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罔象吉社》清崖兮鹤书

148、诅咒之海（二十八）

　　楚焕和叶之桐循着血迹追寻而去，院落中又重归沉寂，隐于暗处的身影逐渐现出身形，缓步走回到了屋宇，血迹斑驳的房间之中。
　　她将手中攥着的绿色渔网，扔到了床边，用提前准备好的麻绳，将血已流尽的老蒲牢牢地绑缚在的床板上，双臂摆在胸前，做出了祈罪的姿势。
　　随即，她将地上的渔网抖开，一层一层地裹在尸体的腿部，将尸体的双腿裹成了鱼尾的轮廓，还余留了一截渔网，束成了尾鳍的形状。
　　摆弄好老蒲的尸体，她后退两步，满意地观赏着自己的新作品，嘴角勾起了快意的笑容。
　　她顺手从床单上撕扯下一块布条，随意团起，从老蒲脖颈处蘸满了鲜血，目光阴冷地在床边的地面上，用血布团画起了海莲图腾。
　　即使已经被人发现了尸体，她却仍然冒着风险回到房间，将未完成的“作品”布置完，就像是一种偏执的仪式感。
　　她精心绘完海莲图腾的最后一笔，扔下布团，正准备扬长而去之际，转身却见两道身影，悄然立于门口，将她所作所为尽数收于眼中。
　　见叶之桐和楚焕去而复返，她却没有太过惊慌，反倒是自嘲地笑了笑，说道：“呵，还以为用几滴血就能把你们骗走，是我轻敌了。”
　　看清了杀死老蒲之人的脸，隐在长长的刘海下那消瘦病弱的面容，楚焕惊诧地瞪大了眼睛，说道：“小雁？怎么会是你？”
　　叶之桐看上去却丝毫不意外，他冷笑一声道：“既然怕我们碍你的事，又为何要给我们留下名牌和地图？难不成是想把我们一路引过来，欣赏你的这些‘作品’？”
　　小雁毫不介意地坐在了沾满血迹的床上，慵懒地翘起了腿，玩味地勾起了嘴角：“你们不是来找真相吗？我把真相给你们，就这么简单。”
　　叶之桐挑眉道：“你留下的那半真相，我们已经找到了，接下来，我们来找另一半。”
　　“哦？那就可惜了，另外的一半，不是真相……”小雁眼神一凛，双目骤然呈现出妖异的血红，她扬起嘴角，露出了口中尖锐的獠牙，阴狠低沉地说道：“是秘密……”
　　见到小雁这模样，楚焕诧异道：“原来和恶魔结契的，不是彤铃，是你！”
　　“彤铃……”听到这个带着血和痛的熟悉名字，小雁赤色的眼瞳颤了颤，随即很快又恢复了狠厉的神情：“你知道的可比我想象的多啊，看来是我低估你了。”
　　小雁耸了耸肩，语气故作遗憾道：“那就没办法了，我还挺喜欢你的，本想留你一命，但现在……你只能去死了！”一股冲天的血气从小雁体内溢出，弥散开的赤红血雾，在她的身后逐渐凝成一个亦真亦幻的躯体，竟是个面目狰狞的魔！
　　楚焕见那血雾凝成的恶魔张牙舞爪，凶悍至极地朝他袭来，一时惊慌无措，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得怔愣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血雾恶魔朝他扑来。
　　就在此时，身边的叶之桐及时将他拉到身后，青铜剑出鞘，一个利落的剑花将恶魔的身体劈散，化作了一团血雾虚烟。
　　然而那团弥散的血雾，很快又重新聚合，再次幻化出魔形，更为猛烈地朝叶之桐和楚焕的方向发动攻击。
　　叶之桐挥剑凝诀，用剑尖画出灵光咒，结成了一个咒术防御网，暂时抵挡住了血雾恶魔的进攻，但那恶魔丝毫不惧叶之桐的灵光，仍旧凶悍地往防御网上冲撞攻击着。血雾恶魔和叶之桐的灵光相冲击，强烈的波动冲击得地面都在震颤。
　　见这情形，楚焕连忙问道：“桐哥！这恶魔不惧咒术，也不惧青铜剑，破而不灭，不死不消，我们要怎么对付它？”
　　叶之桐运起周身灵力抵御着血雾恶魔的攻击，沉声说道：“和人类结契的恶魔，就算用灵器也无法彻底消灭。”
　　楚焕闻言，担忧道：“那怎么办？”
　　叶之桐目光一寒，透过血雾恶魔看向坐在血床上的小雁，冷声说道：“杀死契主，才能彻底杀死恶魔……”
　　叶之桐此言一出，楚焕神情一凛，可小雁却显得波澜不惊，眼底反而生出一丝隐秘的笑意。
　　小雁迆迆然从血床上起身，缓步往楚焕和叶之桐的方向走近，目光傲然，语气充满了挑衅：“我倒要看看，你杀不杀得了我……”
　　叶之桐目光凌厉地看向小雁，留下灵光咒护卫着楚焕，自己则握着青铜剑冲出灵光咒的保护圈，刺穿血雾恶魔的躯体，往小雁身前袭去。
