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缘木》麦麦临泽

24、周五

　　积雪的原因，韶华把晨跑也取消了，同学们到了班级就是上非正式自习，能低声聊聊天，吃吃早点。

　　焦霆霆无疑对这么新的一天不是特别的期待，甚至于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摸摸头发，看看是不是昨天做的噩梦。
　　浓密的头发没有了，扎手扎手的感觉立马破碎了焦霆霆所有的幻想，这是真的，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啊！！！
　　虽然依坤给他修了头发，但是他还是没有勇气去面对自己赤果果的光瓢，太瘆人了。

　　脑门有这么大？这是寿星包吧，焦霆霆从来没发现自己的发际线在半脑门顶上，需要低头一百二十度视角才能看见。
　　耳朵有这么奓？这是大耳朵图图吧，屌了个天的，没有头发给遮挡了，连耳朵都放肆的出来放风了。
　　剪了毛的猫头鹰都未必能这般天差地别，焦霆霆越看镜子里的自己越觉得不认识了，哪哪都不对劲。

　　就好像长时间盯看一个字，丑，最后就不是丑字了，而是奇怪的横横竖竖。
　　“这他娘的什么时候能长长”，焦霆霆把镜子扔一边，捂着脸。
　　“换换发型也好，你总不能一辈子都是娃娃头吧，提前感受一下出门叫叔叔的感觉，未尝不好”，赵文在脸上涂了点大宝。
　　这几天天气干冷，导致皮肤干裂已经不是女孩子们抱怨的问题了，所有人都要面临这一超自然现象了。

　　焦霆霆：“我都这么悲惨了，无外乎这点，还有能让我再悲惨到无法呼吸的吗？”
　　赵文转过头，上下打量了一番焦霆霆，半晌说道：“你或许可以提供咱们班今天一上午的……笑点。”
　　焦霆霆努努嘴，太心酸了，他的遭遇将会是别人一句话带过的偶然。
　　心累。
　　这是事故，他是受害者，但是就头发一件小小的事情姑且装作不在乎吧。
　　并不想说什么了，人类的情感绝对不能相通，就好像焦霆霆现在好想好想把他的发型转移给别人，然后他会立马忘记这种痛苦，给予无情嘲笑。
　　但是现在不容许了，遭难的是自己，他必须要控制这个事态的发展方向。

　　“那我带个帽子去上课”，焦霆霆翻箱倒柜找找看自己有没有帽子。
　　依坤洗漱完端着脸盆回来宿舍，头发前面沾了水，取毛巾擦了擦，桌子上有一张密密麻麻的单词纸，擦头发间不时看上一眼。
　　“霆哥……”，吴潇紧随依坤其后进来：“那个头发的事别着急，我昨天在网上给你下单了头发增长液，过两天就回来了。”
　　焦霆霆这时怒也不是气也不是，吴潇你他娘的就是罪魁祸首。
　　增长液？
　　管用个毛线。

　　没多少兴致，翻着衣服：“退货吧，你觉得我还能再冒险吗，别回头一根没长上来，又搭进去我这老本儿，玩不起了。”
　　“评论不错，都说管用”，吴潇说，昨天看到的各种追评图片立马浮现在脑海里，并有了阐述的依据：“我看他们那情况比你的还严重，也……也不是，就是露头皮的那种几天之内都见效了。”
　　焦霆霆越听越上火，咬牙微微一笑：“有没有疗程啊。”

　　吴潇顺着话杆子：“有，你这个好处理，就是让它长快点嘛，效果肯定比他们用的更明显。说不定还有其他的功效呢，你要用的好了，那咱们就囤下，决战高三，有备无患。”
　　“你说的是治秃顶吧，我这是秃顶吗？啊！！”焦霆霆气的大喊：“什么馊主意，你是不是巴不得我秃顶，说吧，觊觎我美貌多久了！你要下这么狠的心，吴潇，我这跟你没关系了，你不用负责了，你也不用愧疚了，我不会接受你的任何援助，拜托，离我的生活远一点，我怕我的头发因为看见你这个仇人气绝了长不出来！”
　　焦霆霆持百发弹链机关枪把吴潇给突突至门外了。

