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罔象吉社》清崖兮鹤书

56、月光下的新娘（八）

　　匡家特意为叶之桐和楚焕打扫出来的厢房，倒是窗明几净，整洁温馨。不光是床单被褥都换成了新的，连茶杯水壶都是崭新的，房间里也打扫得一尘不染，看上去是真把他们当做了贵客招待。
　　只不过，厢房里的床，其实就是个大土炕，匡家人怕他们睡得不习惯，还垫了两层厚实的棉胎，在棉胎上又铺了一层竹席，倒也挺贴心。
　　楚焕看着这略显拥挤的土炕，支吾道：“这……就一张床啊？”
　　叶之桐却显得很淡定，甚至还隐隐透着一丝愉悦：“没事，至少有两床被子。”
　　见状，楚焕已经开始认认真真地回忆，自己有没有打呼磨牙，或是乱踢被子的坏习惯了，生怕半夜把叶之桐给折腾醒了。
　　叶之桐似乎看穿了楚焕的想法，笑着说道：“不用担心，你不打呼，而且睡相很好。”
　　“啊……啊？”楚焕一脸“你怎么知道？”的表情，叶之桐却笑而不语，他才不会承认，前两天跟楚焕同住一个房间的时候，他经常半夜醒来偷偷观察楚焕的睡颜。
　　楚焕也不是刨根问底的性子，叶之桐不说，他也不好追问。两人利索地把行李放好，就离开厢房，来到了前厅。
　　刚踏进前厅的门槛，浓郁的饭菜香气便扑鼻而来，匡恒和匡凤香已经在前厅的红木八仙桌上张罗好了一桌丰盛的菜肴，还特意切了一块烟熏的腊肉，还宰了一只肥美的老母鸡炖汤。
　　“叶教授，楚同学，来，快坐下！”匡恒忙招呼着两人落座，还把主位让给了叶之桐，以示尊敬。
　　楚焕在前厅了环顾了一圈，疑惑道：“全弟弟不跟我们一起吃吗？”
　　匡凤香见这清俊的年轻人，不仅不嫌弃全儿，还这么关心他，不禁对楚焕好感顿生，感激道：“小先生，多谢关心啊，全儿的那份我已经给他送到房里了，我一会儿再去照顾他吃饭。”
　　闻言，叶之桐也非常善解人意地说道：“匡姨，您快去照顾小全吧，不用麻烦您，我们自己可以的。”
　　听两位客人都这么说了，匡凤香算是松了口气，笑盈盈道：“诶，那我就去看着全儿了，老匡，你好好招待两位啊，多好的小伙子啊！”
　　“知道知道，你就去吧，这儿我来张罗。”说着，匡恒亲自帮叶之桐和楚焕端饭盛汤，客气得让楚焕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匡大师，我自己来就好。”
　　“好，好，快趁热吃吧！”在匡恒殷切的目光下，楚焕顺遂地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块切成了薄片的腊肉，带着烟熏香气，肥瘦相间的腊肉，瘦处肉质紧实细腻，肥处剔透如同琥珀，入口浓香四溢，唇齿生香，楚焕不禁赞叹道：“唔！好吃！”
　　看到客人吃得满意，匡恒作为主人心里也高兴，他笑着说道：“既然楚同学喜欢，回头我让我家婆娘从灶台上再割一块腊肉，给你们打包带回去，就当是我们村儿的土特产了。”
　　“啊，这怎么好意思啊！”楚焕忙想谢绝，却被叶之桐拦了下来，他对匡恒说道：“那就多谢匡大师了。”
　　叶之桐顺势问道：“对了匡大师，咱这望龙村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特产，我好带些回去给我同事们尝尝。”
　　匡恒想了想，说道：“村西头有个小集市，下午炊烟升起前，有些人家会去摆个小摊，卖些拿手的吃食，可以花钱买，也可以拿别的生活用品换。老乔家的猪油麦饼做得不错，皮酥馅香，还不容易坏，可以放个好些天。还有樊姐腌的梅干菜，那味道啊正得不得了，带回去做扣肉那可是一绝！”
　　匡恒说得声情并茂，楚焕听得直咽口水。他毕竟是生在偏远的小乡村，相比起城市里的精细饭菜，还是这些带着乡土气息的吃食更能勾起他肚里的馋虫来。
　　但楚焕也知道，叶之桐这么问，并不是真想去买什么土特产，而是找个由头，去探一探这神秘的望龙村。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叶之桐跟匡恒打了招呼，说要去逛逛村子，买些土特产，匡恒则热情地说道：“我们村啊，道路曲折，结构复杂，怕你们会迷路噢，要不我给两位做向导，带你们逛一逛？”
