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缘木》麦麦临泽

31、第31章

　　老人再怎么爱干净，也总是干净不到点子上了，随着看不见和记性差等临床表现越来越明显时，假意识干净在老年人群体间普遍盛行就有了说的过去的依据。
　　假意识主要解释行为不能满足大脑发出的正常指令，而导致知行不合一，故意性的欺骗性的不在讨论范围内，此现象主要从老人力不从心行为表现上得出。
　　依家老太太是此次为我们有效总结理论成果的重要贡献者之一。
　　具体收集到的一手材料如下。
　　老太太擦桌子，丢角落面。家里饭桌上洒出的汤汤水水由于没有及时抹干净，过了不一会儿便蒸发成一坨硬邦邦的滴状风干物，从风化坚硬程度来看，大致可以推测其成型时间在一到五天这么个区间内均有。
　　老太太扫地，行走的台球杆。沙发底下，墙角跟儿，经常给扒拉去不少垃圾碎屑。
　　老太太擦玻璃，花里胡哨。厨房的隔间玻璃，磨砂马赛克不请自来。
　　老太太年轻的时候特爱干净，忽略她拿唾沫梳头的事，这是她后期跟别人学的。家里的泥脚地老太太都能薅成光秃秃的地皮，屋里屋外一尘不染的很有特色。
　　孩子们的衣服不是穿烂的而是洗烂的，没有皂角，就是搓，往死里搓，搓成原滋原味的白底布。
　　老太太一直深知自己作为女人的职责，贤内助是她一生都不会抛弃的准则，不管现实思想多么的开放，老太太有她自己衡量的标准，她能下地也能务内，她做的都是力所能及的事，她愿意付出。
　　假意识干净如果让老太太知道了，那可不得了，她会自闭的。
　　家务最后到头依坤都会再重新做一遍，他没有跟老太太反应过这个现象，老人家想做营生谁都拦不住。
　　不是说麻烦，只能说家里的活儿分成了具有一二期工程体系的这么个特色流程，一期由老太太负责，二期就是依坤再善个后。
　　星期日下午依坤在家里把卫生打扫完，把煤炭桶填满，收拾收拾差不多到点儿就又要返校了。
　　现在四点钟，五点走还有一会儿时间，依坤没事干了就坐着看书。
　　不知怎么越接近时间他就越是心神不宁，一会儿抬头看看时间，一会儿挠挠头发，一会儿走走眼神，终于还是看不进去了。
　　“奶奶，我给你讲讲人工降雨吧。”
　　又要得罪雷公电母龙王了。
　　依坤顺带把上次答应下的气象变化原因穿插了进去。
　　以至于后面一段时间内的画面就是依坤上蹿下跳，老太太矜持拜见“学术泰斗”。
　　老太太拿地球仪，依坤打着手电筒围着转。老太太盯着3D立体地图，依坤戒尺提势讲气体抬升。高压指向低压，开门接受寒风的再一次洗礼。
　　一个小时后祖孙两击掌庆祝，完事。
　　折腾的时间差不多，也能走了，依坤大口喝完水：“奶奶我走了。”
　　老太太乐呵呵，大坐在沙发上：“路上注意安全。”
　　“嗯，我知道“，依坤起身后，半路又返回，把火炉子跟前的衣服往远拿了拿：“奶奶火炉旺的时候千万不能凉衣服，知道不！”
　　“晓得，晓得”，老太太应着：“奶奶晓得。”
　　“那也不能大意”，依坤再三嘱道，临走把火炉子周围的可燃物清除了一遍。
　　“来来来”，老太太招呼依坤过来。
　　老太太那解腰掏兜的动作，依坤闭眼都能猜到这是又要给钱了。
　　这下可是领上钱了，兜子都鼓的理直气壮了，和平时的营养不良简直不能同日而语，依坤没有拒绝，接下了奶奶的赏赐，或许是因为这钱来的容易，或许是不想让奶奶的仗义疏财落了空。
　　依坤噘着嘴：“其实我花这钱有点烫脸。”
　　“出息，有人愿意给你花钱还好嘞，愁容个啥，等你有钱了莫非不孝敬奶奶了”，老太太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依坤说。
　　“奶奶知道，投之以桃在晨时报之以李在午时，依坤啊”，老太太摇摇头：“咱们就不用那么多条条框框了。”
