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养了一枝霸王花》楼倚霜

53、药师城遇故人

　　“大师兄，”白驰稳稳站定，恭敬嵇礼，许多年未见的师兄竟在此处相逢，一路疾行的他仿佛有了依靠，身上的担子也轻了几分。

　　顾青云隔着众人看向谢无恙，谢无恙的眸子已经暗淡了下去，他有些歉意，对身边的白驰说：“你们来做客？”
　　白驰沉声否认，“并非做客，是应邀前来。宗主派断云峰护卫这些弟子去凉泉秘境历练，二师兄不愿意来，三师姐又出去历练了，师傅指了我过来。”

　　顾青云看了看人声嘈杂的长街，“你们住哪里？”
　　白驰道：“接到消息就一直往这儿赶，还未来得及住下。大师兄，既然遇见了，不如一起先找家店住下，我们明日方去鸿台宗。”
　　顾青云淡淡应了一声，“还有人一起去。”

　　白驰站得像一柄出鞘的剑一般，认真看着顾青云：“不知是哪位？”
　　顾青云穿过师弟师妹们，走到提着灯笼站在他们旁边的谢无恙身边，问道：“可以吗？”
　　谢无恙撩起眼皮看了看一张张单纯就是愚蠢的脸，目光落在白驰的脸上，懒懒道：“走吧。”
　　这一问一答，不仅让一脸严肃却心中暗喜的白驰嘀咕了起来，连这二十多个年轻弟子也上下打量起来这位高瘦俊美的男人，其中两个落霞峰的少女剑修，更是小声议论了起来。

　　一行人边走边看，要找一家大客栈方可。
　　白驰恭敬地跟在顾青云身侧，一如许多年前一般，轻声道：“师兄，前些日子师傅说要叫你回去，断云峰诸位师哥师姐都极高兴。”
　　“此次前来，我还与二师兄说，要是大师兄在就好了，没想到竟遇见了。”
　　“一会儿到了客栈，大师兄是否有空，我想和师兄聊聊。”

　　顾青云目光温和地听着白驰一路低声絮叨，嘴角隐隐带上了一丝笑意：“需多年不见，你性格活泼了。”
　　白驰剑眉微挑，总算淡淡笑了起来，一身锐气中居然显出几分憨厚：“太久没见了，话便多了。”

　　谢无恙走在两人旁边，握着兔子灯的手紧了紧，顾青云要回流云剑宗？他绝不会允许的。他隔着顾青云看了一眼白驰，他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看起来很像莲池幻戏图中的白驰。

　　这街本就不长，客栈也只有几家，挑了稍大的一间，白驰率先走了进去，顾青云示意谢无恙，也跟了进去。不大的一楼，本就又一些修士在吃晚饭，流云剑宗的人一进来，霎时显得有些拥挤了。
　　“小二，住店。”白驰一换遇见顾青云时的淡淡笑脸，冷脸肃问。
　　“哎，来喽。”这几天忙得马不停蹄的小儿笑呵呵地跑了过来，“诸位都住吗？”
　　白驰点了点头，往小儿手上放了几块灵石，“安排个独院。”
　　“好嘞。”小二笑着退了下去。

　　“白师哥，”一个身着西海宗长裙的花簪髻少女笑着从大堂的桌前站了起来，“你也来了？”
　　白驰转身看了一眼那姑娘，冷冷的脸上挂上了一丝笑容：“何姑娘，你们也来了。”
　　那姑娘走了过来，和她一同吃饭的几位年轻修士也跟了过来，大家客气见礼。

　　“没想到吧，我的修为进步迅速呢。”何姑娘笑得很开心。
　　“心玉，慎言。”她身边稍长几岁的女修提醒道。
　　“哎——我见过你，”少女不理会师姐的提醒，看了看站在白驰旁边的顾青云，“在哪儿呢？对了，在无尽城妖市，北矩哥哥和你吵架来着。”她又转头对一旁肩宽体壮的少年力士道，“对吧，就是他。”
　　少年力士点了点头，双手抱臂，脸色并不好看。

　　白驰眼神稳当，往后退了半步，顾青云便站在了最前面，他这才恭敬地向大家介绍：“何姑娘，这是我宗首徒，断云峰大师兄顾长帆。”
　　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大厅顿时安静下来。
　　“他就是顾长帆啊，那个最有希望踏入化神修为的顾长帆！”
　　“素来只是闻名，今天算是见到真人了。”
　　“这次药师城一行，可真没白来！”

