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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一个有情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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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青云对鲁宵宫比了个襟声的手势,飞快地躲到了石道的拐角处,过了不大时间,脚步声便近了。
顾青云紧贴石壁,降低呼吸声,听到外面传来一个温柔悲伤的女声:“鲁郎,你怎么样?”
鲁宵宫恨恨道:“贱人,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滚!”
女声哽咽道:“鲁郎,我不会碍你修行,凡人不过短短几十年寿数。于你而言,我不过只想在你的漫长岁月里占很短的一段,求求你,能不能答应我,和我一起远走高飞?”
鲁宵宫骂道:“贱人,哪怕我能活几百岁,让你占一天我都恶心。蜉蝣岂可仰望沧海,还不快快放了我,和柳枝夫人解释清楚,如果你耽误了我大事,我必将你千刀万剐。”
女声带着哭腔,颤声道:“昨日我是你口里的佳人,今日却成了不值一提的蜉蝣!我原以为自己得遇佳郎,如今看来,竟是我眼瞎目盲。”
鲁宵宫鄙夷:“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原本就是与你打趣玩玩,你千不该万不该,居然想打扰我的修行之路,不自量力的东西。现在唯有向夫人澄清事实,说不定我还会给你个好脸色,把你留在身边做个洗脚婢,否则待我出去之时,就是你阳寿尽时。”
女子哭声渐息,声音里却还带着长长的哽咽:“你竟连你我缠绵之事都不认了!是我的错,我的错,我心里对你还抱着一丝幻想,你却从始至终当我是玩物而已,是我贱!”
鲁宵宫嗤笑道:“所以贱婢贱婢,自古以来对你们这种女人的称谓精辟至极。你糊涂了一天,也该清醒清醒了,还不快去找夫人说清楚,到时候我给你留出一席之地,你我偶尔温存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女声里的哽咽也消失了:“是不是如今,只有我去找夫人,说是我不自量力,胡乱攀扯,诬陷你毁我清白,放你去求亲,你才容得下我。”
鲁宵宫笑了:“碧痕与你皆是凡人,等我得了宅子和高人指点,金丹稳稳进入大圆满,你自然是头功一件。想来那碧痕娇生惯养,自然不如你温柔小意,到头来这宅子里,爷一定把你放在前头。”
女人不再说话,只低低的“哦”了一声那哦字尾音拖得极长,然后顾青云就听见脚步也随之凌乱响起,渐渐远去。
见那哭哭啼啼的女人彻底离开后,顾青云走了出来,目光复杂地望向女子离开的楼梯。
鲁宵宫望着女子消失的方向,乜了一眼:“没什么见识的贱婢,都被我睡过了,如今她还能投靠谁,不听我的,吃亏更大的是他。顾兄,不抽她几耳光,这些贱婢便搞不清楚自己的位置,你说是也不是?”
人的欲望是永无止境的,如同此时此刻被关在暗室,还幻想着靠被他糟蹋过的女人去替他求情,迎娶碧痕小姐的鲁宵宫一般,他赌得不过是凡人如蝼蚁的修真界常识罢了。的确,凡人迫于实力的天差地别,常常会忍下羞辱,投奔修士。想到这里,顾青云心头不由一阵腻恶,看着眼前洋洋自得的鲁宵宫,涌出一阵扭头就走的冲动。
他没有回答鲁宵宫的问题,而是借着从鲁宵宫身后溜出来的那缕青光,细细打量石道里的情况。
石壁表面粗糙,乱石裸露,青光下可以看见隐隐约约的干涸暗迹,他拿出一张白绢手帕,轻轻一抹,靠近鼻尖嗅了一下,是陈旧的血液味道。
沿着血迹痕迹往石道地面看去,青光之下,石道地面铺着厚重的深紫色血污,如同河水淌过,竟密实的没有一丝空隙。看来那个小女妖没有骗人,这里的确死过很多人,不仅死了,有人还将他们的灵魂搅成碎片,铺在梧桐树后的石道里,用亡者鲜血密封,建成了一座阴冢。
阴冢这种东西,能从中获益最大的,便是妖物了。
顾青云蹙了蹙眉,返回鲁宵宫面前,轻轻挥了挥手,鲁宵宫的眼神便迷茫起来。一道灵气小心地避过他体内的阴气,直戳鲁宵宫的灵台而去。进入灵台之后,便盘旋数秒,准确的找到一颗刚刚形成的光点,便将它包裹起来,瞬间压做齑粉。
