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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有女玄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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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周大人被下狱之后,保皇派沉寂下来,不敢再上窜下跳要求还政于陛下,朝堂上长公主一系春风得意。
听说凤昭在御书房里大发脾气,乱砸一通。
消息传到长公主耳里,她也只是一笑了之。
“公主,这下好了,自从解决掉御史大夫,朝堂上再也没有人敢反对你了,”碧颜眼里带着柔和的笑意,如三月点点杏花,“公主累了好几天,可以好好地休息一阵儿了。”
凤池卸下一身威严,斜靠在椅子上,眼眸勾起一抹温暖的弧度:“碧颜,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朝堂之上,风云变幻,不到尘埃落定的那一刻,什么都可能会发生,怎可有一丝松懈?”
“就是,碧颜,我看你是越来越糊涂了。”
说话的人是一位红衣女子,大约二十五六岁。一双黑眸似笑非笑,带着三分春水桃花的艳丽,三分月下幽莲的清冷,三分忘川河畔彼岸花的魅惑,以及一分看尽人间百态的通透。一抹红唇似勾非勾,如花瓣般柔软丝滑,却暗藏着刀剑的锋利。如花朵般绽放的红衣下,包裹着玲珑的曲线,一步一摇,婀娜多姿,风情万种。
红衣女子名为玄朱,长公主的心腹之一,美貌如花,心狠手辣,玄月勾魂,朱衣夺命。一张倾国倾城面,一身红衣,足以令人闻风丧胆,退避三舍。
凤池似有所感:“你的事都办好了吗?”
玄朱眼波潋滟,似春日里最灿烂的一抹春光,融了积累一冬的冰雪。
“该做的都已经做好了,所以我回来了。”
回来留在你身边,再也不离开。
她灼灼地盯着凤池,像炎炎夏日一样炽热的目光让凤池有些不自在。
玄朱眯了眯眼,道:“公主,碧颜这么笨,不如让我替换她,留在你身边伺候你。”
凤池撩起眼皮瞅了她一眼,又默默转头看向亭外的风景。
碧颜嘲讽道:“就你这笨手笨脚的,也不怕侍候不周。”
玄朱反唇相讥:“那也比你皮糙肉厚的好。”
是个女人就不能忍!
即使泥人脾气的碧颜也起了三分火气:“你说谁皮糙肉厚?你个不男不——”
凤池急忙打圆场,安抚道:“好了,玄朱好不容易回来。平时你不说,但是我看得出来你也挺想她的。玄朱你一路舟车劳顿,先下去梳洗吧。”
“是。”两人不甘心道,暗暗瞪了对方一眼。
哼,这事儿没完!
浴房里,屏风上挂着女子的红衣。
袅袅白雾中,白皙肌肤若隐若现。本该是无暇的白玉,上面却满是触目惊心的伤痕,新的,旧的,刀砍的,剑刺的。
妩媚妖娆的容颜,褪去妆容后,显露出本来的属于男子的俊美。
本是倾城男儿色,为谁甘作女儿妆?
这次方家的事是小事,倒是仇家,大意了,差点就回不来了。
若我不回来,她该怎么办?她那么孤独,那么脆弱,谁来护着她,喜她所喜,忧她所忧。
从前被仇恨所困,区区己身,恐不能报父母亲人之仇,又不忍挑明后她担忧神伤,所以从不开口言明爱意,或是借她之手报仇。
幸得上苍垂怜,父母在天有灵保佑,报完血海深仇,从此不再夜夜噩梦,寝食难安,余生只愿与她相守白头。
她之所愿,我必赴汤蹈火以求之!
她所不愿,我必赴汤蹈火以阻之!
她若想要这天下,我便把天下捧到她手上。
她若想要盛世清明,我便为她铸就一片锦绣繁华。
玄朱闭上眼睛,嘴角含笑,缓缓沉入水中。
温凉的水,浇不灭火热的心。
与此同时,保皇派聚在沈府,忧心忡忡。
“这次方清的事,是我们大意了,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长公主的手段是越发了得了。”
“都怪方清这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竟然如此丧心病狂,真是死不足惜!”
“是啊,还连累了周大人。”
“说不定是我们中间有内奸。”
“沈大人,这可怎么办啊?”
“沈大人,沈相还是没有回音吗?这可如何是好?”
“沈大人,我们可都以你马首是瞻,你一定得拿个主意呀。”
“是啊,沈大人,全靠你了。”
沈清浊温雅从容,不失世家风度:“诸位大人,不要惊慌。这次的事情我已禀告给祖父。这事我们都不想看到,我也很痛心失去了周大人,可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我们只有向前看,静待时机,才不负周大人的牺牲。朝堂之上,风云变幻,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众位大人附和:“沈大人说的是。”
送走诸位大人后,沈清浊眼里的温度,和渐渐漆黑的夜色融成一片。
夜幕降临,长公主府的灯火逐个亮了起来,如同竞相绽放的花朵。
和这花朵一同盛开的,还有缠绵缱绻的丝竹之音。
那是,咳咳,凌云院里面的公子们每日必定练习的课程,刮风下雨,雷打不动。
凤池皱了皱眉:“碧颜,近日——有些苦夏,把鲜艳的衣裳都收起来吧,换些素净简单的,免得看着眼烦。还有外面那些声音——吵吵嚷嚷的,吵得人头疼,暂时也停止一段时间吧。”
碧颜不解:“额,殿下,最近这些日子还是有点冷,特别是晚上,我还要盖一层棉被呢。离三伏天还早着呢,干嘛把鲜艳的衣裳都——”
说到这里,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意味深长的“噢——”了一声。
凤池的耳根悄悄被灯火暖得红红的。
她不由得转头望向窗外,这天,太热了。
玄朱一身素衣,跪在牌位前。
这是一个无字牌位,上面一片空白,让人疑惑逝去的究竟是谁。
然而有些血不是一笔就能写成的,余一片空白,或许是因为流的血太多了。
他神情悲怆,眼眶发红,声音哽咽:“父亲,母亲,各位族人,不孝、后辈卫衡在此告知,我们、卫氏一族、的五位仇人,连同他们家人,已经在黄泉路上,望族人们、路上慢走,记得、听他们的哀嚎惨叫!”
说到后面,已是泣不成声。
眼泪噼里啪啦地砸入地面,溅起一朵一朵白色小花。
十二年了,离全族灭亡已经十二年了。
这十二年里,他夜夜不能入眠,闭上眼睛都是族人哀嚎惨叫的画面,或是他们受刑煎熬后鲜血淋漓的尸体。人心之黑暗险恶,大概都在这里了。
很久很久之后,他擦干眼泪,努力扬起笑脸:“父亲,母亲,还有、各位族人,你们放心,你们不会在外面太久了,过几天我就带你们回家。高兴吗,你们终于可以回家了。还有,我喜欢上了一个姑娘。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好姑娘,是我认定一辈子的心上人,但是她还没有答应我。你们在天有灵,一定一定要祝福我们白头到老。总有一天,我会带着你们,带着她回到我们的家乡。”
乌云蔽月终究只是一时,黑暗总会过去,黎明一定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