　　“霆哥……”吴潇躲在门口：“好评返现。”
　　“买一送一也不干，你留着用吧！”焦霆霆一个玩偶给扔了过去。
　　吴潇赶紧撤腿跑了。
　　玩偶弹在门上折回依坤脚下，他顺便就捡起来了。
　　“气死我了，刚睁开眼就没个好，这个畜生”，焦霆霆从依坤手里接过玩偶。

　　“说不定真的管用”，赵文还在跟帖。
　　“管用我也不用，我又不是秃顶”，焦霆霆把玩偶扔床上，找到帽子，带着在镜子前试了试：“我只相信自然生长，催生的不可靠，风一吹，说不定就散了，断了，残了……”
　　帽子带着还行，焦霆霆满意点点头。
　　“谢了，凋了，落了你葬花呢”，赵文在椅背上架着胳膊，给大宝拧上盖子：“乳毛也没你说的这么脆弱。”

　　“哎，等等等等，SOD蜜我短暂拥有一下”，焦霆霆坐凳子上，弯腰塞了一半让他翻箱倒柜出来的东西，听见赵文那边小小声的扣盖子声音，直起腰，伸手道。
　　赵文递了过去：“你最近省吃俭用都到这份儿上了？嫌弃它油大，味儿怪，打死也不用的是你吧。”
　　焦霆霆笑了笑：“此一时彼一时，总不能让干死吧……”
　　“真贱”，赵文无以言说。

　　依坤此时在干什么呢，焦霆霆和赵文太抢镜了，一直默默无闻的依坤只能官方来给个上镜的机会了。
　　不说话，能怎么办呢，依坤也没有想过试图去改变这一毛病，是毛病吗？
　　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去跟他们聊天，他嘴边真的没有那可以进入群聊的两言三语，如果开口对于依坤来说更多是惹来关注，那么这个说话的意义似乎就被依坤搞得复杂了。
　　如果开口对于依坤来说是表达观点，那么在这之上是一个羞答答可能会语无伦次但态度明确，眼神温定的依坤。

　　别以为依坤温顺，他的倔强有时候就是在不经意的微笑里，一种淡淡的迁就的保留的微笑。
　　这种给人的感觉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说好学生这三个字在他的身上毕竟还是留下了点印记。
　　依坤没有什么七大姑八大姨这类亲戚在耳边吹什么这孩子不爱说话，将来出去闯荡了可怎么行，不说话吃不开饭，人都喜欢爱说话讨巧机灵的孩子，老实人容易受欺负，也没有胡搅蛮缠的父母说什么怎么没问婶婶好，这么大孩子了连这个也不懂，下次记着点，人一来你就躲起来，看你点出息，长大了能干什么，看别人家谁谁谁多乖巧懂事，三岁看小七岁看老，那孩子错不了，你多跟人家学习这类个攀攀比比，敲敲打打。

　　你最后是勇敢突破了自己的不擅交流还是勉为其难硬着头皮上最后又落回那个一无所获，一成不变的状态里，这两个其实都是一个极耗能量的过程。
　　依坤不是没试过，算了，累人的很，谁谁都不自在。

　　他正在装书包，即使不用晨跑这个点差不多也该去班里了，对依坤来说去哪都是坐，没区别，而且今天他要值日。
　　叩叩叩！两声敲门，宿管阿姨进来了，手里拿着两个吹风筒。
　　“阿姨早上好”，焦霆霆笑眯眯问候道。
　　依坤：“阿姨好。”
　　“阿姨我们宿舍没有违规电器”，赵文说。
　　宿管阿姨笑着：“行，没有最好”，但眼睛还是扫描了一些可疑地方。

