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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心碎情何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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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玉奇苦笑,“老子什么都会,就他娘的不会水!罢了!”说着急退一步,抖然挥剑自刎。
梅菲惊呼一声,便欲阻拦,奈何隔着欧阳春,赶不及过去,情急之下,抛剑而出,那剑叮的撞开了夏玉奇的长剑。
欧阳春趁机横刀便取,梅菲旋身躲过直扑夏玉奇,夏玉奇已将梅菲的剑磕入江中,抽身一退,二次刎颈,梅菲鬼魅一样的欺近,二指一拢,把夏玉奇的剑锋牢牢钳住,另一手便欲来点夏玉奇穴道,却见夏玉奇挥掌便打他自己的太阳穴,势如开山裂石,死意甚笃。梅菲忙伸掌阻隔,她是定要活捉夏玉奇的。不想在她探手救他之时,夏先生眼神一凝,抖然变招,挥掌便向梅菲胸口拍去。
此时二人已近在咫尺,气息可闻,梅菲本欲阻他自杀,再没想到他是以自杀杀人。一时不察,中了暗算。只是她内力实在高深,夏玉奇一掌打中,呯的一声,竟被她震退五步,左手一时便举不起来了。梅菲中的这一掌也颇为实在,人却丝毫不退,强忍心中烦恶呼啸又来,重手袭向夏玉奇胸口,夏玉奇单臂实难阻挡,眼见落入梅菲手中。
就在这时,船身突然剧震,梅菲身子一歪,手下失了准头,手指戳在了夏玉奇肩窝,夏玉奇举剑便刺。这时船又是一震,梅菲中了掌,本来脚步虚浮,给船一震,不由横向了一边,夏玉奇翻身滚出,到了欧阳春身旁。
两震过后,一股浓郁的硝烟气息自船底腾起,少时更是黑烟弥漫。船开始倾斜下沉,此时丁月华的船刚好近前,她一纵上船,先把徐庆的穴道解了,扛起柳青便走,梅菲抢步来袭,却被欧夏缠住,丁三走脱,徐庆亦扛起卢方跳上了小船。
见他们上船,船却迟迟不肯扬帆,夏先生不由骂道:“还不走!留着等阴风么!”这一分神,险些又被梅菲打中。
丁月华心急如焚,却还是盯着水面一动不动,玉堂炸船,定是已经救到了蒋韩二人,为什么还不见三人踪影。
夏先生又在催了,再不走真就没机会了,丁月华一咬牙,鼓起帆来。卢方道:“他们怎么办!”
“再不走,一个也活不了。”小船很快离了大船,逃出了一射之地。卢方挣扎着道:“船,是谁炸的!”
丁三不答,自顾操帆,卢方呼的立起来,“是谁炸的!”刚然说完便吐了一口血,身子几次摇晃,终不肯倒。月华紧咬着牙,一声不吱。
卢方突然移向船侧,徐庆一把抱住他,“大哥。”
“我去找老二老四,便是死也要死在一处。”
“去吧!带上徐三哥一起去,为了两个活不成的,再连累一个兄弟才好!”丁月华忍不住骂道。卢方一呆,却听一个尖细嗓音接道:“谁说我活不成了。”蒋平拖着玉堂露出水面。少时韩彰也露出头来。
卢方大喜,徐庆忙搭手把玉堂拉上船。韩彰自己上,卢方便拉蒋平,不想刚碰到他手,他便咧起嘴起来,“四弟你......”蒋平呲牙一笑,“让梅络那娘儿们打了几下。”咬牙爬上船,待他全身出水,卢方的眼泪哗的就淌了下来,这哪里是打了几下,根本是体无完肤,这女人也太狠了。丁三却一皱眉,忧心的看了一眼大船,蒋平笑道:“别愁,拖他们两个上船,你四哥还能撑得住。”
韩彰道:“你伤的重,我来吧。”
蒋平摇摇头,“你的伤也不比我轻,再说你潜水不成,咱要救就救活的。”面向那船扬声道,“还不下水更待何时!”