　　依坤由着老太太哐哐讲，接受在依坤这里也有衡量的标准，奶奶的钱叫疼孙子，父亲的钱叫责任，除此以外的都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奶奶说的都对，只是有些东西嘴上说太单一，进了每个人的心里真的就不一样了，他也说不明白，反正归根结底依坤有信心去照顾别人反而没信心被让照顾，尤其是一个老太太，别说什么亲不亲，依坤只知道手脚长来不是伸手要的。
　　他的恨不能挣钱的强烈愿望一直在蠢蠢欲动。
　　有时候依坤在想自己是不是贵族魂农仆命啊，他是不是不够接地气啊，他每觉着自己不对劲儿了就赶紧调整一下适合到自己的位置上。
　　不让自己那么矫情。
　　矛盾应该是依坤最熟悉的一个哲学词汇了，他还专门研究过以解决自己的实际问题呢。
　　依坤缺点儿小孩子的灵气，要是不看他那张秀气的脸，有人敢认他是干部。
　　“奶奶你给钱给的非要这么有理吗”，依坤刮了刮眉骨。
　　“谁让你不想要”，老太太说。
　　“才没有，我不要等着饿死啊，再说谁不爱钱。快考试了，我要买卷子，您这算是入股资金了”，依坤说：“我只能拿考的好来回报您了。”
　　“考试是大事了，可还有其他资金短缺？奶奶一块儿该给补上”，老太太又摸出自己的手绢。
　　钱在手绢里包着。
　　“我这攒了点儿，暂时够”，依坤说：“没了我会张口，不会让你们轻松的。”
　　背上书包：“奶奶，我走了，记着，不要随便给人开门，知道吗？咱本就没个熟人，不用不好意思，不开就完事儿了，真有事人会去找我爸的，行吧。”
　　昨天房东来串门的事老太太给他们讲了，老太太一直强调房东姑娘的经历，而两小子一直抓着她私放人的事不放，聊的那叫个牛唇不对马嘴。
　　“哦”，老太太诺诺答应了，毕竟现在她刚腰缠上贯，是该有顾虑。
　　依坤回到屋里，拉出书箱子，焦霆霆要看小人书这件事他差点给忘了，要不是一并与买试卷的事记着，估计就忘了。
　　也不知道焦霆霆是一时兴起还是真想看，依坤估着焦霆霆可能会感兴趣的题材挑了几本。
　　今天出平厂的感觉和平时都不一样。
　　经过巷口时，依坤遮遮掩掩的朝那个令他倍感紧张的地方看了一眼。
　　没有人，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依坤心里有点空落落。
　　这条路，不免让依坤想起前天他跟到桓宇家门口的场景，尴尬的要死。
　　前天那一路上他真的是紧张，紧张的掌心直冒汗，怕桓宇再问什么他听不见不能及时回复扫了兴，所以脑袋里搬空了所有杂质，……差点把脑子也给扔了。
　　依坤眉尾挂着的浅显笑不知道是想自己蠢呢还是闻到了烤红薯的味道有点甜。
　　不变的公车站牌，不变的目的地，西部电厂的蒸汽烟囱里冒着羊毛卷的雾团静停在半空中。
　　……
　　依坤到了学校在周围的书店逛了一圈，买了试卷，又到小商品城买了一副耳套。
　　走到宿舍门口，依坤听见里面正聊的热火朝天，笑声如潮，应该有不少人，今天他们怎么没出去，平时这个点儿早就溜没影儿了。
　　“封闭两个星期，出门连车也不会打了，跟出租车司机说话都脸红”，文飞把行李箱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
　　“卧操，不至于吧”，焦霆霆笑道：“我们小女生也很好的。”
　　“滚蛋，谁说女生不好了！我们这趟好像没个女的”，文飞说：“名额全让大老爷们占了。”
　　“那就有点儿不厚道了，怎么也得来个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原则吧，一点儿积极性没有，怎么创造奇迹呢”，灭绝师太笑的邪恶。