抹掉自己来过的记忆,在鲁宵宫身上留下标记,顾青云转身离开石道。他在梧桐树前停留了片刻,那道青光留恋地在顾青云指尖卷了卷,跳上枝头,化作了一支青色梧桐花。他这才沿着石阶一路向上,离开了暗室。
顾青云侧听片刻,确认院中无人,这才跃起入院,轻轻推开屋门。
“回来了。”谢无恙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接着烛火点起,深邃的眸子在昏黄的光晕中微微发亮。
“嗯。”顾青云关上屋门,走近坐在桌前的谢无恙,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谢无恙挑起眉毛,低声笑道:“今夜我过得好是艰难,红意和珍袖一定要伺候我睡下才走,那珍袖真是把我当肥羊了,没想到我这块肉在她们眼里还挺香的。”
顾青云看出了谢无恙话里那点儿心思,一是向自己解释白天他为何对珍袖格外亲昵,二却是想说他今夜虽没去查探,自己交给他的活也是尽心尽力干完了。便一时之间沉默了。
谢无恙见顾青云又哑了,于是又望了他一眼:“不过我真要当着她们两个面脱衣服的时候,珍袖那小脸变得难看急了,红意倒是一脸平淡,最后反而是珍袖拉着红意跑了。我这才有空坐在这里等你。”
顾青云收回目光,望向烛光:“无论是何原因,你不该给她希望。”
谢无恙的目光落在顾青云面上,顾青云却一直看着烛火,他的心里便隐隐藏了些情绪:“雷霆雨露,皆是手段。我又没有不尊重她的言行,她自己会错意,与我何干?!”
顾青云这是第二次意识到谢无恙不同常人之处。
也对,顾青云心道,他的目光终于看向了谢无恙,眼神里不自觉的带上了一份怜惜:他本就野生土长,自己于困境中挣出的命来,没人教养的野小子,长成这般已是不易,自己的确有些苛刻了。
想到这里,顾青云心里憋了一日的莫名情绪瞬间化为乌有,他温和地望着谢无恙,说起了今晚的发现:“那湖边小楼下有暗室,暗室内有一颗十丈高的青色梧桐,还有一个女妖。”
谢无恙被顾青云突然转换话题打了个措手不及,分明带着一肚子的委屈,又被梧桐和女妖吸引了注意:“柳宅果然藏了妖族!”
顾青云:“那女妖寄身梧桐花之中,分明妖力充裕,但……”
谢无恙追问:“怎么了?”
顾青云:“看起来心智不大成熟。”
谢无恙:“傻了?”
顾青云看了谢无恙一眼:“梧桐树后的有一石道,土地皆由人魂碎片做成,用亡者鲜血封禁。鲁宵宫也被困在那里。”
谢无恙一点儿也不讶异,反而笑道:“怪不得卫兄找不到人,原来是被困住了。”
顾青云:“我已经做了标记,一旦危及生命,我们便能得知。”
谢无恙接言道:“不过青云,既然鲁宵宫被困在那里,你是如何出入自如的?”
顾青云沉思一下:“我与那女妖攀谈,她对我很是亲近。”
“亲近?!”谢无恙只觉得一股酸意冲天而起,脸上却带着微笑,只是那眼神,看起来带上了犀利:“如何亲近?”
顾青云直视谢无恙,沉稳道:“那女妖是孩童模样。”
谢无恙眼里还是有些愤愤不平:“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你看着九岁她可能九万岁,何况是梧桐花变的,七老八十更有可能。”
顾青云听到这话,突然脑中几日来的怀疑有了落点:“你说得没错,花妖一向以长寿见长,攻击性却极差,从不弑杀。但那女妖说她杀了许多人,问她怎么杀人的时候,她看起来很不舒服,突然化作花朵不再说话。”
一拳打在棉花上也不过如此,谢无恙只觉得一腔柔情遇到一块顽石,你与他谈情,他与你共事,满腹心事竟都丢到了顾青云心中的无名之处,连个响都没有听到。于是冷笑道:“怎么,能逃过百年前的灭妖之战,她能有多不舒服?”
顾青云看着阴阳怪气的谢无恙,淡然道:“从古至今,有妖族控制人族,人族突然变得修为暴涨弑杀之事,从无妖族改变本身属性的记载,这一路行来,妖兽个个怪异,今日见到不该出现的妖物,也变了本身属性,恐怕他们身后的东西所图甚大。”
谢无恙无心再与一心向道的顾青云说话,便道:“夜也深了,有事明日再说,应付了一天不怀好意的莺莺燕燕,我也累了,万不会像青云你这般精神。”
说着他便站了起来,说道:“我去歇息了。”
也不等顾青云回答,他便转身走进东厢,啪的一声合上了门。
好大的脾气,顾青云感慨,他顺手熄灭了已经燃了一半的蜡烛,在黑暗中回到西厢静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