丁三看看蒋平,周身外伤,再给江水一泡......蒋平额上青筋突突直跳,臂肉不时的痉挛一下,想也知道他有多疼。月华自怀中取出一个小瓶,打开递去,“闻一下,能镇痛。”
蒋平方要嗅,忽见夏欧二人同时跃入水中,急忙立起,丁三嗖的投入江中,凌空时急道,“夏先生交给我。”
蒋平亦是一跃入水,箭鱼一般瞬时无影。
此时大船只有少部分还在水面上,烈火熊熊,浓烟滚滚。梅菲却不敢下水,立在跷起来的船头,怒目看着对面的小船。
见她不敢入水,卢方等人暗暗松气,以为得脱,不想那梅菲突然沿船体滑近水边,随着船体下沉,她的半个人已经入水。只见她把手伸到了水面下。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她手掌上方的水以极快的速度结了冰,待结到一个锅盖大时,梅菲噌得跳上了冰块,脱下外衣用两臂撑成风帆,冰船快速的朝小船行去。
这一变故叫船上众人复又紧张,此时,蒋平已然拖着欧阳春游近船边,丁月华也已经快到,蒋平便欲下水去奈何于她,韩彰一把抓住他道:“起帆,她追不上!”抛索给丁月华拉她上船,又催徐庆急急起帆。船儿鼓帆快进,很快把梅菲甩在后边。梅菲见势伸手在水中一抓,猛一扬手,一块碟型冰晶哧的一声便从木船上空划过,船顶细桅帆绳立断,帆落。没有风力,船立时慢了下来,舱内,卢方身上的热毒刚被玉堂清了,见此情形,忙出舱门,月华见他出舱,不由大惊,他是中了斜月掌的,照理应该脸色赤红,此时给玉堂医好,面色如常,给梅菲看到定要起疑,在后边急道:“大哥不可!”却哪里来的及,卢方早一跃上桅,他这钻天鼠的名号便是幼时盘桅挂帆得来,此时事急,自是责无旁贷。挂好帆,梅菲飞冰又打,因卢方在桅上,那冰几次都被他用刀磕碎,过了一会,因两船相隔渐远,梅菲的冰再也没了威胁,大伙方才松了一口气,只有丁月华仍一脸忧心。玉堂放下柳青,又开始给欧阳春疗伤。
卢方回到舱中,突然一头栽倒。他伤的实在不轻,虽说体内热毒已解,伤却未愈。时丁三正给蒋平包扎,蒋平忙叫她去看大哥,他自己拿起药来呲牙咧嘴的上。柳青已然晕睡,舱内一时变的静悄悄的。少时徐庆在外喊道:“到陷空岛码头了,要不要上岸?”
丁月华忙道:“不可!呆在船上,再行一段,去茉花村上岸。”
玉堂却道:“我们岛上机关多,还是快些回岛的好。别担心,她追不了这么快,她要上岛还要渡江呢。”大伙都说是,月华便难坚持。少时靠岸,徐庆唤岛上船工来下板停船,不想喊了半天不见人来,心下疑惑,便待骂人,刚然张口,舌头就打了结。
一袭黑衫的梅菲出现在了栈桥边,冷冷一笑道:“你们还往哪里跑?”
河对岸,一条小船急急的行来,船头立着宝蓝袍服,在他后边舱内,两双忧虑的眼睛紧紧盯着码头上的一举一动。
梅菲上了船,徐庆横在她的面前,“想过,从我身上踩过去!”
梅菲脸无表情,“我成全你。”
“慢着!”卢方的喊声出舱,人随之而出。
梅菲眼一凝,紧紧盯着卢方面色,疑云满面。先有武功路数与白松月极为相似的夏玉奇,这会儿又有个中了斜月掌却面色如常的卢方,这陷空岛上藏了多少秘密呢。“谁给你疗的伤。”声音冷的彻骨。徐庆在甲板上顿时紧张起来,想玉堂现在舱内,若给梅菲看到,底儿就全兜了。怎么办,哼,跟她拼了!方待动手,却听一个女声道:“我。”一个蒙着脸的女子踱了出来。
“你是谁?”
