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因》吴若离

44、第 44 章

　　周培霖之前的担心有点多余，周六这个晚餐，谁也顾不上性别鉴定这档子事。
　　提前一个星期约好的时间地点，这边亲戚们除了珊珊一家，其他全齐活了，主人公却少了一半。
　　沁沁挂了电话，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地说：“吃饭吧，他有事来不了，饭钱记账就行，他会去结的。大家好吃好喝好吧，想吃什么点什么。”
　　没有外人，菜一上齐，包间门一关，新人认亲会立刻变成四姐妹批判会。
　　先从周培霖开始，外婆拿三个指尖在桌上敲敲，等大家注意力集中过来了，她对着周培霖和许榆林方向，特别严肃地说：“你俩结婚这么久，该要孩子了。我找人算过八字，六月七月同房（农历），宜男，你们抓紧的。”
　　周培霖、许榆林：……
　　好尴尬啊！
　　好在她至少是已婚身份。外婆很快就把矛头对准茉莉，语气加重。
　　“茉莉，你可别胡闹了，人家要追回你，那是一片诚意，你可不许再作贱人。要是人家真寒了心，不再理你了，你可怎么办！你都多大了，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都生到你小姑了。”
　　舅妈抓紧时间说：“就是，这死丫头，太倔了。人家王宇老老实实，诚心诚意的，房子那事，不是好商量嘛。咱们家也没指望你们的钱，要了彩礼也是要给你们小两口的，一个兜到另一个兜的事。我跟你爸都不计较，你倒较上真了。你问问你姑姑她们，你姐姐她们，这事，你有道理还是我们有道理。”
　　沈美珍跟着劝：“是啊，茉莉，王宇那孩子，我看着不错，没什么花花肠子。现在这社会啊，老实本分的孩子难找。”
　　茉莉抿着嘴，盯着面前的盘子，放下筷子不再吃东西，也不回话。
　　周培霖出声为她解围：“外婆，舅妈，我看茉莉先冷静冷静也好。王宇有诚意，但他妈有点过分，总想压茉莉一头，这还没结婚就想拿捏她，以后茉莉嫁过去，日子也难熬。王宇是不错，我们茉莉也很优秀啊，配他绰绰有余，没必要委屈求全。先看看他们家的态度吧，他们家要求婚后要住一起，王宇要是以后事事听他妈的，那还是算了，茉莉得多难受啊！就像《婆媳时代》里那样，儿媳被逼得要跳楼的，也算不上什么好日子吧。”
　　一说起前阵子大家都在看的《婆媳时代》，姑姑们和奶奶都沉默了。沈茉莉松了口气，朝表姐悄悄点了个赞。对付这群中老年妇女，千万句道理她都觉得你在狡辩，但电视剧明明是假的，她们偏偏信得跟真理似的。
　　许榆林用手帕帮周培霖印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收回手帕，默默地边吃边给她夹喜欢吃的菜。
　　周培霖对他笑笑，然后给坐在自己左边的岁岁舀了些玉米松子粒。
　　外婆沉默了一会，又说起董珊珊。
　　“这个珊妹子脑壳怕是进水了，被别人骗了这么多钱，这么多账，以后怎么过日子咯。美丽啊，你们两口子莫去管这些，这账你们背不动，让她公婆拿钱出来填，横竖那骗子是他们的崽招起来滴。”
　　今晚的重头戏，还是沁沁。
　　大家各自吃了些菜，还是外婆先开口。
　　“沁沁，这男人是怎么回事，你们到底是耍朋友还是结婚？”
　　沁沁抬起头，不再盯着手机，漫不经心地回答：“结婚，明天去登记。”
　　小姨急得不行，指着她手机说：“登记，登记个鬼嘞，今晚人都没影，是压根就不重视我们家。你要结婚，我们连女婿人都没见过，哪有这样的道理？明天不许去。”
　　表姐妹四个，都长得非常漂亮，自家沁沁最年轻，最有希望嫁个条件好的。沈美英和徐建伟不止一次地设想过彩礼有多丰厚，结果直接被这孩子一盆冷水浇头。
　　沁沁没应，转头看着她爸。
　　徐建伟脸色铁青，怒道：“你就是个混账，又蠢得死，别人耍你，你还上赶着去。”
　　这话有些过了，众人正要劝。徐沁沁用力把手机拍在桌上，人站起来，眼泪爬满那张倔强的脸。
　　“我混账，你们两个呢？肚里那小的还没影，你们就在那盘算着房子要给他，我的彩礼要留着给他念书。我徐沁沁能上哪，不嫁人那睡街上，睡桥洞里去吗？你们不就是想知道他什么来头，能拿多少彩礼给你们吗？放心，我都跟他说好了，不搞彩礼那些，不办婚礼。你们一毛钱也别想拿到手。”
　　说完这些，她坐下来，偏过头，抹了几下眼泪。
　　徐建伟计划落空，颜面尽失，一拍桌子，指着沁沁的脸，骂道：“什么玩意，我没你这样的女儿。天天阴阳怪气的，滚，要睡街头就睡街头，要嫁叫花子就嫁叫花子。”
　　沁沁起身就要走，沈美英抱着压根没显怀的肚子站起来，细声细气地劝：“你们两父女别吵了，亲戚们都在呢。”
　　徐建伟看着她的肚子，立刻就收了脾气，扶着她坐下来。
　　周培霖看看长辈们，他们对小姨和姨父的做法，全理所当然地沉默表示支持，外婆眼神里有对沁沁的指责。大姨甚至还起身对沈美英关切问候。她暗叹一声，小声和许榆林说：“我们换个座位。”
　　她换到许榆林的位置上，和沁沁就只隔着一个空位。她往那边靠过去，伸长手，拉拉沁沁，安慰道：“先别着急，他们……再怎么样，你别拿自己的婚事赌气。”
　　沁沁顺着她的力道，直接坐到这边空着的那个位置上来，茉莉也顺势往这边腾了一个座位，三姐妹坐到了一块。
　　沁沁不想面对长辈们的不理解不支持，她小声说：“霍凰……就是我要结婚的对象，他是爱玩，和几个朋友临时跑外地玩去了。我知道他不会是个好爱人，但是我也不爱他，我不在乎就不会难过。我们已经谈好结婚条件，结婚他给我一百万，生一个孩子也是一百万，婚后每个月还给我六千生活费，不用管他吃喝。这个条件已经超出我预期，我觉得非常适合。霖姐，茉莉姐，我跟你们不一样，我不相信感情，我也不会认真去爱谁。我觉得结婚第一位的是经济条件，有了钱，我才能过我要的生活。实话说吧，我不想工作，也不想留在家里看我爸的白眼，这孩子还没生，家里已经没我容身之处了。”
　　沈茉莉给她一个赞，她觉得徐沁沁酷毙了！
　　周培霖这样思想传统的人，都有点被她说动了。沁沁确实从小就是冷冰冰的样子，和其他姊妹都不亲近，和父母也是一样。现在想想，也许是小姨和姨父没有给过她温情。从前不觉得，今天是很明显能让人感觉到他们对沁沁的轻视和压迫的。
　　结婚这事，沁沁肯定是深思熟虑过的，她接着说：“今天这餐饭，是我妈强迫我定的，所以他去玩肯定是故意的，不愿意来很正常。结婚那一百万已经打给我，我妈她们还不知道。霖姐，你那套房子是不是要卖，能不能卖给我？”
　　周培霖抱歉地说：“太不巧了，大前天已经交易给别人了。”
　　“哦，那没事，我再找找，钱的事，你们帮我保密。”
　　周培霖和沈茉莉同时点头。三人一齐往席上看去，她们三个刚才在这说悄悄话，席间的大人们，都围在小姨那问孩子的事。
　　三人收回视线，一齐叹了口气。

