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养了一枝霸王花》楼倚霜

88、第88章

　　吕文祭微微一笑，“谢少侠这句恭喜我可不敢接。”说着他抬手一止，那些跟着他的奎山宗弟子便远远地站住，不再往前走来。

　　谢无恙看着吕文祭一眼，就是这个人，在凉泉秘境中让奎山宗的弟子与大队伍分开行动，再出秘境之时，奎山宗弟子损失殆尽，他却偏偏活了下来。
　　“其实吕某并不是来杀谢少侠的，反而，是来帮你的。”吕文祭笑得一派云淡风轻。
　　倒没有觉得自己这番做派引人怀疑，或者说，他压根不在乎谢无恙是不是怀疑他。

　　谢无恙的眼眸在吕文祭的鼻子上停留片刻，鹰鼻狐眼，一看就不是正经人物。偏偏每次见面都是和和气气，在秘境中被弟子喝骂也是能忍则忍，反而会让人忽视他真正的情绪。

　　吕文祭见谢无恙面色冷漠，只是淡淡看着自己，心中揣摩片刻，生意该做还是要做的。
　　何况，眼前这位可是最好的助力！

　　于是，他混不在意地笑得更和缓了几分，“不知道谢少侠愿不愿意和我做一桩生意？”

　　谢无恙：“……”
　　南蛮之地的变色龙说的怕就是这种人。

　　看谢无恙虽不说话，却也没有打上来的动作，吕文祭便知道自己摸准了谢无恙的脉搏，笑容更松弛了一分。
　　“谢少侠在秘境中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我不觉得你是杀害诸位弟子的凶手。”

　　这话一出，谢无恙掀着眼皮漠然看了吕文祭一眼。

　　吕文祭心下暗喜，不过他从不会将这细枝末节的成功记在心上，于是又用商量的口气道：“只是，我只是个长老，实在是说不上话。”

　　谢无恙调整了一下站姿。
　　吕文祭说话快了半分，“鹿益君非常支持西海宗为了讨伐你召开的仙宗大会。谢少侠，如果换作是我，这个仙宗大会五宗肯定是聚不齐的。”
　　说罢，他看向谢无恙，等待谢无恙的反应，好决定下一步怎么做。

　　谢无恙看着吕文祭这一番情深意切的替他叫屈，只有最后一句话才是真的，这吕文祭想做奎山宗宗主，却要让他出头去做这个椽子。
　　他听了没有多生气，这就是真实的人性罢了，什么仙宗大会，不过是各怀鬼胎。吕文祭的算计，于他而言，不过是多杀一个人罢了。现在最着急的是要尽快服下圣物，神魂稳固，再借着被讨伐的由头，为父母师门报仇，顺道把顾青云弄回来。

　　谢无恙思绪一顿。
　　现在再回想莲池幻戏图中的幻境，他心中微微仓皇。如果，顾青云真的早就爱上了他，那，顾青云的修为和生命，会脆弱的像一层薄血，任凭他怎样都握不住了。

　　顾青云不能爱上他，他是妖，是杀死顾家人的妖兽的同类。顾青云不会爱上他，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就是他把顾青云关起来，一起度过漫长的生命。
　　对，谢无恙暗暗告诉自己，顾青云真的写了绝交书，他不会，也不可能爱上自己。

　　就在吕文祭沉吟琢磨该怎么加个砝码让谢无恙出头的时候。
　　谢无恙冷声道：“我不喜欢绕弯子，直说。”

　　吕文祭猜不透谢无恙的想法，这让他很不愉快，他不由得把原本准备最后说的话提到了前面，“谢少侠还记得三十年的事吗？”

　　谢无恙目光一暗，淡淡道：“你想说什么？”

　　吕文祭脸色也沉了下来，“三十年前，万妖血玉出世，是鹿益君前往西海宗，与澜珠老祖见面，告知谢家和你师门的信息，并带着西海宗诸修士诛杀了他们。我多方阻拦，不仅没有拦住鹿益君的恶行，还被剥夺了继任宗主的资格。”

　　谢无恙的目光变得阴暗，没等何心玉反应过来，厉风卷起，他已站在方才吕文祭站着的地方。而吕文祭被他用手掐住了喉咙，双腿离地，脸上瞬间涌上了血色，身体扭曲的挣扎。

　　“长老！”不远处的奎山宗弟子见状，就往前冲了过来。

　　吕文祭的命脉分明掌握在谢无恙手中，但他挣扎着朝后摆手，示意弟子们不要过来。
　　一时间，奎山宗弟子只能咬牙切齿地站住身体，满眼担忧地望向他们的吕长老。

　　谢无恙松开手，吕文祭抱着脖子连连咳嗽，涨红脸解释道：“鬼路盒不见了，西海宗就知道一定是你出现了，因为西海宗在那盒子里放了你父母的碎片，又用妖族孕养朝日草。”
　　谢无恙：“你知道的很清楚。”

　　吕文祭嘴角抽抽，还不上钩？
　　“人微言轻，我不过是一个棋子。这些年，不能说自己有多清白，但在自己可以尽力的范围，尽力为无辜之人做些事情，否则真是良心难安。”吕文祭声音还有些嘶哑，话却说的十分诚恳。

　　谢无恙冲他笑了一下，“你想告诉我，我的仇人是鹿益君和西海宗。”
　　他要是相信吕文祭的话，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吕文祭被他脸上阴冷的笑意刺得一愣。