　　早上孩子们多要洗头，这个时候往往一逮一个准儿，别怪阿姨踩点，你们有种就别让我看见。
　　“你们宿舍还是比较省心的，垃圾走的时候记得带上”，宿管阿姨指了指门口的袋子。
　　“必须带，必须带”，焦霆霆接着宿管的尾音忙不迭应承下来：“自觉问题，这还能让阿姨操劳过问吗。”
　　“觉悟是非常高，你要是能用在中午返校这个问题上，阿姨是绝信你的。”
　　原来阿姨一直都知道，这就……焦霆霆摸摸头笑了笑：“嘿嘿嘿，我终于知道阿姨的宽宏大量在哪了，我那小聪明真是见不得人。”
　　“焦霆霆，适可而止啊”，宿管阿姨翻过笔点了点焦霆霆。
　　“这个一定要还是配合阿姨工作的，晓得晓得”，焦霆霆认错态度诚恳，但是也没有把话说死。

　　“你们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有些事自己掂量着，理解是理解，但是我的工作改怎么做还是要怎么做的，绝不手软”，宿管阿姨也下最后通牒了：“主要是你们的人身安全，知道吗，这规矩没有错，得遵守啊。”
　　“行，我们知道了”，焦霆霆哑着嗓子。
　　“请去掉们字”，赵文说。
　　“哎，我们是不是一个宿舍的，我的问题难免以后不是你们的问题，真是”，焦霆霆说：“阿姨，我都记下了，绝对不给你添乱了，真的。”
　　宿管阿姨是知道焦霆霆这张嘴的，□□句话里一多半是想蒙混过关的：“知道就好。”
　　宿管阿姨转身这面看了看依坤这边，随后关上门离开了。

　　“依坤咱两先走吧，还得打扫卫生呢”，焦霆霆在桌子上胡乱捡了点文具装进书包，临走还在镜子前照了照。
　　“行”，依坤早就等着要走了，但是谈话场合下走人不好，至少要听人说完。
　　“咱两又要承包三人份儿的卫生了”，焦霆霆路上说：“你说强哥心里咋好意思的，就没点数吗，我真是服了。”
　　焦霆霆也知道依坤不会说什么，接着：“倒不是计较我们多扫了两片儿地，这真是态度问题，态度问题，要说的，跟吃他的海鲜没有关系。”把手里的垃圾送进垃圾桶里。
　　“就正常情况下，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吧”，焦霆霆发牢骚：“我觉得是该有人给他提个醒了，不然未来三年就全让他给装下去了，那得受苦受累多少人啊，啧啧，真是谁跟他一个组谁倒霉”，说着还同情的看了眼依坤，同桌，承受的应该更多吧。
　　焦霆霆拍了拍依坤的肩膀：“依坤，你是好样的，替咱们班同学收了贾强。”

　　依坤还听出感恩戴德的感觉来了，这贾强的人评不太好啊……倒是有那种恶霸劲儿，不过没伤天害理，觉着还好吧。
　　可能他真的要求不多，维权意识淡薄，所以没有焦霆霆现在这么恼火。

　　“哎，依坤你要不有空试试跟强哥说说，他没准儿听你的，你也看见了我说的根本一点用也没有，反而还让他招烦”，焦霆霆说：“你不一样，你们是同桌，说起来更合适，我们说的话就感觉是那种纯粹的不满和敌对了。”

　　依坤不知道怎么说，贾强肯定不听。

　　不打扫卫生是贾强的问题，这是觉悟，还怎么说，焦霆霆叹气：“说了失败的可能还是非常大的，其实没必要还是不要冒这个险，我也就随便说说。”
　　依坤看着焦霆霆从他旁边走进班级。
　　刚才焦霆霆的话，更多的是语气，让依坤感到了一种有点复杂的感觉……
　　那意思，像是了解一个怕狗的人在面对狗的时候，别人对他有点期望，或许会拿起棍子去打狗，但是一开始就会跑的可能性又是绝对的。
　　这就是了解一个人做出的反应吗。
　　依坤沉沉心，走进班级。

　　星期五，又是没有贾强值日的一天。
　　然而，吐槽焦霆霆的头发贾强还是首当其冲的。
　　“金刚，修罗都玩不出你这花样儿，你这是出家失败？”贾强就缓了个问号，然后就开始大笑。
　　“我差点当场杀了他泄愤”，焦霆霆淡定的说。
　　旁边的依坤心想，今儿看淡了不少，只是昨天哭的场景实在历历在目，实难令人信服他走出了阴霾。
　　“昨天焦霆霆跳楼没跳成，哭了半天”，赵文说。

