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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胡同 ...

  •   乌漆嘛黑的街道,寻着一柱手电筒直射光,找到了发出钉钉锵锵声音的所在地。

      依为民给车胎打了气,没一会儿就泄完憋胎,于是断定车胎让扎坏了无疑,此刻正在钉撬棍卸外胎。
      “爸,小心点”,依坤在一旁给掌灯。
      甭管自行车,马车,摩托车,三轮车,这个补胎理论在它们当中是普遍相似的,倒没有什么车轮个数的限制,就是把烂窟窿堵上嘛,依为民在这方面还是相当在行的。

      房东刚才接了个电话,然后就一直哭,吸吸嗒嗒着鼻子,一会儿走过来看看修没修好,一会抬头看看天,一会亮个手机看看时间。
      一刻也闲不住,心里那个焦急的呀。
      “要不我先走了,车子锁在这,你们修吧”,房东走过来弯腰说道。

      依为民抬起头,虽然天黑看不清脸色,但是他还是想用他抬头的猛烈来表达他的气愤,什么人呐,可真好意思,我误上工时在这儿给你修车,你还挺不客气的啊,让我们父子两人在这天寒地冻里“照顾”你车子,你咋想的!还锁上,你是防贼呢,还是防鬼呢!
      “不是,管我们的人催的紧,我这要是再不去,那就是按迟到算了,这样全勤就没了”,房东可能感受到了依为民自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不满,解释道。

      依为民闷哼着:“你在哪条道上清扫?”
      “三岔口”,房东说。
      离这大概十公里。
      “人去了,车没去,垃圾你要背呀”,依为民没好气,但说的是事实。
      “那这咋办”,房东犯愁。
      依为民心想我管你,嘴上说:“你最好还是在这盯着吧,车子万一有个其他三长两短,说不清。”
      房东欲言又止想说点什么,交握着手,一脸愁容。

      三轮车外胎又宽又厚真是不好往下卸,再这么冷的天儿,邦邦硬,好不容易掰开一点儿就又缩回去了。
      依坤见状把手电筒夹在胳膊底,腾出手要给帮忙,结果依为民不让,转而:“那个,大姐,你过来给把着点儿,早点修完你早点骑走。”
      房东点点头,把手腕套着的小包往胳膊上让了让,蹑手蹑脚给把着撬出来的外胎。
      都是受苦人,讲究个啥,依为民真是无语。

      外胎卸下来,依为民把内带掏出,转过气门芯这边,依坤接上气管开始打气。
      他们暗暗较劲,依坤能做什么还该做点什么,天气太冷了,爸的手已经冻成猪爪了,赶紧修好完事。
      房东自诩她的任务完成,正拿出纸巾擦手,意思就是我不下手了。
      内带哪里扎坏了,只要放有水的盆里一试就知道,咕噜咕噜冒泡泡的地方一抓一个现行。

      “这盆……”房东说。
      依为民皱了皱眉,是啊,洗脚盆,你咋知道的:“有什么问题,难道我这洗脚盆还比不上你个车胎了,怎么,你这车胎要走红毯啊。
      房东没话了。
      事儿事儿的,给你修就不错了,依为民把他儿子叫来很大程度上就是不想和这个搜刮婆一起待着。

      在打锉这段时间里,天渐渐也亮了起来,远处传来菅杆子扫把扫地的声音,“唰”“唰”“唰”,慢慢的一条巷子里退出一个戴鸭舌帽的老汉。
      看见行口有人,老汉边那张望了一眼,继续扫地。

      依为民这边锉的胶皮也差不多了,他倒上补胎特有的胶水,对于这种人他本来不想多给倒胶水,能粘住就行了,但是想想这毕竟是自己经手的,怎么也得过自己的心,那搭坏心眼其实也就是想想,实际又做不出来。
      粘好窟窿,打气再次检验,没问题了,终于可以安装了。
      房东也松了一口气。

      “这次坏,应该是外带夹的,有时间去修理铺换一条外带吧,不然下次还得坏”,依为民给上好外带,转着用锤子敲了一圈。
      “好的,谢谢啊”,房东大概是诚心的。
      依为民没有说什么,给轮胎补足气,撤了气管,拧上气门盖子:“等个十几分钟再走。”

      “这是咋啦”,鸭舌帽老汉扫过这边,走来问道。
      依为民收拾家当转头看了一眼:“车胎坏了。”
      “修好了?”鸭舌帽老汉问。
      “嗯”,依为民提起东西。
      “这外面一个窟窿的手工费怎么得五块吧”,鸭舌帽老汉说的很是故意了。
      依为民愣了愣,这……虽然不对付他这个房东,但是吧这么暗示着同起哄,他怪难为的:“就是碰见了。”
      鸭舌帽老汉笑笑:“那我老汉以后有什么事儿是不是也能来找你。”
      依为民看着面前这个老汉,判断他是取笑还是真的:“能办到的我尽量。”