　　回了家，许榆林看她一路唉声叹气的，就问：“怎么了？”
　　周培霖朝他嘘了一声，先招呼岁岁洗澡睡下。
　　自那天开了头，他现在就不肯单独洗澡了，一定要等着她一起。不一定要干点过火的事，光是给老婆洗头擦背，都觉得乐趣无穷。
　　等吹干头发，周培霖倒在床上，主动说：“沁沁和那个结婚对象，也是合作关系。”
　　许榆林赶紧更正她，郑重地申明：“我们不是，我们是相爱，冥冥中的缘分指引。”
　　周培霖嗤嗤笑，然后抱住他，“是是是，我们是合法合情的婚姻。”
　　许榆林满意了，亲亲她额头，帮她盖好纱被。
　　“我们表姐妹四个，婚恋完全不同。我妈她们那一代，四姊妹却是完全一个样，全是相亲，见上几面，看着合适就结了婚。”
　　“嗯，时代不同了。”
　　“茉莉和我说，她还是想坚持不婚，她说她妥协过，还是失望了。王宇我见过，对茉莉还不错，可是他妈太过分了。茉莉上次和我聊过之后，本来打算和王宇再好好谈谈，谁知道他先跑来跟她说，他妈让茉莉必须这样必须那样，不然就怎么怎么样！气得茉莉完全没打算再考虑再商量。本来我觉得她有些冲动，今天听她一说，我都快气晕了。你听说过谁家让未来儿媳在婚前去她家特训一个月，好达到结婚标准的？他们还让茉莉早点把嫁妆拿出来还了房贷，说要不然浪费多少贷款利息！到了加名字这事上就说都是一家人了，何必麻烦。这要不是发生在自己家人身上，我肯定以为这是编段子了。”
　　许榆林想了想，提醒她：“他们是不是有了别的选择，故意刁难的？”
　　有点脑子的都不可能做得这么明显吧？
　　周培霖一个翻身起，趴到他胸口上，“还真有可能吖，我们光顾着气愤去了，没你想得细。”
　　曾家在她买房时玩的那一手，还有王宇家这样的，唉！难怪越来越多的人不想结婚。你满心憧憬地付出所有想组建个新家庭，人家却在绞尽脑汁策划着怎么扒你的筋。
　　许榆林摸摸她的头发，任她压着自己。
　　周培霖靠一会，自己翻下来，又和他碎碎念起来：“这样一对比，又觉得沁沁的想法没毛病了。”
　　“不要想太多，她们都成年了，自己的人生自己决定。你要少操心，多休息。”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