　　对对对，依坤缓缓跟着点了点头，有人替他表达了那个意思，还是蛮舒心的，毕竟焦霆霆真的抹了太多滤镜，把当时“惊心动魄”的感觉淡化了不少，简直就是不符了。
　　“小岛整得不错，后面就没法看了，这刀功变幻莫测”，贾强还搁那笑呢：“你是怎么惹了灭绝师太啊。”
　　“我缺心眼儿呗”，焦霆霆供认不讳：“这还是依坤给修过的，哎呀，你们就别笑我了，看看我的脸没错是焦霆霆，头发咱就忽略掉吧，啊。”
　　焦霆霆摆平的真诚，自己给自己出公关，这件事很快热度就下去了。

　　于此同时吴潇灭绝师太的称号就此打响，是可能沿用一生的绰号了，毕竟有焦霆霆散播加持，也不意外了。

　　下午第二节体育课如约要看电影，同学们早早的就坐回了位置上，乖巧幼稚园式盘手，乖乖等着。
　　依坤见前后窗户都拉上了窗帘，于是起身也把靠近他的中间窗帘拉上了。
　　宋娇钰在讲台上熟能生巧流畅的在操作多媒体，显然这样的工作她经常做，没有厌烦，反而很享受那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依坤挺期待这个电影的，此时此刻就他的心情是像七十年代一个村里晚上吃完饭迫不及待搬着小板凳排第一排等着大队在空场外放大荧幕电影的拉郎后生。
　　一点儿也不夸张，确实可以这样形容，他的眼睛已经在幕布上准备就绪了，那架势是连片头都不打算放过的。

　　电影放到三分之一，贾强才从外面回来，手上拿着两根烤肠，嘴里吧唧嚼着，瞬间以他方圆都充满了油肉味儿。
　　“吃吗”，贾强递给依坤一根还没遭到错骨断筋的烤肠。
　　依坤看的入迷稍微分神抬手阻了一下：“不吃。”

　　回正头时依坤看到班主任刘老师在门口笑着招呼了下手，似乎在叫班级里后座的某个同学，让他往前坐。
　　电影开始的时候，后排很多同学都去前排蹭座位了，后面其实是没什么人了。
　　依坤回头看了下。
　　教室里虽然拉上了窗帘，但是遮白天始终还是不够的，碎芒重聚又是另一番景色。

　　后门座位，是桓宇坐在那里。
　　意外一眼，心里不知道被什么感觉给添了个满满。

　　六班和十二班的体育课是一起上的，一个取消看电影，另一个也应该就放养了。
　　另外凭他跟贾强的关系，来这儿也很正常。
　　看的挺认真，依坤转回头，想着。
　　此时电影正是高潮时刻，依坤也马上又投入注意在电影里了。

　　齐刷刷的教室里有人转头，那一动其是是非常明显的。

　　不知怎么的，依坤回头再看电影的感觉不一样了，之前纯粹因为这是一部电影，他有观电影的习惯——不能错开一分一秒。
　　一般他看过的电影，里面情节大多都记得，只因为好看。
　　此时依坤竟然多留意了情节之外的东西，就单比如眼下里面的台词为何而说。
　　这种感觉跟有谁在监督鞭策又挂不上边，那是依坤自发的行为，大概是起始于某种崇拜由心而发的与之相向吧。

　　当然了，依坤不清楚这种感觉，他就是看，看的无比认真起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依坤有心再回头，那个座位上已经没有人了。
　　走了？
　　依坤往前门看了看，没有人走出来，很早之前就走了？
　　“看什么呢”，贾强顺着依坤的视线无精打采的看了去，这个动作其实就是个捎带，他是爬的胳膊酸了，换一边而已。
　　贾强全程无聊透顶，一会儿爬下一会儿坐起，一会儿唉声一会儿叹气，这么个考古电影，实在是折磨人。
　　“没什么”，依坤收回视线，看着贾强这边一滩松懈的肉，笑皱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