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巢》飞个球球

23、第 23 章

　　杨婶的儿子再次出现在倪笙面前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情了。
　　在工地再次见面的时候，倪笙甚至想不起来他是谁。只觉得眼熟。当他见到老邹和他热情地打招呼时，才想起他是杨婶的儿子。

　　倪笙和林崇来工地的时候，杨婶的儿子正在刷油漆。
　　“辰铭哥。”林崇喊了一声。
　　林辰铭回头朝林崇笑了笑。又对着站在林崇身旁的倪笙点了点头。
　　“怎么这个点过来？”最近天气热，林辰铭刷漆都会挑在天微微亮的时候，这样不至于捂出一身痱子。
　　“一会儿还有课，猜到你这个点肯定在，过来看看你。”林崇和林辰铭从小就一起长大。两个人的交谈中，熟悉里带着点陌生。
　　林辰铭自觉手脏，没有多余的肢体动作，冲着林崇抬抬下巴。
　　“这里味道大，你们没什么事，就先走吧。要看效果等过两天味道散了再来。”林辰铭说。
　　“辰铭哥住哪儿？”林崇问。
　　林辰铭笑了笑，“和一个老乡一块儿。”
　　“晚上方便的话，一起吃个饭吧。”倪笙突然说道。
　　林辰铭看着林崇，犹豫了片刻，便答应了。
　　答应了约饭，林辰铭又开始赶人。

　　两人从工地出来，倪笙带着林崇去了一家早餐店。
　　“你怎么知道他来了？”倪笙取了小碟，问道。
　　“我喊他来的。”林崇给倪笙取了筷子，摆在他面前。
　　倪笙闻言有点意外。和林崇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他很清楚，林崇有多孤僻。他并没有深交的朋友。生活一直都是独来独往。他甚至没见过林崇主动联系过他的同学。
　　“哦？”倪笙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看着林崇。
　　“他十几岁就跟着师傅学油漆了，手艺不会差的。”林崇说。
　　倪笙笑了笑，林崇分明听懂了倪笙的意思，却故意顾左言他。
　　倪笙却没有急着要撕开这一层假面具的意思。笑着点了点头。
　　“放心，工钱不会少的。”
　　林崇回了他一个淡淡的笑。

　　林崇拒绝班导的建议有一段时间了。班导到现在看到他还是一副痛惜英才的表情。反倒是他自己显得很随意。
　　班导知道他的家里情况，有时候私下里也会询问林崇他奶奶的情况。
　　“现在都挺好的，谢谢老师。”林崇待人接物总是会面带笑容，像是很好接触的样子。
　　但是班导却知道，林崇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好相处。林崇把自己藏得很深。他从不在外人面前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
　　如果不是当初生物学院那边的老师告诉他，这孩子情况特殊，光看外表，可能不会知道林崇的生活过得这么难。

