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晚》怀瑾抱鱼

11、故人来

　　等到上朝的那天，保皇派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个个精神振奋，眼睛发亮。
　　一直黑着脸的凤昭眼中也藏着一缕笑意。
　　“启禀陛下，最近女学死了一个学生刘静芳，听说是同窗赵籽清所为。她为了青云榜首的位置，竟然残忍地杀害同窗。由此可见女子无才便是德，如果没有什么女学和青云榜，或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保守派纷纷附和。
　　凤池的面容没有一丝波动，双手置于身前，腰杆挺得笔直。
　　长公主派也不甘示弱：“事实到底如何，现在定论还为时尚早，毕竟人命关天，还是应该再仔细彻查，不然冤枉了无辜就不好了。”
　　“铁证如山，岂容你强词夺理？”
　　“人命关天，你这是草菅人命！”
　　凤池眼尾一扫，威力十足，淡淡道：“好了，都闭嘴！言归正传，还是听听姚大人怎么说吧。”
　　“是。启禀陛下，长公主，杀害刘静芳的疑凶有作案动机和时间，微臣也已经在疑凶的家里找到了死者的血衣，一切证据都指向了疑犯是杀害死者的凶手。”
　　凤昭心一跳，这真是天助我也。
　　他急切道：“既然如此，那就按律处置，这种丧尽天良之人，决不能放过。你说是吗，皇姐？”
　　凤昭看向长公主，眼中带着挑衅。
　　凤池看也不看他一眼，缓缓道：“陛下，刚刚姚大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呢。我们不懂查案，还是让姚大人主审吧。”
　　凤昭一噎，悻悻闭嘴。
　　姚大人抿了抿口水，继续道：“但是这个案子还有几个疑点，比如疑犯是女子，和死者身材相当，如何在短时间内制服死者并将其虐杀。第二，一晚上的时间足够疑犯毁灭所有的证据，我们却能够在其家中找到血衣……”
　　大臣们议论纷纷。
　　“这样看来，此案疑点重重，真凶到底是谁还不一定呢。”
　　“这位大人说得对。”
　　“假亦真时真亦假，不定是这凶手故布疑阵，想借此逃脱呢。”
　　“说得没错。”
　　凤池又道：“既然诸位大人都这么关注这件案子，不如让姚大人在这里审，大家一起来听听。”
　　“臣等遵旨。”
　　“传赵籽清——”
　　“罪人赵籽清，叩见陛下，长公主。”
　　姚大人问：“赵籽清，本官问你，可是你杀害死者刘静芳？”
　　赵籽清眼中一片灰烬，她沉默片刻，坦然道：“是，是我杀害了刘静芳。”
　　她的手紧紧攥成一个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手心里。
　　姚大人眉毛一动，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继续问：“死者身体上有被侵犯的痕迹，也是你所为？”
　　朝堂上一片骚动，靖远伯的脸一下子白了。
　　女人能侵犯女人吗？当大家是傻子呢！
　　有些人的目光瞟向了靖远伯。
　　靖远伯暗暗咬牙，这孽子，犯了事让老子擦屁股就算了，事儿也不说清楚，回去定要他好好收拾他。
　　赵籽清眼神微动，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闭上嘴。

　　昨夜。
　　“可怜的孩子，如果你死了，你的母亲该怎么办呢？”一道华丽优雅的声音幽幽传来，勾魂夺魄，似暗夜鬼魅，欲吞噬人心。
　　玄朱慢慢从黑暗的角落里走出来，牢房里的灯火一寸一寸照亮她的脸。明亮的眼，高挺的鼻梁，魅惑的唇，似画里走出来的妖，绝代风华，摄人心魄。
　　坐在牢房里的赵籽清沉默，她以为是靖远伯派人来灭口了，没想到是另外一拨人。
　　“你......是谁？”
　　“你没必要知道我是谁。反正你就要死了。”玄朱看到她眼里出现的防备，嗤笑，“放心，我不是来杀你的。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你的母亲已经到了京城，有人陪她一起。”
　　“她怎么样了？”赵籽清心慌了，急切道。
　　“有人要害她，她被我救下了，是真是假你明天就知道了。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再说话，不然害人害己。”
　　“不要逼我了，人就是我杀的。”赵籽清痛苦地捂住眼睛，眼角留下两行清泪。
　　“蝼蚁尚且偷生，你真的不怕死？那你就没有想过你的母亲，你死了，她怎么办。我听说她现在的日子并不好过。”
　　赵籽清擦干眼泪，她自然清楚。
　　从小父亲便重男亲女。她母亲明明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陪他受尽苦楚，日夜操劳。只是因为她是个女儿，而姨娘生的是儿子，母亲便日日受姨娘的欺负，父亲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家里的下人也不把她放在眼里。她若死了，母亲一定会比以前还惨。
　　“不过你母亲的日子还算好的了。有一个人比你母亲还惨，她的爱女惨死，她白发人送黑发人，眼睛都快哭瞎了——”
　　“别说了，别说了，我不想听！”赵籽清痛苦地捂住耳朵，那些声音还是像毒蛇一样钻进了来。
　　“你和你母亲母女情深，刘夫人又何尝不是呢？你只记得你的母亲在家里等着你，可曾想起刘夫人也在殷殷盼着刘静芳回去。你不忍你的母亲受苦，又怎么忍得让另一个母亲忍受骨肉分离的痛苦？”
　　玄朱话锋一转，字字尖锐。
　　“你以为靖远伯能够保住你吗？”
　　赵籽清脸色苍白，她怎么会知道。
　　“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现在案子已经到了御前，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有能力保住你吗？”

　　姚大人眼神锐利：“按大周律法，杀人偿命。赵籽清，你可得想清楚了。传民妇刘氏，赵氏。”
　　赵籽清倏地抬头。
　　原来她说的是真的。
　　“传刘氏，赵氏——”
　　“民妇刘氏（赵氏），叩见陛下和长公主。”
　　两个身着布衣的的中年妇女低头走进来，下跪行礼。
　　一人面容温婉，柔柔弱弱，行礼后小心翼翼地四处望。待看到身穿囚衣的赵籽清，眼泪瞬间涌出来，又意识到这里是大殿，趁低头时小心拿衣袖擦干眼泪，然后一直用慈爱的目光看着赵籽清，仔仔细细，从头发到脚跟。
　　赫然是赵籽清的母亲赵氏无疑了，另一人自然就是刘静芳的母亲刘氏了。
　　刘氏抬起头来，低垂着眼。她大约四十多岁，面容秀美，气质娴静，眼角微红，爱女的惨死让她鬓边染上几缕白霜，添了几分苍老疲惫。
　　凤池心一动，莫愁，怎么是她？

　　八年前。
　　莫愁跪在地上，不断扣头，一下比一下重。
　　她哭着哀求：“求殿下救命，救救我！太后要杀我们灭口，我不想死。我的女儿还小，她已经没了爹，不能再没有娘了！我不能死，求殿下开恩，看在——看在我以前帮过殿下的份上，殿下开恩呐——”
　　“你走吧，离开皇宫，永远不要回来了。记住，莫愁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