女子慢慢扯下了蒙面,一张秀丽的容颜出现在梅菲面前,梅菲一呆,不远处船上那蓝袍的展昭却是一震。
“丁月华你没死!”梅菲道。
“呵呵,哪那么容易被烧死。”
“哼,卢方的伤是你医的?”
“不错。”
“花容的徒弟果然不简单,连斜月掌力都能化了?”
“不是化,而是用莲心指压制。”丁月华说的淡淡的。
梅菲却难淡然,“你能练!”
“我能。”月华于发丝上捋下几滴水,托于掌心,微笑着看那水在掌中渐渐凝成了冰,面容闲适、恬然,像极了一个玩冰的小女孩。
“你偷练莲心指,该当何罪!”
“练斜月掌的弟子都要试练莲心指,内功心法是你教的,我怎会是偷练?”
“你会练,为何瞒而不报!”
“我师父知道,怎么会是瞒而不报?”丁月华据理力争。“就算我不想告诉你,又有违哪条成规?谷中弟子习武,皆出自愿,这是成规,你敢改么?”
“你!”因提到成规不可破,梅菲被戳到痛处,一时怒起,扬手便抽了月华一个耳光,“长幼有序,尊卑有别,这也是成规,这一巴掌你给我记牢,下次和长辈说话,记得客气些!”
这一刹,展昭握剑的手青筋暴突。月华擦去嘴角血痕,远远的望了他一眼,一笑温婉。转而又对梅菲道:“弟子记下了。求谷主为弟子做主,惩治谋害弟子的真凶。”
“这种事,你自去衙门报案。”
“呵呵,这是自然,不过,谋害同门,却不能不叫谷主知晓。”
“是谁,你可有凭据?”
“令妹二谷主梅络,她带人放火烧我,那时我在屋内,亲耳听到她和张华说话。不知算不算数。”
“哼,她若害你,何必用火烧。就算用火,你还能活着逃出来?谁给你狗胆诬陷二谷主。”
“我没逃,所以活下来了。别忘了,我会莲心指内功。我在火里呆到她离开才出来,总算能给自己申冤了,这算不算天网恢恢呢谷主。”
谷主凝眉冷笑,“处置你这等吃里爬外的叛徒,二谷主何罪之有。”
“叛徒?何解?”
“你暗与同门为敌,连我也不放在眼里,不是叛徒是什么?这船上几人的伤不是你医的?”
“我派以医道为根本,疗伤救人,医者本色,月华何叛之有?倒是众师长滥伤人命,请谷主一并查处。”
“哼,你是在说我么?”
“弟子不敢。”
“谅你也不敢。这几人劫掠贡品,都是死罪,你助纣为虐,回谷我再收拾你。闪在一旁。”说话间便欲动手,月华横剑项上,“放了他们!”
“你待怎样?”
“你不杀我,想来我对你一定还有用,如果不想我死,就放了他们。”
梅菲一怔,“那你死去好了。”挥手便打徐庆,丁月华眉一横,剑便压下,展昭不由大叫:“不要!”
电光火石的一瞬,叮的一响,丁月华长剑已脱手,梅菲弹开她剑,顺势一把掐住她脖子,“跟我玩花招?修上三十年再说。”点了月华穴道便取徐庆,却见一把宝剑带着寒光突然切向她的手指,梅菲回指一弹,那剑铮然而鸣,执剑者退后三步,双手齐握剑柄,剑才未脱手。徐庆喊道:“展大哥你怎样!”
展昭道:“还好。”与刚刚出舱的夏玉奇立在了一起。
梅菲此时却转身望向了另一边,原来在丁月华身旁,又多了两个人,一个紫衫美颜,正是花容。另一个白衣胜雪,风华无匹,却不认识。
“花容,你隐瞒丁月华体质特异之事,是何居心?”
花容冷笑,“习武自愿,谷规也从没有说过,习武弟子的体质一定要让谷主知道。是你自己居心不良,才定下这不成文的规矩。花容却只当它是个屁,你奈我何?”