　　倪笙来接林崇的时候，难得的开了一辆看起来挺低调的车。
　　“去接你的辰铭哥吗？”倪笙见林崇坐上车的时候满头大汗，给他递了纸巾。
　　然后从杯托里取了一杯奶茶给他。倪笙意外地发现林崇很爱喝奶茶。所以，每次回家都会给林崇带一杯。
　　“嗯，他在他老乡那边，他没车，出门不方便。我们拐过去接下他。”林崇擦了擦汗，熟稔地接过那杯奶茶，甚至连谢谢都没有说。
　　倪笙却被林崇无意识的“我们”两个字取悦了。像是他被林崇划分到了属于他的界线内似的，倪笙感到莫名的愉快。
　　接到林辰铭的时候，林辰铭显然精心打扮了一番。换下了那身满是油漆的衣服，像是认真洗过双手，站在路边落落大方里又透着点小家子气。
　　吃饭的地方是倪笙选的，他偏好广东菜和闽菜。
　　他挑了一个做闽菜的饭店，三个人要了一个小包间。
　　闽菜里的茶文化，让林辰铭感到有些手足无措，他看着眼前的这茶也不知道是拿来喝的，还是拿来洗筷子的，正犯难的时候，他见林崇大大方方地喝了一口，他便端起杯子也喝了一口。
　　三个人吃饭，前半段都是林辰铭和林崇在聊天，只有冷场的时候倪笙才会插几句话。看得出来，林崇和林辰铭之间也许久未联系了。聊天时，那种生疏感越发明显。
　　中间林崇接了个电话出了包间。
　　“林崇说是他打电话给你让你来的？”倪笙问。
　　“是呀，接到电话的时候我也很意外。本来这两年这个季节我一般很少出来的，我爸爸这两年身体不大好，又放不下家里的那几亩田，这天气我一般都会留在家里帮忙下地。”林辰铭对着倪笙没有隐瞒。
　　倪笙闻言笑了笑，给林辰铭添了一杯茶。
　　“他说你做这行很久了，手艺很好。”
　　“对，我读不进书，初中一毕业就跟着师傅学手艺去了。”林辰铭出来摸爬滚打也很多年了，特别是像他这样天天跟业主打交道的人，几乎什么样的人都见过。
　　年轻刚出来的时候，因为油漆没刷好，也被人指着鼻子骂过。现在手艺好了，也碰到过好的设计师找他合作，做点有艺术感的油漆活儿。
　　他也不是真的就跟外表一样那么愣。虽然是老实，但是心眼透亮着。
　　想着前头倪笙特地去了他们老家一趟，就为了打探林崇的身世。也明白这顿饭，倪笙也肯定是想多了解林崇一些。他没想太多，他觉得倪笙对林崇这么好，肯定是看林崇脑子好。再看林崇这两次和倪笙一起时的状态，他心里也明白，林崇是信任倪笙的。
　　他是看着林崇长大的，他打心里希望林崇以后能过得好。
　　“阿崇很久没有这样跟别人相处了。”林辰铭感慨道。
　　“嗯？”
　　林辰铭笑了笑，显得有些腼腆。
　　“他们两个人以前性格都很活泼，每次见着我，都会辰铭哥，辰铭哥的喊。不过阿崇是哥哥，还是会更沉稳一点。阿巍就更活泼了，总也坐不住。两个人长得太像了。每次都要通过他们说话的语气判断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倪笙没见过杨巍，闻言更是接了一句，
　　“长得这么像？”
　　“像！阿巍以前调皮，有好几次用阿崇的语气说话，把我骗的可苦了。我和阿崇的那点小秘密都被他套光了。”说完林辰铭先笑了。笑着笑着就停住了。
　　“哎，后来阿巍走了以后，阿崇大病了一场。村里的人都说他跟他妈妈一样魂丢了。从那时候开始，阿崇见着我都很少喊我辰铭哥了。话变少了很多，性格也变了很多。有时候整个人还神神叨叨的。我已经很久没听他喊我辰铭哥了。”
　　林辰铭说着，举起茶杯，碰了碰桌角。像是在和倪笙碰杯。但是又觉得自己身份不够，便碰了碰桌角。
　　“阿崇命苦。他弟弟没了以后没多久，他妈妈也没了。自己吊的。不过，在他妈妈吊之前，我常听到她打阿崇。”
　　“打他？为什么？”倪笙不知道这段，听到这里心里更是揪了一把。
　　林辰铭看了看包间的门，像是确认林崇不在一样。
　　叹了口气，才接着说。
　　“他们爸爸走了以后，他妈妈就有点不正常了。阿巍还在的时候还好点，虽然有时候也打他们两个，但是没那么频繁，也没那么狠。阿巍走后，我就开始经常听到他妈妈打他。有几次实在听不下去了，跑过去找他，每次门一打开，阿崇都跟逃似的，从里面逃出来。有几次他妈妈打得狠了，脖子上的掐印都要好几天才能消。哎，不过他懂事，每次他妈妈闹完脾气了，他还回去收拾屋子，照顾他妈妈。他妈妈走之前，他都一直没去上学，都在家里照顾他妈妈。一直到他妈妈.........”
　　倪笙听到这里有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
　　他感到喉咙发涩发酸，像是他才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那个人，他缓缓地举起了被子，喝了杯茶压了压。
　　林辰铭正想说点什么缓一缓这气氛的时候，林崇从外面回来了。
　　他像是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将手机往桌面放了放，冲倪笙说道：
　　“同学约我明天一起去a大听个讲座。明天晚上估计赶不及回来吃晚饭。”
　　倪笙像是回过神似的，点了点头，但是这会儿看着林崇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带着点怜惜。
　　林崇冲着倪笙笑了笑，
　　“你们聊什么呢，把你聊成这样？”
　　林崇话刚说完，就见林辰铭整个人僵在那儿。
　　“你.......”
　　林辰铭刚开了口，就觉得有点不妥，便把话头压了下去。
　　“怎么了？辰铭哥？”林崇问。
　　林辰铭看了一眼倪笙，见倪笙也看着他，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笑了笑说道：
　　“说了你别介意，就刚刚看你那么笑，太像阿巍了。”
　　林崇只是愣了愣，又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