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拾年》花间不喝酒

6、可惜

　　我再醒来是在第三天，醒来就看见满脸疲惫的张熙垚激动的攥着我的手:“醒了，文哥你终于醒了！医生！医生！”
　　“病人情况已经稳定了，工作过度劳累，加上受了重的外伤，才会这么晚醒。”医生看着手里的表单，“你是他的……男朋友？”
　　“是。”
　　“好好照顾他。”说完医生就走了。
　　“文哥……吓死我了。”他看着我，看得出他已经很久没睡过觉了，应该一直在守着我。
　　“我没事。”我强扯着笑了笑。
　　“别说话了，要不要再睡会？饿不饿？要不吃点东西？”他温热的手抚上我的脸，问着我。
　　我看着他，视线模糊了——曾经也有一个人在我生病的时候这样陪着我，问着我这些话。可是，都回不去了，我再也找不回那个人了。
　　“文哥，别哭啊……”
　　“我没事。”我抹了把脸说，“我再睡会吧，醒了再吃点东西。”
　　“好。”
　　那之后我们谁也没提李一城这个人，我甚至不知道那日后他的去向。可能更多的是他已经回国了。
　　也从那天起，张熙垚可以说和我形影不离了，他无时无刻不再担心我的安全。我的饮食起居也多亏他的照顾，在他面前我好像是个“废人”他也愿意让我当个“废人”，只是我还不能适应。
　　我们就这样又相处了一年，虽然他没再提，我也没说，但不可否认的是，我们现在的关系真的是十分的暧昧，只差一个人捅破那层窗户纸——他一直在尝试着循序渐进，而我好像还真的没准备好。
　　“文哥，一路小心。”我要回国了，又麻烦他来送我，“我应该过不了多久也能回去了，这段时间你要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尽管告诉我，我国内有朋友，可以帮你。”
　　“好。”我没再推脱，笑着跟他挥手说再见。
　　三年没回去了，坐上了飞机我竟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异国他乡多年，我思念故土，可是故土却缺少了我思念的人。
　　“文一！这里！”是莫泽，应该是张熙垚之前打过了招呼，让他来接我。
　　“我开车来的，送你回家。”他帮我搬行李，“你现在住哪？”
　　“xx公寓。”当时走得匆忙，现在应该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灰了，回去又要废大功夫去打扫。
　　“你这麽久没回去屋里还能住人吗？要不先把你送去酒店，再找保洁打扫一下吧。”莫泽开着车说。
　　“没事，我先回去看看。”
　　“行，反正我今天也没什么事，回头我跟你一块打扫。”
　　一个小时的车程总归是到了家。
　　“我帮你把行李搬上去吧。”我也没拒绝。我背着两个大包，莫泽提着一个行李箱，俩人气喘吁吁的到了公寓门口。
　　我向来喜欢把钥匙藏在门口的一个缝里，这下去翻果然还在，只是那钥匙并没有落多少土我也没在意，开了门。
　　“累死我了。”莫泽一进屋就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快起来，都是灰。”我说。
　　我俩环视一周，突然都愣住了。
　　“你之前叫人打扫过了？”莫泽问我。
　　我摇摇头，想着是不是张熙垚的安排，可是如果真的如此他不会不告诉我。
　　“见鬼了？”莫泽去拿桌上的茶壶，摇了摇，一惊，“居然还有水，你确定你走之前没把房子租出去？”
　　不可能，我走的匆忙，哪有空去出租什么的。
　　既然都不是，那一定是有人来过了。我跑去卧室，翻了所有的柜子，什么都没少——到底是什么人才会什么也不拿的在我家来去自由。突然我瞟到了我床头上的一束小雏菊，我腿突然发软，让我不得不靠柜子才勉强站立住。
　　是他？
　　他到底还想怎么样？
　　“你先回去吧，我睡会觉，倒倒时差。今天，谢谢你了。”我说。
　　“害，没事。有啥事经管通知兄弟我。”莫泽走了，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我发现我在发抖，我是在害怕吗？我起了身，把卧室的门锁上了，又把自己蒙在了被子里。
　　睡觉吧，睡觉吧……
　　梦里我好像被关进了一个笼子，笼子外布满了摄像头，无一不在拍着我。突然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我的喉咙，我拼命挣扎却不可挣脱。我又好像被抛入了一个无底洞黑洞，不管我怎样嘶吼着，咆哮着都没有人来救我，我只能看着自己一点一点的被黑暗卷入，随它沉沦。
　　“不！”我猛然惊醒，还在喘着粗气，我伸手去开手机。
　　晚间八点。
　　醒了我也就睡不着了，我去开灯，可是开了灯还是觉得心慌——准确的说是这间屋子都让我感觉不安全。
　　“莫，莫泽？”我给莫泽打电话，“你有时间吗……”
　　九点，在楼下的一家咖啡厅我又见了莫泽。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想必他也看出了我脸色难看。
　　“你家附近有出租的房子吗？”我问。
　　“有是应该有，怎么了？是想搬家吗？”他问。
　　我点点头，我想我应该向他坦白:“是他，他来过我家了。”
　　“他？”莫泽不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直到我断断续续的将英国发生的事告诉他，他才猛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说:“他是个什么逼玩意！算我看错他了！真tm混蛋！”
　　看见旁边的人都往这边看，我连忙拉他坐下，我说:“你今天看见我家里了吗？一定是他，是他来过了。”
　　莫泽火气还在往上冒，他拍拍我的肩膀说:“你这几天可以先去我家住一段时间，反正离你们公司应该也不远。回来我立马给你找房子。”
