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晚》怀瑾抱鱼

28、往事如烟

　　那时她和沈清浊，还有辜意四处游历，正巧到了谢家做客。
　　遥想当年她和谢灵云初见时，她还以为她是一个大大咧咧，性子跳脱的少年郎呢，后来才知道是谢将军的长女。两人一见如故，义结金兰，约定一起建功立业，共创辉煌，名垂青史。
　　后来她们和被威胁被迫跟着的沈清浊以及辜意，一起偷偷带着三百精锐，去偷袭戎人，那时候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凭借大家的聪明才智，三十六计轮番上阵，竟然真的在白羊谷一战中歼敌两千。
　　歼灭最后一个敌人的那个夜晚，大家围着篝火烤着肉，喝着肉汤，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谢灵云一脚踏在石头上，神采飞扬：“我要做个像我爹一样名垂青史的大将军！”
　　辜意瞪眼：“这是我要说的话！”
　　“你管我！”
　　“哼！我要做个像我爹一样名垂青史，比我爹还厉害的大将军！”
　　凤池也不甘示弱，扯着嗓子对着天空吼：“我要学我父皇，做明君，佑臣民，开盛世，万国来朝！”
　　沈清浊皱着眉头，觉得他们有点傻，无奈三人眼勾勾直盯着他，他只好保持队形：“我要学我祖父，辅佐明君，开辟盛世！”
　　大家纯粹而肆意地笑着，吼着，满天的星星为他们作证。
　　少年意气，不知道有个词叫做命运无常。后来大家各自为阵，物是人非，回想起此刻，也不由得感慨万分。
　　大家得意洋洋回城时，一眼就看见了谢将军那张黑成锅底的脸，立马有了不妙的预感，乖乖低下头。
　　即使她求情，一起去的人，包括她的侍卫，都被摆成一条条死鱼，打了三十大板，当然是放了水的。因为她悄悄威逼利诱监督的副将，如果不放水，哼哼，她就把他未过门的媳妇儿抢回京城，给她找一个比他更好的儿郎嫁了；但是如果他手下留情，她就为他们主持婚礼，份子钱自然是不会少的。
　　凤池：你看着办吧，不必勉强哟。
　　副将：……。最后板着脸同意了。
　　谢将军也没有放过她，把她狠狠地训了一顿，骂得狗血淋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她乖乖认错，举手发誓保证没有下次，再有下次，一定会带上谢将军的。
　　谢将军两眼瞪得更大了，让他们抄写《孙子兵法》一百遍，好好明白什么才是军令如山。
　　她和装伤养病的谢灵云一起待在她的房间里，拼命抄写，连门也没有出。
　　因为谢将军有令，一日不写完，一日不准吃肉。
　　两个无肉不欢的家伙只得化悲愤为力量，日夜不停赶工。
　　重见天日的那一天，两人面黄肌瘦，嘴里都快淡出个鸟来了。见到肉就两眼放光，仿佛能吃下一头牛，被嘴贱的辜意狠狠地嘲笑了一番。
　　满肚子火气没处发的两人二话不说和他打作了一团。
　　沈清浊无奈想制止，最后也和他们闹做一团。
　　而谢将军就在一旁含笑看着他们。
　　那些时光真好啊，总让人忍不住一次次怀念。

　　“殿下，”碧颜的声音唤回她的思绪，“辜意他会同意吗？”
　　“他会的，毕竟他也受过谢将军的指点。”凤池神色凛然道，“碧颜，这次我要你亲自去，给他带一句话。”
　　碧颜郑重领命。
　　殿下执政之初，困难重重，是谢灵云遥相呼应，公开支持，震慑其他势力，才能快速执政。
　　如今失去最可靠的谢灵云，还能再找到另一个吗？
　　想到辜意，碧颜眼中划过狠厉之色，他毕竟背叛过殿下一次了。
　　窗外树影摇晃，斑驳的黑影里，似有什么在叫嚣着，挣扎着。

　　御书房里，灯火在风中摇曳，使得凤昭的半张脸没在阴影里，看不分明。
　　“树欲静而风不止——”，他意有所指，“看来失去谢灵云，一向沉稳的皇姐都开始慌了。”
　　沈清浊道：“谢灵云是她在军中最大的助力，她失去的，不只是一个谢灵云。”
　　“是天意如此，她偏偏要逆天而行！所以…连老天都看不过去了。”
　　“陛下，谢家接连出事，是有人勾结北戎。这人布局已久，下手也狠辣，如今线索断得干净，我们…没有证据。”
　　沈清浊低下头。
　　“谢家是国之柱石，守护玉门关的功臣，谁给他们的胆子，敢动谢家？”
　　凤昭恨恨捶着桌面，即使他再恨谢家与皇姐亲近，恨谢灵云支持皇姐恨得牙痒痒的，也从来没有想过让他们死。因为他知道，谢家对大周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玉门关不能没有谢家！
　　想到辜意，他叹道；“听说辜意将军与皇姐，还有沈爱卿你，三人青梅竹马，英雄难过美人关，他是否会因此而倒向皇姐那边呢？”
　　沈清浊眼睫一颤：“陛下放心，绝无可能，毕竟他背叛过她一次了。”
　　凤昭抬起眼帘，目光灼灼。
　　“就算长公主不计较，凤翎卫也不会答应的！”
　　沈清浊脸色苍白，似笑非笑，在灯火下不甚分明。
　　破镜难重圆，人与人之间一旦出现裂缝，是永远也变不回原样的。
　　杨修面色不变，心里掀起滔天波澜。他放缓呼吸，上前一礼，沉声道：“陛下，臣有话说。”
　　“说。”
　　“臣得到消息，莫愁，就是先帝驾崩那夜的幸存者，她说姚家派人来和她接触，想让她为他们所用。不如我们将计就计，和姚家联手。”
　　凤昭冷哼：“乱臣贼子，不堪与谋！”
　　杨修沉默。
　　沈清浊眼色凉凉，似月下波光粼粼的秋水。
　　“杨大人说得对，我们可以引蛇出洞，将计就计。有些人，有些事，沉寂得太久，早该成为历史了。”
　　“听说姚家和皇姐之间有一段恩怨，多年来不曾和解，所以一直以来对皇姐不假辞色，恨之入骨，沈爱卿就不怕皇姐出事吗？”
　　“长公主是大周的长公主，大周自然会保护她。而且——多年以前他们就败于她之手，现在也是一样。”
　　“没错，有些人就是秋天的蚂蚱，注定长不了。”
　　“陛下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