“你!”梅菲气滞,忽又一笑,“习武自愿不假,但一经修习便是习武弟子,习武弟子皆为谷主门下,寒功弟子更是向由谷主自带,这该也是成规吧。”
花容蹙眉不言。
“她既已修习莲心指,便是寒功弟子,再不是你花容能管控的了。除非你告诉我你也能修习。”谷主嘲弄的望向花容,“如果药尊坏了规矩,就不要怪我下手无情了。”见花容垂目,谷主气焰更盛,“这一船人我送给你,却不能不要这个万里挑一的徒弟。你放心,我会好好带她的。说不定,她就是下任谷主呢。嘿嘿嘿。”
梅菲的笑声尖锐刺耳,花容气的身体都在颤动,眼见就要发作,月华突然跪地,“师尊!我愿随谷主去。”
“月儿。”花容喊了她一声,却不知后边该怎么说。
月华抬头凝望她,眼神清澈明亮,透着不舍与坚定,让花容抖然想起了十八年前的云儿,内心猛的一揪。衣袂下的拳头几乎攥出血来,终是又松开,眼神黯了下去。月华微笑,伏地叩首,花容扶她起来,紧紧抓着她的手,“好好学,乖乖的,别给我丢人,也别叫人挑了理去。”
“是。”月华应了,转身望向紧盯着自己的梅菲,盈盈一拜,“请谷主容我道个别。”
“快些。”
“是。”月华眼神掠过雪魂的玉堂、卢方、韩彰、徐庆、夏玉奇,最后把目光停在展昭的脸上,莲步轻移,走到他的面前,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忽然吻住了他的嘴唇。
除了梅菲,所有人的心都是一紧,想她一个大家闺秀,一向有礼有节,而今当众如此,竟有诀别之意了。心痛之余,不忍再看,只有梅菲颇为不屑,却又不好参观小儿女亲吻,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就在她别头的一瞬,月华飞快的把一颗药丸投进了嘴里,展昭大惊,方待惊呼,嘴巴又被月华吻住,那姑娘紧紧拥着他,叫他想推也推不开,焦急之时却觉穴道也被月华封了。心中痛彻却又无力,泪水夺眶而出。这时梅菲干咳一声,“好了没有。”
“好了。”月华放开展昭,凝然望着他,似乎要把那张脸刻进心底一般,眼睛几许闪烁,道:“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也一定要。”猛转身,随梅菲远去,再也没有回头。
待他们走远,花容才来给展昭解了穴道。
展昭一能动,扑通就跪在花容面前,“师父,月华刚才偷偷吞了药,你快去救她啊。”
花容像一尊雕塑一样一动不动,任凭展昭怎么晃动也是全无反应。
展昭意识到了什么,“师父,你,知道?”
花容抚起他来,动作缓慢,仿佛一下子变回了一个正常的六十岁老人。“那药是我给她的。就在我扶她起身的时候。”
“你……”展昭退后一步,惊惧顿增,“那是什么药?”
“别怕。她不会死。只是,”花容似乎不忍再看展昭,牵起“玉儿”的手往栈桥上走,“她会忘记很多人,很多事,如同从没有见过他们,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我的月儿会变回那个单纯的小姑娘,不会再有忧心,不会再......左右为难……也不会......”说到最后,花容哽的说不下去了。
雪儿在旁道:“她会把我们全忘了?”
“全忘了,别人才问不出话来。”夏玉奇仰天一叹,“全忘了也好,再没有烦恼。”
赋雪困惑,“可是,往事全忘了,那还是月华姐么?”话刚说完,就听一声狂啸冲天,那啸声似要把满腹郁气一口呼尽。
赋雪堵上耳朵,不忍再听展昭那撕心裂肺的啸声。
心已碎,情何堪。
啸声凄凄,刺入白玉堂的耳膜。丁月华出舱吸引梅菲的注意,蒋平趁机潜水将他救离木船。现在的他躺在松林里,冷的像极了一团冰。丁月华骗他说有好主意,待他伏近,却突然把一根针刺进了他的后背,昏厥前月华的话,刻在他的心里,永远也不会忘记。“你身系千百条性命,便拿十个月华来换也值了。去找花婆婆,莫要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