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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十□□筝线(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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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云长在离别之前的一番旖旎后搂睡了,福巧贴着丈夫的颈,却是心头不舍的睡不着,另一间里的春分也是,心里的感觉就如同往年云长县城里念中学的时候一般搁挂着放不下心。虽说只是不多久的分别,一老一小两个女子皆是牵挂的。于是天才明的时候就一并起了,起火子烙饼,热的面汤汩汩的鼓,让家里的顶梁吃饱喝足了好上路。
云长走的时候季老二也来送,季老二道:“大侄子出去别惦记家里,有啥要帮衬的,叔在呢。”
云长道:“那就辛苦叔叔。”
春分又是一番嘱咐了,倒是一直爽快语的妻子福巧只站看着,云长走过去,才看见福巧的眼眶已愣红了,云长揉揉她肩膀,道:“做啥,傻的!”
福巧眼里含了泪的笑出来,说:“到了外头,冷暖当心。”
云长道:“你也一样。”
福巧送了云长走,远瞧了那驼了丈夫的骡子车偏成了个小点了,才依依不舍收回了眼神来,心却一下子荡空起来了。福巧原先大喇喇的人,如今为人妇的心境了,才得知原来这心里的份量,局中人不知的,只有拉长了距离,才能知晓品断出那深浅轻重来。如此想着,福巧蓦地就了悟了,怪不得了,母亲要如是说,嫁人生子了,才是成人。
福巧摸摸肚子,那里有她的一个小秘密,她犹豫盘算矛盾了许久还是未告诉云长的,只为了一点,不想让他走的分心。
云长走后的第三日,外省就学的云松来了一封信,季老二乐的颠颠的,取了来与大嫂子看,两个人识字都是少的,以往云松的信皆是云长代念,如今大侄儿不在,福巧不多时的扫盲班学着的一些也是模糊的不顶事,想了一番,请了庄子里小学校的教书女先生来。
合庄在年头办了小学校,往日里一窝子零散着的小孩子也有了着落,新的课本朗朗上口,不似老早私塾里教的晦涩难懂,小孩子们倒真是喜欢,其次,也是教书的女先生的可亲劲实是以往那专打手心板的老夫子不能够攀比的。
小学校一个校长一个先生,女先生姓胡,二十多岁的年纪,瘦高的,戴眼镜,做派神色都是一丝不苟,声音倒是好听,读起课本来,涓涓流水一般;校长就是福巧一直提着的陈姑娘了,陈姑娘的年纪其实是不大的,但恐是经了风霜,整日穿了一件洗白了的中开的干部褂子,瞧起来倒像近三十的模样,面孔倒是秀气的,只是额角有块伤疤,也不知是怎么弄的。陈姑娘外乡调来的,往事她自己不说,福巧她们也不好问,只揣摩着,这应是个有经历的女子了。
陈姑娘本来是来此地做妇女工作的,见了当地的教育状况,才上报批下来的小学校,顺应着也做了校长,实质也一样是教书带孩子,啥都管些的。胡老师是聘的,在她来之前,本来还有一个女先生,便是福巧与云长说的小安。小安老师是县里下来的,后来又调走了的,她与云长,曾是城里学堂里同级的同学。
福巧第一次见着安同慧的时候,就觉得她真应是云长的同学啊,又或者说,是同一条道上的,也是细眉眼的白净人,却是小巧的,笑起来左边脸颊的一个甜酒窝子,拉着自己左一声嫂子右一声嫂子的叫唤的甜蜜,手是柔软的。
老同学来探望,福巧望着云长跟这个甜净的小人讲话,颇熟稔的,相笑甚欢,云长平常温吞的,见着老同学声音倒是大,说到兴头上,拍桌子大笑,神采飞扬的倒像是另一个人了,福巧旁瞧着丈夫难得一见的欢愉,竟看得愣了愣,才想起自已是进来喊了客人吃饭,叫了一声,云长那头却尽说的欢的是没闻见的,福巧再想叫,那小女子又似说着了什么乐子两个人皆喷笑了个不停,而说着的,却是福巧听不太明白的,福巧明立在那,这一瞬间就觉得自己像小的不进了人眼的,嗓子眼却似卡了把,怔了怔,掀了帘子出去了。
中晌吃饭的时候,安同慧对饭菜是赞不绝口的,云长笑道:“你是锦衣玉食惯了的,如今倒贪上我家这乡野粗食了!”
安同慧嗔一眼道:“瞧你说的,啥粗食,大娘和嫂子做的这溜鲜的,才真正是天下美味,比我家那老厨子做的撒满了料的不知是强了多少倍!”
又说:“这真是好,吃的好,人清爽,连天都是湛蓝的!”
春分听了笑起来,说:“安小姐到底是读过书的,说起话来都跟念诗般的!”
云长笑,说:“她这小妮子就是理想化,过几日不厌气了这静日子才怪!”
安同慧拎了筷子叫道:“季非鱼你又瞎判论!太小瞧我了你!”
云长仍是笑了摇头,转手夹了菜给老同学,说:“好好吃吧你,嘴里塞满了话还没个停的!”
这一顿饭只福巧是安静的,难得的吃的也慢,她看着丈夫对那老同学的举动,实在带着些宠溺的,而再看那位甜美天真讨人喜欢的安小姐,也确实,是待得了这些的。
至晚上福巧都是这般默默的,云长瞧出来,问:“你今咋啦,想啥想了一整日似的。”
福巧勉笑笑说:“我在想白日里你跟那安小姐说的,啥叫理想化?”
云长笑讶道:“就为这想了一日?”
福巧的嘴巴微撅了坐下,说:“我是不懂的。”
云长望了福巧的样子,似是有些不快的,问:“福巧,你到底咋啦?”
福巧低头笑笑说:“真的没咋,就是不懂。”
云长道:“瞧你顶真的,理想化,说白了就是把啥啥都想的好的很,小安这个人单纯,没啥心眼子。”
福巧抬头道:“我看,你跟她聊的挺好,你也挺,单纯的。”
云长瞧着妻子盯着自己嚼着字,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大笑起来道:“福巧,你不是吃味了吧?”
福巧被看透了,窘道:“胡说啥!我才没!”定了定神,又赌气反驳道,“你一个小孩,你当我那稀罕你?”
云长刮了记妻子的鼻子道:“不稀罕我的表姐!你就在跟前,你当我胆子真是天大的?”
云长许久没叫福巧表姐,这一声有了些低声赔罪却又好笑着的味道,福巧也晓得本就是自己无来由的小心眼子,被这一逗弄,捂了鼻子顺下了台阶假意吼道:“知道是表姐,还这放肆的!”然后,自己也扑哧笑了。
夜里夫妻搂着,云长道:“那丫头整就是个小孩,来了这,同学一场,我自得关照着些。”
福巧“嗯”了声,又问:“她也认识小叔子的吧。”
云长道:“你怎么知道?”
福巧道:"她白日里和我说叨的,说在学堂里,你跟小叔,还有个叫魏啥的,与她最好。”
云长似怔了下,说:“魏丹姿。”
“哦,是这个名。”“也是我同学。”
“嗯。”此时福巧乏了,囫囵答应了,也不再问,便偏头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