　　叶之桐客气回道：“不用麻烦匡大师了，我们随便走走就是。您不是说家里还有些老物件儿吗，要不您先把它们收拾出来，等我们回来了，正巧挑上一些带回学校参加展览。”
　　听到叶之桐这话，匡恒心中暗喜，心道又是好大一笔生意要送上门来了，也就顺意道：“那好，我就不陪两位了，要是有什么事啊，打我电话，我马上过来找你们。”
　　“好，谢谢匡大师。”说服了匡恒后，叶之桐便带着楚焕一同离开了匡家，趁天光亮时好好查看一番这座村子。
　　这望龙村格局复杂，却道路狭窄曲折，却是有些难以辨别方向。好在叶之桐和楚焕两人的方向感都比较强，深入其中，倒也不至于迷失方向。
　　除了和匡家类似的高墙民居之外，望龙村里还有一些祠堂、书堂等公共区域。书堂还好，但祠堂却是不轻易对外开放的，祠堂大门的鎏金铜环上，平日里都用一把硕大的铜锁牢牢锁住，除非有重要祭祀活动时，才会把门锁打开。
　　越是谨慎遮掩，越是让人想要探究。叶之桐和楚焕走近祠堂大门，透过门缝往里看去，只见里头用四根硕大红漆立柱撑起的中堂，地面上放置着许多缎布的棉垫子，棉垫子已经凹凸内陷了，似乎经常有村民在这里集会，举办祭祀典礼。
　　叶之桐不禁有些疑惑，像这种偏远的村庄，一般也就在逢年过节才会偶尔举办几场祭祀典礼，祠堂里的祭具就算放置多年，也没有多大的耗损。这望龙村是有什么风俗，要祭祀得如此勤快？
　　祠堂的中堂与后堂之间，用一块巨大的红绒布隔断，厚重的绒布，即使风吹也难以将其掀动，故而将后堂的景象牢牢地藏在了其后，也无法窥探那些安置于后堂的牌位神龛，供的是何人。
　　但这光天化日之下，他们也不好贸然闯进去一探究竟，若是被望龙村的村民发现了，怕是要立即将他们驱除出村，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思及此，叶之桐和楚焕便牢记了这祠堂的位置，等机会成熟时再前来探索。他们离开祠堂，继续往前走去，可一路上鲜有人烟，民居也大多紧闭门户，高墙深锁，邻里之间少有往来。
　　见状，两人索性径直往匡恒所说的小集市去，那里应该是望龙村里人烟最密之地了。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小集市虽然聚集着几十个村民，但并没有热闹的吆喝和交谈，来往的村民大多低垂着头，阴沉着脸，举手投足之间，僵硬得如同无机质的木偶。
　　村民们匆匆购买或者交换着食物和生活用品，没有过多的寒暄，相互之前态度冰冷疏离，仿佛对面的不是相邻，而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叶之桐和楚焕的出现，像是一颗小石子惊起了一滩死水，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齐刷刷朝他们射来，盯得楚焕如芒刺在背，头皮发麻。
　　楚焕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求助似地看向叶之桐，叶之桐倒显得淡定很多，带着楚焕含笑穿行在人群之中，东瞧西看的，像是个好奇又心大的游客，还时不时到小摊子上挑挑选选，询问价格，一溜过来，手里多了好些吃食和特产。
　　但这些村民之间的氛围实在诡异非常，连叶之桐也放弃了在这种环境里向村民探问信息。他们这些生人的存在，就已经引起了望龙村村民的注意，若是不慎多言，反而会让自己陷入更为不利的境地。
　　炊烟渐起，集市散去，天色渐晚，落日昏黄。叶之桐和楚焕带着大包小包的吃食回去，倒也不算全无收获。
　　但当他们走到匡恒家门前时，却看到借住在隔壁匡韦家里的麦珂，正用力而急促地敲着匡恒家的木门。
　　匡恒听到了敲门声，连忙赶来开门，还以为是叶之桐和楚焕，却看到了住在隔壁的姑娘。见状，匡恒诧异道：“唉哟，姑娘，什么事这么着急啊？”
　　麦珂急得眼眶通红，声音带着哽咽，她连忙抓住了匡恒的手，把他往隔壁拉去：“匡老先生！出事了……出事了！孟丽她……被毒蛇给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