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进五百年》薇龙

6、全域大教堂1

　　彼时正是傍晚，铺子前还坐有四五位食客，他们披着灰扑扑的外衣，极不显眼。但就在玻色和费米二人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其中四人骤然站起，冷冷地盯着他们。
　　玻色一个激灵，把小军刀弹出来警惕地挡在身前。那四人身材壮实，腰间统一佩剑，对于混混而言显得过于训练有素了。

　　气氛瞬间冷了下来。他惊觉街上的人无一不身穿灰袍，不少人停下脚步，向他们投来充满敌意的眼神。聚集在他们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他瞥了一眼费米，心道自己是寡不敌众，费米的状态也不适合逃跑，有点后悔把小刀抽出来了。
　　但事到如今，已经亮出的刀刃哪有收回去的道理？他抬起小刀，静静地与包围他们的人对峙，心下全是不安。

　　“我想你们是误会了。”费米先打破了沉默。他从怀里掏出一份《平安经》，轻轻放到桌上：“场域之神在上，我们也是它忠实的信徒。”

　　“信徒？”为首的那人一声冷笑，“那你们应该知道，不着圣衣对神是多大的不敬。你们想让场域之神再次降罪吗？查！”

　　三名剑士应声而动，新生战五渣费米自不必说，玻色也只得当即缴械投降。很快，《平安经》、小刀和他们身上仅有的几枚硬币都被搜了出来，那首领一一审过：“好啊，言辞衣着对神不敬，阅读假教义，工艺不明的刀具。把这两个可疑的异教徒带回去！”

　　“假教义？”费米皱眉，一把剑立刻架到他脖子上，“请您再看看，这明明一字不错。”

　　“平安经都有教廷编序，两枚银币一份。私自盗印盗卖教义罪无可赦。”首领顿了顿，咧开了嘴，“你是从蒂格妮那里买的吧？很不幸，她已经落网了，你也逃不了。”

　　两人自称全域教信徒时，玻色就感觉围观人群的敌意缓和了些。现在听到蒂格妮的名字，围观者更是略带怜悯地看了他们几眼，然后渐渐散开。
　　原来，那个褐发小姑娘叫蒂格妮……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她兜帽下那只狡黠有神的眼睛。比起其他人或温顺或愤恨的目光，那无疑是他来到场域后见过最夺目的神采。当然，费米不算在内。

　　两人被一路沿街押送到市中心的全域大教堂，关进地下囚室等待第二天受审。
　　由于中途他们没有遇到其它道德犯，四名剑士走得飞快，费米也跟得越发艰难。玻色两次试探能否让他们稍作休息，只换来了几记重拳——“但凡我带了鞭子，你们也不可能这么懒懒散散。”
　　后半程一路无言。

　　“现在到底什么情况，你有头绪吗？”玻色扒着铁门向外张望。教堂的地下室出奇的大，一条走廊左右隔出了二十来个囚室，每间大小至少能容纳两个人。墙上的火把能照亮的范围极有限，一眼看去，地下监狱里只有他们俩。

　　狱卒走后，费米就拣了个墙角蹲着，缩成一朵蘑菇：“没事。只是这次全域教的发展速度快得异常……我有种挥之不去的焦急感，就像场域在推着我加快攻略五个世纪。”

　　“科技倒退前的全域教是什么样的？”玻色坐到他右边，默默诅咒着这个莫名其妙的教派。

　　“跟现在差不多，一群人发现场域世界不定期赋予他们知识和技术，自然而然地把它当成神崇拜。”费米苦笑着轻声说道，“虽说只是少年，勇者也是唯一能代表人类与场域沟通的人，在全域教里的地位极高。教会的收入比你能想象的多太多……所以我从来不缺钱。”

　　“一本‘平安经’卖两枚银币，哼，教会倒是赚得盆满钵满。后来呢？一直为所欲为吗？”

　　“所以我说不用担心，十六世纪前是全域教最猖狂的时期。他们号称从个人命运到世界规律，万事万物都由场域之神一手掌控，以此逼着人们交钱。但这些谣言都会随着知识被勇者解锁而不攻自破。”费米伸手拍了拍玻色肩膀，“大家也都隐隐猜到了，能毁掉全域教的就是勇者自己。只要我们找机会……”

　　“您是，勇者大人？”一道熟悉的，带着惊喜的声音从隔壁传来，“天哪，没想到世界上真的有勇者，我一直很崇拜您！”

　　两人间的对话停住了。静了一会儿，走廊里突然像爆炸了一样喷出此起彼伏的抱怨声。

　　“别在关键时候打岔！”
　　“蒂格妮你会不会看气氛啊？”
　　“勇者大人，我也崇拜您很久了！”
　　“安静！！”
　　“你什么意思？爷正听得乐呢”
　　……

　　“咳咳，”私人谈话突然变成公屏播放，玻色属实尴尬得无以复加，“稍安勿躁，同志们，稍安勿躁。我们刚刚只不过……”
　　“在讨论有关全域教的事情。”费米淡淡地接过话，“我曾经是勇者，所以我知道场域之神庇佑每一个人。无关乎你是不是从教会购买《平安经》，也无关乎你每天祈祷多少遍平安，只要你是场域的子民，知识场就永远笼罩着你。”

　　四下一片安静，有人吹了声不成调的口哨。

　　“蒂格妮小姐，不管原因为何，谢谢您向大家出售两枚铜币一份的平价经文。”谁也没看见，费米耳根有点微微泛红，“能否跟我一起，把神的旨意传递给更多人呢？”

　　“平难平之怨，安难安之心，方得平安。”——《平安经》
　　什么神的旨意？狗都不看。
　　但哪怕监狱里的人受到教会的欺压，他们依旧是全域教信徒。这句话说不得。

　　预想中的回应迟迟没有来。良久，玻色从周围小声的低语里分辨出一句：“可是，蒂格妮明天就要被教会处刑了。”

　　“平难平之怨，安难安之心，方得平安。”女孩的声音终于响起，同原来一样清澈，“勇者大人，我现在不能加入你们。在最后这段时光里，我只能贯彻神的旨意，愿你们获得成功。”

　　这段话太过纯良了，玻色没法把它和脑海中的蒂格妮拼凑起来。他转过头，却发现费米听得格外认真。

　　“明天，你能做好攻略十六世纪的准备吗？”玻色耳边突然一热，只听费米轻声说，“这正是个机会，我想去会会现任教主。而且，蒂格妮她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