”池铭招呼着身边的两个队员，说道：“大才小诚，你俩在这儿盯着这些村民，别让他们乱跑，我去A3看看情况。”
　　“是！队长。”大才和小诚利落地应了下来，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不让这些村民再逞凶惹事。
　　“池队！我们跟你一起去！”楚焕没顾得上跟叶之桐沟通，就自告奋勇地跟了上去，叶之桐竟也没丝毫不悦，自然而然便走在了楚焕身边，反倒成了楚焕的跟班。
　　池铭见状，不厚道地暗笑了起来，心道：好家伙，老叶平时这么不可一世的主儿，竟然也会有今天！
　　山路崎岖难行，再加上林深树密，初来乍到的池铭一路走得磕磕绊绊，倒是多亏了楚焕在前面领路，才不至于迷失方向。
　　楚焕凭着记忆在脑海中拼出了乾山的地形图，从中规划出一条最近的也相对易行的路线，径直穿过了密林，没走一点冤枉路，便顺利到达了别院所在的地点。
　　池铭对比了一下卫星导航所示的路线，和楚焕带着他们走的路线，不禁赞叹道：“好小子，你这脑子可比卫星导航还好使，当灵媒助手可惜了，要不你来特搜科跟我混吧，特聘高精尖人才可是有额外补贴的。”
　　听到这话，楚焕还没来得及婉拒呢，叶之桐就已经脸色阴沉地朝池铭翻起了白眼，没好气道：“你是想从我的手里抢人？”
　　池铭本来只是开开玩笑，没料想叶之桐这么在乎楚焕，这就动起了真格，跟他置起气来，见状，池铭顺势说道：“啧，开玩笑的！谁不知道你和你家小灵媒默契无比，形影不离的，谁敢拆散你们啊？我还指着你俩帮忙破案呢！”
　　这还差不多，叶之桐收回了危险的目光，成功地被池铭这番话顺了毛，不再跟他计较。
　　楚焕也被他俩这幼稚斗嘴的模样逗乐了，无奈地摇了摇头，扬着嘴角笑了起来。
　　有了池铭这个擅长调节气氛的话痨，一路上三人的心情都久违得轻松了许多。但当他们在特搜科队员的指引下，进入到新发现的别院地窖时，所有人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笑容敛尽，只剩下了震惊和愤怒。
　　只见这暗藏于深林别院之下的阴冷地窖里，竟关押着二十几个纤弱苍白的女孩子，她们的年纪看上去都不大，小至六七岁，最大的看着也不过十三四岁。似乎是因为常年不见阳光，加之营养不良，一个个瘦得跟小猫崽似的，几乎就是皮包骨头。
　　这些女孩子们脚上都被沉重的铁链捆绑着，每走一步都扯得铁链泠泠作响。有些十来岁的女孩子，戴着尺寸过分窄小的铁环，那锈蚀的铁环都不知多久没更换过，几乎嵌进了脚踝的皮肉里，连骨骼也明显比另一只脚踝细上许多，这铁环甚至都影响了孩子的骨骼发育。
　　她们的目光都是呆滞而麻木，看到了这么多陌生人也丝毫没有恐惧的情绪，只是自顾自地坐在角落里，或是漫无目的地在地窖里踱着步，显然精神都出现了很严重的障碍。
　　她们甚至不会说话，不哭不喊，更遑论读书习字。她们就这么被长期地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窖中，被残酷地摧毁了人性，沦落成毫无情感的牵线木偶。她们的人生还没有开始，就已经被扼杀在这炼狱之中。
　　池铭看着这惨无人道的场景，震惊得哽了一下，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连这么小的孩子都拐……他们还他娘的是人吗！”
　　“这些孩子……恐怕不是被拐来的，而是在这里出生的……”叶之桐将之前在村子里的见闻简略告诉了池铭，语气沉重地说道：“那些被诱拐来的女性所生的孩子，男孩被高价卖给了不能生育的村民，为他们家族继承香火，女孩子没人要，就被关在了这地窖里，养大了继续献祭给‘龙神’，或是卖给村民当媳妇……”
　　楚焕看到了那些女孩子身上的淤青和红痕，都不敢往深处想，她们出生在这里，伤害她们的人，甚至可能是她们的生身父亲……
　　如果不是为了程家人的委托，他们一路深入山林寻来这里，这深藏于乾山之中的陈疴暗疤，恐怕也无法揭开。那这些可怜而无辜的孩子们，长大以后也会和她们的母亲一样，沦为悲惨的生育机器，一代又一代，就像是生生世世逃不脱的业火地狱。
　　池铭蹲下身，颤着手触摸了一下那几乎和女孩的脚踝长在一起的铁环，悲愤地握起了拳头，指甲都嵌进了掌心的皮肉里，似乎只有□□的疼痛，才能些许缓解他内心的忿恨。
　　池铭深吸了一口气，掏出执勤终端，拨通了穆科长的专线电话。几声“嘟”声之后，穆科长接了电话，沉声问道：“你小子，凌晨三点打电话来，是有什么急事？”
　　换作平常，池铭还要跟穆科开几句玩笑，但他这次实在是没有什么心情，语气凝重地说道：“穆科，记录仪自动发送的实时影像记录，你打开看一下。”
　　穆科鲜少听到池铭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说话，他深知这一次的形势严峻，也不顾现在是深更半夜，打开特搜科的专用终端，用核心权限调取了池铭那只记录仪的实时影像。
　　当他看到终端上所显示的地窖中的画面时，经历了数不清的重案凶案的他，心脏也忍不住颤了一下。穆科长重重地叹了口气，开口道：“我马上跟航空部门沟通，多派几架直升机过来援助你们。”
　　“还有特种救援部门。”池铭将胸前的记录仪对准孩子脚踝上的铁链，沉声说道：“这些孩子的情况很不好……”
　　“知道了，我来安排。”穆科长顿了一下，郑重叮嘱道：“小池，照顾好她们。”
　　“我会的。”池铭和穆科长结束了通讯，转头看向叶之桐，沉声说道：“老叶，她们还有救吗？”
　　叶之桐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把她们送到柏泽那去吧，如果连柏泽都没有办法，那……”
　　话无需说尽，池铭也明白他的意思，就算医好了她们的身体，这些孩子的精神和智力也很难恢复到常人水平。
　　在这压抑到让人窒息的地窖之中，三人如同丧失了语言能力一般，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