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罔象吉社》清崖兮鹤书

141、诅咒之海（二十一）

　　风暴过后的东无岛，乌云散去，天际透出了澄澈的蓝。夕阳渐渐落于海上，辉光染上原本洁白的流云，就像泼开了调色盘一般，余霞成绮。
　　楚焕一行人，坐在离白骨泉不远处，能够俯瞰海岛全貌的高地岩石上。暴雨初霁，又逢云霞漫天，这片海域的风光绮丽而壮美，恍若童话一般。
　　可见过了白骨泉惨状的几人，谁都没心情欣赏着海岛美景。楚焕甚至觉得，这红得过分明艳的霞光，就像是曾经染红过这片鬼雾海的鲛人血，那样狂烈而凄怆。
　　看到泉眼中的白骨后，楚焕的脑海中涌进了一些零碎的残念，可这是他第一次，不敢深究残念背后的真相，甚至连那些画面都不忍去探看，像个懦夫一样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池铭长长地叹了口气，可胸中还是郁郁难平：“这座岛上的人，到底是怎样心安理得地喝着用鲛人骨浸泡的泉水？这些鲛人……又是被谁杀害的……”
　　“不只是鲛人一族。”叶之桐目光望向远方，皱着的眉头久久无法舒展：“还有那些来到这座岛上探寻真相的术师，和海事部门的人。如今看来，他们根本就不是在海上失踪的，而是在东无岛上遭遇了不测。”
　　“秋山……秋山他们……”寇千钧每念起这个日夜牵挂的名字，就觉得心口一阵钝痛，他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地继续开口说道：“既然他们都没有坐上航船出海，那么那些航船，恐怕也不是遭遇了风暴触礁，而是被人为破坏的。”
　　叶之桐冷声说道：“这个海岛渔村的水，可比鬼雾海的水还深啊。”
　　“不过……”池铭看着已经趋于平静的海面，有些忧心道：“都过了这么多天的，风暴也过去了，那娄船长的船什么时候来东无岛接咱们啊？”
　　楚焕神情凝重说道：“海上的航船时常往返于各岛，船长和船员不可能对岛上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但他们为何对东无岛上发生的事情闭口不提，刻意隐瞒？”
　　闻言，寇千钧倒抽一口凉气：“难不成……老娄船长跟汪海晏他们是一伙的？”
　　池铭神色一凛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娄船长的航船，还会来接我们吗？我们该不会也和万秋山他们那样，被困死在这座岛上吧？”
　　叶之桐沉声说道：“毕竟只有死人，才会永远保守秘密。”
　　楚焕拿出手机，再次查看了一下信号，可还是一片空白。他无奈道：“还是没信号，也没办法联系到岸上的人。”
　　池铭犯愁地挠了挠头，随即说道：“要不咱偷一艘渔船，自己开回岸上？”
　　叶之桐闻言，白了他一眼，说道：“谁开？你开，还是咱这位寇大师开？别忘了，这片海域不仅鬼雾弥漫，还有数不清的暗礁，稍有不慎，就会触礁沉船。”
　　池铭无奈道：“那也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吧？总得想想办法啊。”
　　落日渐沉，天色也暗了下来，这座岛屿，逐渐被黑暗吞没。
　　陈柏泽率先起身，对其他人说道：“天色已晚，这岛上的温度很快就会降下来，我们先回船舱，总不能在野外过夜吧？”
　　池铭随即跟着站起来，说道：“就是啊，有什么事回去再商讨，别留在这儿吹冷风了。”
　　回程时，楚焕提议道：“之前走得匆忙，还有好多行李留在了内岛的房间。我行李箱里还有一些食物和水，要不我去取一下，一起带回船舱。”
　　“也好。”叶之桐应声说道：“我陪你一起去。”
　　闻言，池铭说道：“那我们先去趟鬼雾松林。”说着，池铭指了指寇千钧说道：“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去吧？”
　　叶之桐点头道：“嗯，夜晚的松林雾气更浓重，更易迷路，你们多加小心。”
　　“好，回头船舱汇合。”说罢，池铭朝叶之桐和楚焕挥了挥手，五人分道而行，各自往内岛与鬼雾松林前行。
　　然而叶之桐和楚焕刚回到内岛居民区，正想前往之前他们所住的房屋，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凄厉的尖叫声：“救……救命！死人了！又死人了！”
　　闻声，叶之桐略一皱起眉，对楚焕说道：“走，我们去看看。”
　　“好。”说着，楚焕和叶之桐调转了方向，循声往居民区深处走去。
　　等到他们赶到尖叫声传来的地方时，屋外已经聚集起了一群村民，对着里头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早上才发现了一个被吊死的，晚上又死了一个！海妖这是震怒了啊！”
　　“要命哟，天知道下一个会轮到谁啊，不会轮到我们吧？”
　　“呸呸呸！你这是自己寻晦气！”
　　“这可怎么办呀，这一年来岛上都死了多少人了，再这样下去，谁能保证自己不被海妖盯上，变成下一个牺牲品？”
　　叶之桐和楚焕穿过混乱的人群，往院里看去，却见屋前院落中一方硕大的海水鱼池之中，飘满了因暴雨而死去的，翻着肚皮的海鱼。
　　而在这满池海鱼之中，浮着一具形态诡异的尸体。尸体上半身裸/露，泡得发肿的肚皮上，用尖锐之物刻下了深深的血痕，恍若一朵盛放的血雾海莲。而尸体的下半身，被绿色渔网紧紧缠绕着，绑成了鱼尾的模样，正如池铭他们所描述的，早上那具吊死男尸的情况一样。
　　这具浮在鱼池之中的男尸，面部肿胀得已经看不清原本的相貌，脸上、身上布满了血瘀，似乎被扔进海鱼池前，还被钝器击打过。尸体的双目圆瞪，嘴巴大张，神情惊恐之至，可见其死得异常痛苦，经历过□□和精神的双重折磨。
　　不仅如此，在这海鱼池旁的泥地上，掉落着一个木盒，从中散落出许多莹润光泽的宝珠，数量足有四五十颗。
　　有村民贪心顿起，想去捡拾地上的这些宝珠，却被妻子用力拽了回去，咒骂道：“你个杀千刀的！这些人就是被这珠子害死的，你竟然还敢去碰！你要死出去死！可别把这些珠子带回家，害了咱家和孩子！”
　　妇人此言一出，不仅是她的丈夫，连其他觊觎宝珠的村民也收起了那些歪心思，不敢自作孽去讨那晦气，生怕自己就成了海妖报复的下一个目标。
　　汪海晏今天已经是第二次急匆匆赶到村民家中查看尸体了，说实话，他的心情绝对不比其他村民轻松，而当他看到地上散落的宝珠时，神情霎时变得愈发紧张。
　　这一次，汪海晏连维护村民秩序都没心情了，将小何叫到了身边，随意交代了几句，就表情阴沉地离开了现场，不知所踪。
　　“散了吧！散了吧！天色不早了，都回家休息去吧！”
　　在小何的引导下，拥堵在一起的村民陆续散开，各自往家里走去，一路上还不住地讨论着这些死亡事件，整座内岛都变得人心惶惶。
　　见村民散尽，庭院外又重归沉寂。叶之桐悄然来到了海鱼池边，低头瞥了一眼死状惨烈的尸体，随即面色如常地蹲下身，将散落于地的宝珠尽数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