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晚》怀瑾抱鱼

34、阴差阳错的真相

　　“哀家和瑾王，以及大周的未来都交给你了。”
　　姚国公激动万分：“臣必幸不辱命！一切都听太皇太后指令！”
　　殿外传来一阵兵甲碰撞声。
　　“太皇太后，姚国公，你们敢私自调兵！”有人喝道。
　　姚国公得意洋洋：“识时务者为俊杰。瑾王才是真命天子，诸位可别站错队，乌纱帽丢了是小事，脑袋没了就不划算了。”
　　早被姚国公收买的大臣见状站到他身后，一些墙头草哆哆嗦嗦也跟了过去。保皇派和长公主派的心腹不为所动，还有一部分大臣保持中立。
　　泾渭分明。
　　本是血脉至亲，如今同室操戈，刀剑相向，这就是皇家的悲哀。
　　凤昭瞟了沈清浊一眼，后者点头，他心下大安。
　　凤池拔出腰间软剑，意味深长：“太皇太后，你还是好好想想，可千万别被人蒙蔽了，踏出这一步，即使你是太皇太后，也保不住姚家，也保不住你！”
　　“你休想拖延时间，没用的！谢家远在关外，正在对抗戎人，远水解不了近渴；而白家是沈家和皇帝的棋子，现在被我们拦在宫外，进不进得来还不一定呢。你现在，只能任人宰割！其实哀家要对付的只是皇帝，对你，哀家是很欣赏的。你孑然一身，何必再管皇位上坐的是谁？哀家从小看着你长大，也曾抱过你，对你还是有感情的，只要你归顺哀家，哀家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
　　凤池摇了摇头，叹息：“你会后悔的。”
　　太皇太后眼里一冷：“冥顽不灵！那休怪我无情，动手！”
　　两方人马交战起来。
　　“护驾，护驾——！”
　　太皇太后唇角微动：“擒贼先擒王，快拿下皇帝和长公主！”
　　顿时更多的士兵向皇帝和长公主的方向涌去。
　　碧颜脸上沾满了鲜血，眼中满是冷酷和狠意，每一次挥剑，如流星划过，都是一条生命的坠落。
　　突然她睁大眼睛，一枝暗箭射向长公主，而凤池正挥剑杀敌，无暇他顾。
　　是那天的箭！
　　“殿下———”
　　沈清浊面色一白。
　　然而他在凤昭和沈相这边，和凤池之间的距离太远了。
　　碧颜毫不犹豫地扑向凤池，用身体挡下了来势汹汹的冷箭。
　　当疼痛传来，她的眼里满是笑意，真好，这次来得及了。
　　凤池扶住她缓缓倒下的身体，心终于慌了。
　　“碧颜，你撑住，没事的，我会救你。来人——太医——快了救命，这里有人受伤了！”
　　鲜血从碧颜嘴里溢出：“殿下，原谅我......不能再陪着你了，殿下不要......伤心，我先去找紫颜她们，希望......希望殿下一生如意......无忧无虑。”
　　愿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啊，能够把慈悲分一点给殿下，保佑殿下平安如意。不要再让她失去了，她所拥有的本来也不多。
　　我的殿下，愿你所到之处，一路生花，万民臣服，国泰民安，海晏河清。
　　愿你生如桃花，绚丽灿烂，宜室宜家，得一心之人，和他白头到老，儿孙满堂。
　　愿你像以前一样神采飞扬，意气风发，大家都在你身边，和你一起笑一起哭，一起见证你手中的盛世。
　　可惜——我看不到了，阿五，紫颜，青颜，朱颜他们都在奈何桥边等着我，我们都会一直看着殿下，为殿下祈福！
　　碧颜不舍地闭上了眼睛。
　　随着她身体的温度慢慢消失，凤池感到四面八方的寒意浸入骨髓。
　　“碧颜，”凤池捂住汨汨流出的眼泪，“不要再离开我了，我只有你们了。”
　　世上最痛苦的事就是看着身边人死去，而你无能为力。如今，她又一次尝到了这种痛苦，痛入骨髓。
　　凤昭还算镇定，看到那边的惨状，有点慌：“救兵还没有来吗？”
　　有人急忙表衷心：“陛下放心，救兵马上来！”
　　说曹操曹操到。
　　一个满头白发，红光满面的老者率先进来，他身披甲胄，双眼威严有神，是皇室代代相传的凤眼。
　　“姚氏，你错了，还不快住手！”
　　老瑾王终于带着大军赶到了，白统领和崔知雅也一并进入大殿。
　　太皇太后狠狠瞪着他，眼里冒起红光。
　　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你还敢来！”
　　“我行的正坐的端，当然敢来！”老瑾王大声吼道，“姚氏犯上谋逆，当诛九族！你们若放下屠刀，弃暗投明，陛下定会赦免你们！”
　　看着对方援军来了，姚氏这边的人士气一低。一个人忍不住放下兵器，恐惧像瘟疫一样蔓延，很多人也跟着做。
　　大势已去，姚氏输了。
　　姚国公瘫倒在地。
　　太皇太后咬牙切齿：“瑾王，又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老瑾王叹道：“我们一直在给你说，你偏偏就是不听，是你的心太大了。”