　　大伙跟着咯咯哒个笑。
　　“你们这群匹夫，玷污了科学神圣殿堂，不跟你们说了，你们适合干饭。”
　　依坤推门进来就看见一群人围着什么东西在轰抢，他们回头时，只见人手一只炸鸡腿。
　　这是聚餐呢？形神俱备，就差烟雾缭绕了。
　　“来啦”，焦霆霆闷声先吃了一口鸡腿：“文飞带了全家桶，快，坐下来吃。”
　　文飞不认识依坤，但是这个时候不认识也该猜到了。
　　“哦，对了，文飞你对铺依坤，依坤你对铺文飞”，焦霆霆简单介绍了一下：“咱们宿舍总算合体了。碰个鸡腿庆祝一下吧。”
　　文飞用餐巾纸包着鸡腿末尾，递给依坤：“霆霆赵文跟我说了，我知道你。”
　　依坤扒下耳套，不遗余力接过鸡腿：“谢谢，他们也跟我说你了，我也知道你。”
　　“是吗，他们说我啥了”，文飞也拿了一个鸡腿。
　　“咱们宿舍飞出去的凤凰”，依坤说。
　　文飞噗嗤笑了：“哎呦，我的天，别听他们瞎说，怪不好意思的”，努了努鼻子：“来来来，302……”
　　停了半拍，半晌焦霆霆和赵文人才回应过来，稀稀拉拉道：“勇敢飞。”
　　“我就不在几天，这宿规扔给狗吃了，再来一遍”，文飞不满意。
　　“勇敢飞！”
　　这次两人都跟上了。
　　依坤反而就蒙了，怼着鸡腿待看下一步要干嘛。
　　“老土死了，咱能不能换个口号”，焦霆霆率先撕咬了一口肉。
　　“没有引导新室友了解我们的宿规我就不说了，你们自己懈怠我也不说了，但是这个质疑我就要过问了，哪里土了？嗯？依坤你说咱们的宿规土吗？”
　　依坤跟着反应下来时，被文飞这个突来的问题给卡住了：“我都可以……”
　　“依坤向来不拆台，这是给你留面子呢”，焦霆霆说。
　　“那你有什么好的口号，说来大伙儿听听，别说不给你开口的机会”，文飞说。
　　焦霆霆皱眉想了想：“302，要致富。”
　　文飞一脸嫌弃：“要不要给你修条路啊。”
　　依坤憋笑。
　　“他最近缺钱”，赵文说话还是这么的有内容。
　　“缺钱也不是这么个做法吧，缺多少？”
　　“啊”，焦霆霆哆嗦了一下。
　　“假的就算了”，文飞不搭理了：“依坤，咱们宿规勇敢飞很好记吧。”
　　依坤忙的点点头：“嗯。”
　　灭绝师太骑着依坤的凳子，依坤回身放书包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继续意思，又围回去了。
　　“要点脸，腾地儿”，焦霆霆看到了刚才那一幕，啃着鸡腿说。
　　灭绝师太站起从□□拉出凳子给摆正，囫囵着嘴去垃圾桶跟前吐骨头，回来又拿了一只。
　　“你坐吧，我就放下书包”，依坤贴着柜门把书包立在桌子上。
　　灭绝师太眨眨眼不客气的又坐了回去。
　　“在那待的怎么样，我怎么感觉你没少瘦啊”，赵文问，刚才那群人一直东拉西扯没问个正经的。
　　“暗无天日，去的都不是人类，我这一趟也就是开开眼界长长见识了”，文飞说：“那种高强度的环境真的能撕裂人，太可怕了。”
　　“你跟十二班桓宇不是一起去的吗，他周五就回来了”，赵文说。
　　“他？他是魔鬼”，文飞说起来就伤神：“要不是研究他项目里的参数我们也能早点回来，寒假研讨班就他一个人现场拿到了入场资格，我们还得等通知呢。”
　　“我靠”，焦霆霆经常佩服人，但是这两字绝对是用了语法里的最高级。
　　“没悬念了”，文飞说，虽然他不想承认，但世上就是有这样没天理的事，就是让他见识到了。
　　“啧啧啧，瘆人”，焦霆霆的嘴角都快扯到脖子上了。
　　文飞点头认同：“嗯，他是基地里最悠闲自在的人，也是最恐怖如斯的人，上着朝九晚五的班，交着毛骨悚然的作业。”
　　依坤一口一口咬鸡腿，听他们说，上方眼神雾蒙蒙运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