　　吕文祭感到谢无恙怕是有些有些癫狂的状态，但就算半疯有怎么样，谢无恙的修为是他扳倒鹿益君的唯一机会。如果谢无恙能和鹿邑君两败俱伤就更好了。既杀了高高在上的鹿益君，又拿到万妖血玉，他的宗主之位只会越做越稳。
　　“你的仇人是他们，我的对手是鹿益君，为何不能合作呢？我可以帮你避过大部分追杀，也可以帮你弄到一些仙宗大会的内部信息。”

　　普通人听到吕文祭的话怕是要喜上眉梢，这个一心想做宗主的人想利用他杀掉奎山宗现任宗主鹿益君，正好可以用他做复仇的跳板。

　　但谢无恙思索了一下。
　　吕文祭能被派到凉泉秘境，在奎山宗经营只深不浅，这个互相利用里有几成是设给他的陷阱，几乎不用去想。他们还是天然地歧视妖族，认为他不足以与他们为敌。

　　吕文祭半天没等到谢无恙接话。
　　甚至在谢无恙脸上没有露出丝毫惊喜的表情，更别提被他的提议动摇的样子。

　　吕文祭这才仔细看了谢无恙一样，谢无恙不同于他人生中遇见的绝大多数人，他很难对付。

　　吕文祭无奈笑笑，“你不信任我？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既然他问了，谢无恙了不介意随便说几句，“历来要取得信任，都需要投名状。”

　　吕文祭闻言一笑，他担心谢无恙不肯合作，早就准备好了东西，这话正中下怀，于是在袖中一拂，竟然提出一颗残破的人头来。
　　何心玉被惊得往后一退，谢无恙的目光暗了暗，“……”

　　吕文祭一脸恶心，把头颅随手丢在了地上，“此子常年为鹿益君办事，相必谢少侠应该认识他。”

　　当然认识，谢无恙看着沾满泥土的肮脏玩意，他当然认识，年少时的追杀者中就有他的身影。
　　“越俎代庖。”谢无恙慢条斯理道。

　　吕文祭一噎，“下次谢少侠就亲自出马吧。”

　　谢无恙转过身，拎着何心玉踮脚飞起，化作了天边的一颗流星。
　　只远远传来一声冷语，“我自会来找你。”

　　吕文祭喘了口气，刚才一直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他温和的眼眸带着一分狠厉，目送谢无恙消失在远方。
　　弟子们这才靠近了他，“师傅，咱们怎么和他联系？”
　　吕文祭笑了，“那么多人想见他，该来的时候，他自然会出现。”

　　流云剑宗弟子都背好行囊，宗主一声令下，满目剑修的肃杀之气。
　　一个环环相扣的剑阵，一把如船般宽敞的巨剑，两者缓缓升起。

　　一凭玉几，一壶清酿，傲骨仙风的剑痴老祖微微点头，朱曜君轻举双手，巨剑向前方缓缓弛去。顾青云剑袍银袖，端坐巨剑前方，烈烈寒风杀过他的面颊，漠然无语。

　　剑阵簇拥着巨剑，不紧不慢地向西海宗而去。白驰看了看万望时，眼里闪过担心的神色。万望时微微摇头，示意白驰稍安勿躁。

　　大宗起行，道祖压阵，将就的就是一个稳字。
　　夕阳将落的时候，流云剑阵降落在三百里外的城池。

　　弟子们在卓真人的带领下，自入城住店休息。
　　巨剑上已经浮起一座银宅，与那巨剑上的剑芒相似。
　　廖同真人带着执法弟子驻守在外，护卫老祖和宗主休息。

　　“此次大会，事关重大，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剑痴老祖冷冷盯着顾青云。
　　“弟子不做违心之事。”顾青云背剑声沉。

　　剑痴老祖已经被他怄得习惯了，“不知悔改，死路一条！”
　　无论内心多鄙夷顾青云，他也清楚此子杀不得，修行之途，化神难于登天，比化神更难的就是飞升。虽然他一心追寻大道，但和剑宗之间总有些浅薄的因果，不可不为剑宗筹谋一二。

　　他招来仙剑，轻挥剑身，三四片元神碎片飘然而出，顾青云目光刹那如刀锐利。
　　“仙宗大会上，你只要不忘了那封绝交书，拦住谢无恙，这些就送给你。”
　　“若你不肯，半山这些无用的东西，”他将碎片拢进指尖，“就只能化作尘埃了。”
　　“你！”顾青云一直平淡的脸上最终出现了崩裂的模样。
　　“谢无恙还是半山？徒孙，你可要好好选择——”

　　顾青云额间青筋微露，“不仁不慈，颠倒黑白！”
　　剑痴老祖笑了，“你终于懂了，夺取天机之事，从来容不下柔软心肠。顾长帆，师祖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就看你的表现了。”言罢弹剑禁神，甩袖而去。

　　顾青云被禁锢在剑芒化作的玉屋中，长身孑立，又是一轮悬月。银钩之下，人如蝼蚁，善恶不负，一口郁气逸在胸膛，却无法散去。
　　他慢慢露出从未显露人前的痛苦表情，为人不恐生死，害怕的却是无力保护想保护的人，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死去。

　　心枯情深，万古长寂，无论如何，他都要救谢无恙，也要护住师傅仅剩的几片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