      “嘿嘿嘿”,老汉的笑声显然是开玩笑,看着从一旁倒水回来的依坤:“你儿子?”
      依为民半回头:“是。“
      “好世事,好世事”,老汉莫名其妙道。
      依坤知道这个老汉,那个钥匙铺的老板,他去配过家门钥匙。
      当时依坤一走进这老汉的店铺,一身冷汗侵背而出,差点以为这是邪.教组织欲盖弥彰的某个窝点,里面黄纸,八卦盘,镇凶图密密压压堆积在一个三十平米的房子里,人置身其中真是像是站在一口棺材里。

      而老汉的招牌——配钥匙的工作台面小的就像常规火车厢每节座位空里的那张公共桌子,就这大,谁是主业谁是副业一目了然。
      说实话,依坤那个时候真有返走的冲动,谁知道这邪门的地方有没有暗门有没有同伙有没有迷香,他谨慎巴巴不想打扰这里的人,尽量营造出误入这就走的意思。
      最后被模糊玻璃柜台后的一双眼睛给吓得动也不敢动了。
      老汉从柜台里缓缓爬出来:“生辰八字报一下……”

      依坤头皮发麻,吓得赶紧撒腿跑了,边跑还边想自己还在二十一世纪吧。
      回到家依坤把这件事告予了奶奶,奶奶告诉说这人是平厂的阴阳师傅外兼职配钥匙,他们搬家时日就是这人给算的。
      这人绝对是靠本事吃饭了,一个六七十岁的老汉不好好回家养老,出来吓人,真是的。
      钥匙最后是依为民给配回来的,依坤在那留下阴影了,不敢去。
      今儿大清早就碰上了这个老爷爷,依坤也是身子一哆嗦,站着保持距离,怏怏笑。

      “以后常到爷爷那去耍啊”,老汉说。
      依坤脸上笑哈哈心里——打死我都不去。
      “你说你给她修什么车嘛”,老汉见依坤他们房东发车走出一截,望着说道,语气里都是不该:“前脚走,后脚忘,你这营生是白做了。”
      依为民知道关于他们房东的德行多少还是从这个老汉这知道的,先入为主,再加上亲眼所见,这个仇恨值确实拉的是莫名其妙的高,听老汉这么一说,顿时就有点后悔了。

      老汉拖着扫把继续扫地去了,半路又转回身不忘让依坤去他们家玩。
      “爸,有点儿点数了”,依坤应对完老汉的热情,走来尽可能的拿东西:“要不先回家吧,暖和暖和再走。”
      依为民看了下时间,九点了,这时裤兜里的手机响了,不看也知道是干什么的,没理:“东西能拿回去么?”
      “能”,依坤说。

      依为民把东西一件一件的塞给依坤,气管拿不下,给夹了腋窝底,依坤像个被摧残的小树苗,枝枝叉叉上挂了秤砣般摇摇欲坠,最后一个军绿包没处拿,依为民给挂脖子上了,笑着:“行不行?”
      “行”,依坤扽扽脖子,让挎包的肩带往下溜溜,勒得慌:“爸,今天别买饭了,我在家,能做。”
      依为民拍拍两只手套:“学习去!”
      “用不了多长时间……”
      “这事儿还用你上心,我就不是你爸”,依为民跨上摩托车,把手套戴上:“回来看见饭,捶你了!”

      不给依坤说话的时间,依为民的摩托车突突着销声匿迹了,空留依坤在原地吃尾气。
      “哎?撑头哪去了”,老太太手里拿着洗好的衣服,滴淋着水点子,在沙发周围杵个眼神瞎找。
      依坤挂着零零碎碎的东西回到家就看到这一幕,他把工具卸下,只拿了撬棍,回头给拴上,拿过老太太手里的衣服,晾上:“奶奶,一会儿我带你去外面走走?”

      奶奶呆呆着:“去……去外面?”
      “啊,今儿有太阳,可点儿冷”,依坤说。
      “那感情好,啥时候走,要不现在吧”,老太太激动道,在胸脯前擦抹着两只水手。
      依坤点点头:“吃饭没。”
      “跟你爸一起吃的,给你留锅里了,我先捯饬捯饬,你赶紧吃饭,吃完咱就走,啊”,老太太倒腾着外八步奔去她的梳妆盒了。
      瞧把高兴的。

      依坤吃着饭,另一头老太太正在梳头,正要往梳子上抿唾沫时大概是想起了什么教诲,没干,起身要去卫生间沾水,半路笑笑:“高兴,忘了。”
      这跟前能看见,看不见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个忘了,那些个坏习惯,愁人。

      没一会儿老太太梳着锃光瓦亮的“大油头”,欢欢喜喜出来了,穿好棉服,戴上帽子,坐等。
      依坤把最后一口粥大海的倒进嘴里,不叫他,这是客气上了?依坤拿了钥匙,招呼老太太:“走了。”只见老太太屁颠屁颠的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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