　　他缓缓讲述了一段不被史书记录显于世人的故事。
　　彼时，孝宗皇帝奄奄一息，眼看着也要去了。
　　他急忙密召小皇子入宫。
　　看着长大成人，眼里清冷的儿子，他眼里满是愧疚和泪水。
　　但是他还是一位帝王。
　　他一手抹去泪水，严肃问：“朕一去，楼氏不成气候，你该如何处理？”
　　老瑾王，当然当时他还是年轻的瑾王，心里冷笑，啥意思，还想护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楼氏才是你儿子呢！
　　小皇子直接盯着他，眼里没有一丝波澜：“按罪当诛。”
　　孝宗又问：“那姚氏呢？”
　　小皇子眼里清冷一片：“当如是。”
　　压根儿就没有考虑他老娘也姓姚。
　　孝宗哈哈大笑：“朕可以安心了，吾儿必将成为中兴之主！”
　　孝宗是笑着闭眼的，完全不知道后面还有一连串悲剧。
　　太皇太后根本不信。
　　老瑾王又道：“那他说的，你该相信了吧。出来吧。”
　　和老瑾王眉眼有几分相似的瑾王从父亲身后走出来，满眼复杂地看着她。
　　太皇太后眼神一柔：“皇儿。”
　　随后她的目光冷冷射向老瑾王，“你想对他干什么？”
　　瑾王怜悯看着她：“太皇太后，我不是你的儿子，我一直都是父王的儿子。”
　　太皇太后怒：“你怎么能不认我？我是你十月怀胎的亲生母亲，是不是他逼你的？还是她！”
　　瑾王摇头，面带痛苦：“不是，是我母妃骗了你。当年她疯了，以为父王爱慕你，甚至…爱屋及乌抚养先帝。至于我，当时我因为一时意气，鬼迷心窍，所以听了母妃的话。”
　　他眼里满是悔恨，“谁知道，母妃会疯到自杀的地步？还有阿如，如果不是我，阿如后来也不会死，害得我儿子从小没有母亲，孤孤单单地长大。”
　　太皇太后心里一慌：“我知道，你因为阿如的事埋怨我，但你也不能和我开这种玩笑。那个女人不是好人，她不安好心一直在蛊惑你，定是别人派来离间我们母子的，她要害你啊！我才是你的母亲，不会害你，会把最好的都捧到你手上！”
　　“阿如一直都是一个好妻子！你很可怜，直到现在还不知道谁是你儿子。”瑾王的眼里只有怜悯，没有一点孺慕之情。
　　太皇太后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
　　老瑾王眼神悲悯：“若先帝不是正统，孝宗怎会传位于他，先帝又怎会容真皇子活着？”
　　是啊，卧榻之侧，怎容他人酣睡？如果瑾王才是她的儿子，那先帝怎会容他活着？还有先帝那张脸，细看神情轮廓和她有三分相似。
　　他一直用深邃而忧伤的眼神望着她，她从前不明白，现在才知道，生而为母子，自幼分离，再相见之时，母不是母，子不是子，骨肉相残，至死方休。
　　如何不伤？
　　太皇太后喃喃自语：“他不像孝宗，一点也不像孝宗啊，反而像你，实在太像了，无论是容貌还是资质。”
　　这就是太皇太后相信瑾王妃的原因吗。
　　在场的所有人默，一个在深宫身经百战，在楼妃的眼皮子底下悄悄生下孩子并成为最后的赢家的人，被一个脑容量没她大，手段没她高的瑾王妃骗了。
　　该说聪明反被聪明误，还是疯了的瑾王妃智商超水平发挥。
　　老瑾王叹，先帝早年一直生活在楼氏的阴影下，除掉楼氏后，又怎么肯再看到一个姚氏压在他头上。
　　再说，谁知道疯了的瑾王妃会做出这种事，谁也不知道啊，一个疯子的想法，谁知道！
　　更巧的是，姚氏偏偏信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一个临死之前的人用生命说的谎言，是最能打动人的。
　　种种巧合，终铸成今日大错。
　　真是天意弄人。
　　“不！”太皇太后痛苦吼道。
　　她手上沾的，是自己儿孙的血，已出生的，还有未出生的。
　　当时笑得有多欢快，现在就有多痛苦！
　　往日种下的种种罪孽，终成为反噬自身的恶果。其中滋味，不亚于万箭穿心。
　　太皇太后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晕倒前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这是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