　　我跟莫泽去了他家，从我回国那天起我的噩梦就从没断过。甚至有时我梦到我的房门突然被打开，有人闯入来索我的命。我也时常在夜间惊醒，后又是止不住的流泪。
　　我怎么这样胆小了。
　　“小垚，你，你什么时候回来？”不知从何时起我竟对张熙垚产生了一种依赖，尽管我一直不肯承认，但我真的把他当成了我的亲人。
　　“文哥，你怎么了？”他一下就听出了我的语气不对。
　　“没，没，我就是，想见你了。”文一，你在说什么？倒苦水还是求可怜？你就是贱，明知道人家对你有意思还这样招惹人家。
　　张熙垚顿了一下，应该是在看行程表，他说:“最晚这周五就到x城了。文哥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一定要和我说，我……”
　　“好，好，没事了。”文一，你看看你，不跟人家好还依恋人家给的温暖，你比起李一城，又强哪去了？
　　我怎么越来越让自己讨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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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说李一城是我的劫难，但不曾想他是我一生的劫。”——文一
　　是老天折磨我，又让我在最狼狈的时候遇见了他。
　　我不知道我现在对他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情。我爱他吗？还是恨他？或者是怕他？
　　只有我真正再见他我才知道，不论如何，他终究是我的难以割舍。记得莫泽曾这样形容我:“你看着性子软弱，实际狠起来你连自己都敢伤。”
　　是的，即便我有千万个不舍的理由，我都能拿一把刀子将他们一一割开，即便是伤了我自己的皮肉，我也不会让自己随他沉沦。
　　在这种公司工作最逃不过的就是各种酒局上应酬，还好我有个金刚不坏的胃，不然早就被折腾的躺医院了。
　　我回敬了客户一杯，随便找了个理由去了卫生间。今天实在是喝的太多了，不吐一吐怕是连自己叫什么都记不清楚了，还怎么谈合作。
　　我踉跄地扶着墙，进了一个隔间，一股脑的全吐了出来。今天近乎没怎么吃东西，吐到最后都是涩涩的酸水，我感觉自己清醒了不少，又到洗手池清理了一下。
　　“文，文文？”
　　我一抬头，看见了我最不想看见的人。我甩甩手就像离开，却被他抓住了:“文文，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他还在说之前的事，我静静的看着他不说话，也不做挣扎。虽然我全身已经开始害怕的发抖。
　　“对啊，都一年了……”李一城强扯着嘴角对我笑了一下，笑得实在难看，忽然想到什么，说，“我，我也是在应酬酒局的。我没特意跟踪你什么的，我也没想打扰你……”
　　“你已经打扰到我了。”我说。
　　他慌忙的放开了拽着我的手，直摇头:“对不起，对不起，文文。那天，那天我喝多了才……对不起！”
　　“现在说这些还重要吗？”你已经对不起了我那么多，这些真的还重要吗？
　　李一城皱紧了眉，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见我要走还是开口了:“你搬走了？”
　　“和你有关系吗？”我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对不起……”
　　我不知道“对不起”算算是他如今的口头禅，我也不曾想到那个曾经高大阳光的男孩现在张口闭口都是一句“对不起”。我有时候真想问问他到底知不知道他真正对不起我的是什么。可是我没资格问——我不能给他未来，不能给自己希望。
　　一场酒局下来，我实在是昏昏沉沉的快站不住了，中途又去吐了一次可还是耐不住脑子疼得厉害。同事们也没好到哪去，都来不及顾上别人，一一打车回家去了。
　　我往外走，一个没站稳就向前跌去。本以为自己会和地板来个亲密接触不想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围住了。
　　“文文？”
　　“是小垚吗？”我扶着他的手臂站直了看他的脸，却始终看不清，“送，送我回家吧……”
　　对方一愣，又说了声“好”，问清了我的地址把我送回了家。
　　“别走。”我看他要走，起身抱住了他的腰，“别走，陪陪我。”
　　“好。”他坐到了我的床头，大手抚摸着我的脸。
　　“小垚……”我附上了他的手，他的手感觉像一个冰袋，冰冰凉凉的正好可以压住我的火气。
　　“我，我又遇见李一城了……他，哈哈，他又跟我说对不起……”我脑子晕的厉害，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是，他对不起我，他就是对不起我……”
　　“文文，是我对不起你……别哭了，别哭了……”他一把把我抱在了怀里。
　　“谁哭了！我，我才不会因为他哭……他也配……”我感觉到抱着我的人温热的泪滴在了我的脸上，我笑了，“是你哭了……你哭什么？”
　　他直摇头，我感觉到他浑身都在颤抖。我爬了起来，我虽看不清却还是捧住了他的脸，一个吻落在了他的眼上，他的泪水有些咸咸的:“别哭了……你哭起来真像他，一点也不好看……”
　　他愣了一下，又把我紧紧环在怀里，吻住了我的唇，我极力挣扎着:“小垚，别！”
　　“文文，你让我怎么放得下你……”
　　那夜我应该是在他的怀里睡着的，不知为何，叨扰我很长时间的噩梦在那一晚并没出现。只觉得那日岁月静好，一片祥和。
　　如果有一个注定是你今生的光，不管在哪你都会被他照亮。可惜，也会将你灼伤。我不是飞蛾，我不敢拥抱火焰，不敢舍身，只为片刻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