　　切切杂杂的私语被何心玉的话打断了，她圆润的眼睛大胆地打量起站在对面的顾青云：“从小就听说流云剑宗有位才惊艳绝的少年天才，原来就是你啊。怪不得那天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怎么能有人这么好看。哎，你干嘛修无情道，多无聊啊，双修不好吗？”
　　“何心玉！”稍长一些的女修腾得红了脸，“慎言！”
　　大厅里的修士都被西海宗小师妹的话惊呆了，素知西海宗亦正亦邪，行事大胆，讲究随心，但也是第一次见如此大胆，把双修挂在嘴边的女修。此言一出，说话的人不觉得尴尬，倒是听话的修士们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怎么了嘛？我就随便问问，顾师兄这般模样，还不许人多问两句啊。”小姑娘娇气地跺了下脚，“师姐你管的也太严了。”
　　那被少女称为北矩哥哥的少年修士还红着脸，就大声道：“心玉师妹天真烂漫，诸位师兄师姐莫往心里去。”说着这话，却不由自主地瞪了顾青云一眼。

　　“这位少侠，院子已经替您安排好了——”小二拿着钥匙小跑过来，看着这表情各异的修士们，立刻乖觉地闭上了嘴巴。

　　“见过各位师弟师妹。”顾青云客气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去安顿一下。”
　　顾青云轻描淡写地撇开这个话题，众人也就磨下驴，回礼四散而去。
　　小儿带着白驰一行先行往客栈后面的小院走去，顾青云看着站在一边始终不发一言的谢无恙，轻轻道：“走吧。”
　　谢无恙没有说话，眼里却带上了一丝自嘲，沉默地随着他进了客栈后院。

　　“说说吧，”谢无恙看着顾青云跟进自己的客房，也不理他，把兔子灯放在圆桌上，随便坐了下来，嘲讽道：“顾长帆，顾大师兄。”
　　顾青云微微叹气，走近谢无恙，低头看向他的眼睛：“长帆是师傅给我取的字，青云是旧日家中俗名，出来行走，我就用了旧名。”
　　谢无恙愣了一下，有些许尴尬，他咳了一声，突然想起那个在莲池幻戏图中见过的白驰：“你那师弟姓白？”

　　顾青云见他问起这个问题，素来不愿说谎的人只能绷住脸，万万不能让谢无恙发现当日的幻境有问题，可师弟的脸，乃至境中的一切都无法解释。谢无恙从未去过流云剑宗，就算自己把他关在幻境中的断云峰，甚少接触外面的师兄弟，可本峰弟子他都是见过的。
　　倘若谢无恙知道了那幻境不是自己的，而是他的，若有一日，他修为尽毁，死期将至，向来孤苦的谢无恙怎么承受的住。

　　“哎，小修士，”小妖笑着问他，眼神里却是与年龄不符的悲凉，“我是不是会克死身边所有人？”
　　“为什么这么说？”
　　“我向来不祥，再说啊，妖么，人人唾弃，和我在一起的人，没一个善终的，所以啊，”小妖笑了，那笑却像哭一样，“我不是人，就连做妖，也是个晦气的妖。”

　　顾青云看着眼前盯着自己的谢无恙，那双盛着自己的桃花眼恍若与从前那双笑里带泪的眼睛重合。他压住心中的心疼，淡淡道：“白驰，是我的四师弟。”
　　如今，越坦然反而越让谢无恙迷惑，只要自己不承认，他便找不出破绽来，只有如此，才能不让他再背负任何负担。

　　“我觉得他很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谢无恙紧紧盯着顾青云的脸，想从里面看出些什么。
　　“是么？”顾青云看向他。
　　“……”谢无恙果然有些犹豫了，难道是自己从前真的见过他，才会把他放进自己的幻境，可白驰的样子，不像认识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不能是他跑到顾青云的幻境了吧，他修的可是无情道，何况他知道自己是妖，怎么可能爱上自己。
　　谢无恙思来想去，这事突然成了一桩悬案。那么容易脸红的人，绝对瞒不住爱意，看看顾青云现在看他的眼睛，分明是双目淡然无情。自己是元神将散，又不是脑子糊涂了，谢无恙沉默了半天，竟不知道怎么回答顾青云的反问。

　　顾青云站了起来，“我去找些吃的。”便转身要走。
　　谢无恙看他要走，只好扔下了那一团乱麻，问道：“都到了药师城，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真陪你那师弟去什么凉泉秘境？妖兽的事还查不查了？”
　　顾青云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答：“我先出去了。”

　　看着顾青云缓步而去，谢无恙心中有些不舒服，自己一番问题，顾青云竟听而不闻，一句也不回答。自见了他师弟之后的莫名危机感突然涌上心头，顾青云有宗门可回，有师弟师妹可护，有人间家人可以牵挂，在这世上有无数人在乎他仰慕他。这一瞬间，谢无恙突然不确定，就算他把顾青云关起来，那个人还会像过去一样对他温柔以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