　　小雁指沾尸体上的血液，在手背上画出一个血莲图腾，汹涌的魔气霎时从血莲图腾涌出，将被叶之桐破开的血雾重新召唤回身边，魔气与血雾逐渐凝成一体，幻化成了更为强大凶悍的恶魔。
　　血雾恶魔张开獠牙尖利的巨口，朝叶之桐身前袭去，叶之桐提起青铜剑抵挡，正欲执剑向恶魔躯体刺去时，那血雾恶魔却陡转方向，越过叶之桐，往楚焕的方向袭去。
　　灵光咒效力渐低，已经比方才薄弱了些许，而血雾恶魔却得了血气加持，力量更为强盛。在血雾恶魔的猛烈冲撞下，灵光咒逐渐被撞出了缝隙，随即彻底碎裂开来。
　　灵光咒一破，楚焕身前再无抵挡，血雾恶魔挥舞着奇长的利爪，朝楚焕胸前袭去。楚焕迅速闪躲，可肉体凡胎，毕竟难以抵挡凶悍的恶魔，不多时就被恶魔追上，一掌击飞，猛撞在墙壁之上。
　　“咳！咳咳！”楚焕忍着剧痛，从地上强撑着爬起。还没等他站起身体，那血雾恶魔却又侵袭而来，张着血口，现出尖利獠牙，眼见着就要往楚焕的脖颈处咬去。
　　就在此时，叶之桐及时赶来，从恶魔身后挥起青铜剑，将恶魔的躯体从右肩砍到了左腰，将恶魔再次击成了松散的血雾。
　　“楚焕！没事吧！”正当叶之桐上前去扶楚焕之时，楚焕却看到赤目散发的小雁，面目狠戾地从叶之桐身后袭来，那双非人的奇长的利爪，眼见着就要刺进叶之桐的后心！
　　“桐哥小心！”楚焕连忙拽住叶之桐的手，将他用力拉向自己，随即紧抱着他在地上滚了几圈，堪堪躲过了小雁的偷袭。
　　叶之桐稳住了身形，迅速站起身，护在楚焕身前，握着青铜剑的手力道又重了几分，目光中也带上了彻骨的寒气。
　　叶之桐反守为攻，手持青铜剑迅猛地往小雁身上刺去。小雁伸手抵挡之际，却被青铜剑割断了手腕上一串精致的贝壳手链。
　　贝壳手链应声坠落到了地上，小雁急忙瞥了手链一眼，神情有一瞬间的异样，但很快又恢复如常，继续和叶之桐对敌。
　　在叶之桐疾风骤雨般的攻势下，小雁逐渐捉襟见肘起来，几番闪避之际，竟犯了致命的错误，露出了心口的要害。
　　叶之桐趁此之际，将青铜剑直直往小雁心口刺去。然而小雁只虚晃几下，并没有全力去抵挡，竟任由叶之桐手中的青铜剑直逼胸口，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
　　就在青铜剑尖离小雁心脏处只差咫尺之遥时，叶之桐却突然收力，控制着青铜剑，在她身前停了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堪堪逃过一劫，小雁却丝毫没有庆幸，反而失望地皱起了眉头。
　　她疑惑地看向叶之桐，正想探究他为何突然收剑，却发现一旁的楚焕不知何时从墙角站起，祭出燃明咒，将熊熊燃烧的咒火烧向了被叶之桐割断在地的贝壳手链。
　　眼睁睁看着贝壳手链被咒火烧成灰烬，小雁目眦欲裂，情绪崩溃地怒吼道：“不！不！”
　　贝壳手链在燃明咒火中被烧灭的同时，小雁召唤出的恶魔身形也逐渐弥散，化成了一片血雾，逐渐消散于空中。
　　“啊！啊！”恶魔的嘶吼和小雁的怒喊交织在一起，撕心裂肺，响遏行云，甚至震碎了房间中的杯盏，碎片炸落满地。
　　魔契被毁，血雾恶魔形神俱灭，彻底消散。失去了恶魔之力的小雁，颓然地跌坐在地上，声音嘶哑道：“你们早就知道，杀死契主只会让恶魔占据契主的身体，变得更加强大。刚才演了这么一出戏，是想放松我的警惕，趁机毁掉魔契，对吧？”
　　小雁自嘲地笑了一声，说道：“从一开始，我就低估你们了，或许，我就不该给你们留下那张地图，让你们困死在这孤岛上，省得来挡我的路。”
　　叶之桐收剑入鞘，漠然道：“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小雁抬眸看向楚焕，目光中带着些许困惑和探究：“可是，你怎么会知道，我和恶魔结契的信物，是那串手链？”
　　楚焕看向小雁，神情复杂地说道：“我在彤铃的记忆里看见了，那串贝壳手链，是她亲手送给你的……”
　　听到彤铃的名字，小雁半癫半狂地大声笑了起来，泪水却决堤般涌出，她疯魔般自言自语地念着彤铃的名字：“彤铃……彤铃……对不起，彤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