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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食人食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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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到这里,外面天黑了,江寒说要送她回去,走之前陈臻提出要拷一份游戏走。
她笑道:“你知道我这个人的,做事要做就做完,不然过好多年还能心里记着。”
江寒同意了。
陈臻拿U盘拷了份游戏,顺便顺走一个手柄。
晚上回到家洗完澡,一边拿毛巾擦头发,一边把游戏拷到电脑上,她点开,想先玩几分钟热下身。
谁知道……
“怎么就十二点了?”
看到手机上的时间,陈臻惊了一跳。
她拿到手上的游戏是刚刚那个的2.0版本,在原来的基础上做了修改与调整,她提出的问题有几个已经在这个版本里改掉了。
比如说背景设定、难度设置。
这些显而易见的问题修正之后,游戏的可玩性提高了很多。
游戏叫《侠路》,讲的就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年轻经过一番过五关斩六将,破解自己出身谜团,最后收获一箩筐宝贝的故事。
故事很简单,玩法也简单,不过是沿着地图一路升级打怪。
陈臻刚开始玩还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随着游戏进度,怪物难度越来越大,她不得不集中注意力应对。
一旦注意力高度集中,时间过得飞快,她一心只想着攒经验值、升级、过关。
游戏体量不算大,地图走到一半的位置,陈臻再看时间。
凌晨两点。
还真被江寒第一次做的游戏唬住了。
她越玩越来劲。
凌晨四点,打到后面就跟砍瓜切菜一样,终于来到最后一关,迎接终极大BOSS。
云深竹海间,一人悬在半空,身周浮现一层浅浅金光。
那个人——竟然是她自己?!
还是比她牛逼出一个量级的自己。
陈臻不得不承认,江寒这游戏有点东西。
一环套一环,引人步步深入,虽然画风剧情略粗糙,游戏机制已经很清楚了,而且很有典型性。
最后,凌晨五点。
陈臻扔开手柄倒在床上。
游戏画面停留在最后失败的灰色场景中。
她输了,她又被自己杀了,过去的一个小时她在自己手里死了无数回。
原本打算通关就睡觉,隔天还能去嘲笑江寒当年的粗糙设计,没想到,最后居然是她输了。
九点还要上班,陈臻想抓紧最后几小时眯一会儿,可是脑子太亢奋,一直睡不着。
通宵一整晚的感觉很奇妙,起初神清气爽,早上走在大马路上,全无异样,甚至比平时早上没睡醒的时候更精神。
但到上午,在工位里看了一小时电脑之后,那阵回光返照的感觉早已消失,剩下陈臻生不如死扒拉着自己眼皮。
她端着杯子站起来,想再去茶水间倒杯咖啡,没留神绊到桌脚,杯子脱手摔在地上。
好在地上铺了地毯,杯子没碎,旁边王大海帮她捡起杯子,担心问:“没事吧?”
“没事,刚刚手滑没拿稳,”陈臻故作掩饰,“谢谢海哥。”
站在茶水间等咖啡机停,张白州走进来倒水,看见陈臻吓一跳。
“小陈你怎么了?”
“怎么怎么了?”
“看你的眼睛两圈黑,今天眼影化这么重?”
“……”
陈臻随便跟他扯了两句,咖啡好了,她端着杯子走到外头,又碰见江寒走进来。
他看见她的样子稍稍惊讶,陈臻木着脸打招呼:“早啊。”
“早。”江寒回应。
陈臻笑:“看我今天这样,我昨天熬夜加班呢。”
端着杯子走过,两秒后,她退回来,语气暴躁:“你那个什么鬼游戏最后一关也太难了吧!根本过不了!”
由于游戏只是江寒做着玩的,没发布也没上线,网上压根找不到攻略资料,气得陈臻牙痒痒。
费尽苦心死在最后一步,她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江寒今天穿得简简单单,普通T恤搭休闲裤,听了她的抱怨张口要说什么,陈臻已经一走了之。
江寒走到王大海工位旁,看见陈臻正仰头扒开眼皮滴眼药水。
王大海在江寒面前异常老实,听他说有事,立马抱着自己电脑跟去了办公室,到中午还没出来。
中午到饭点,张白州特地过来叫陈臻一起去吃饭。
陈臻困得要死,本来不想吃午饭,但又不好推了张白州,他一片好心怕她初来乍到一个人午饭落单。
她领了他的好意,一起走到门边,张白州转身回去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你们吃饭吗?”
门里说了什么没听清,张白州在门外说:“那我给你们打包带回来,等会儿哈。”
张白州走过来:“走吧,中午我请客,给新同事接风洗尘。”
杨千千还是那半头粉半头紫的造型,在一边开他玩笑:“以前怎么没见你这大方?”
张白州说:“你刚来那天我不是也请你喝奶茶了?”
张桦脑袋顶上戳着丸子头,里面还插了根中华牌2B铅笔,跟杨千千一唱一和:“我可是什么都没有。”
杨千千:“想起来了,原来你就请了我啊,我还以为大家都有呢。”
张桦装模作样冷哼一声。
张白州擦着一脑门汗:“不用谢不用谢,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他普通话很一般,说出来的“船”字多了后鼻音,杨千千听见又跟他拌了几句嘴。
陈臻一直没插话,哈欠一个接一个,张白州关心道:“小陈你昨晚上没睡好?早上就看见你在那倒咖啡。”
“没睡好。”
直接通宵了。
“是不是因为刚入职太兴奋?”张白州冲她挑挑眉,杨千千看见翻了个白眼。
“是、是有点兴奋……”说着话陈臻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
“对了,忘记给你们介绍了,你们是不是还不知道对方叫什么?”
杨千千说:“你晚了,刚刚我和小臻已经说过了。”
“不行,我得隆重介绍一下,”张白州手心朝上伸到杨千千面前,“这,是我们五通美术组一把手主美杨千千,可以叫她千千或者小千。”
杨千千打断他:“行了行了,少捧臭脚,以后天天都能见着面,别说这些有的没的。”
接着张白州手挪到张桦面前,讨好笑:“这,是我们主策划张桦,江湖人送外号五通小钢炮,可以叫她钢姐。”
说完张白州脑袋就挨了钢姐一记锤。
张桦:“好好说话。”
走到外面,离开中央空调外面暑热正盛,白晃晃的日光更是照得陈臻睁不开眼。
张白州带着去了一家他们常去的餐馆,就在龙锦大厦后面一条街上。
陈臻看菜单上的字都是重影的,推过菜单让他们点菜。
张白州说点这个,杨千千说那个好吃,张白州于是改口说点那个,张桦戳戳另一道菜,张白州点头如捣蒜都要都要。
陈臻看着好笑:“你们公司氛围真好,出来吃饭还给老板带饭。”
“什么你们公司,是咱们——公司。”张白州纠正。
“抱歉抱歉,一时没改过来口。”
杨千千点好菜转过头回来说:“可能你还不熟,等熟了就知道了,公司里大家都没什么心眼,处起来开心的。”
聊着天才知道,杨千千以前是在另外一家大公司做原画师,后来因为工作压力太大辞职了,自己单干了一段时间,接着才进的五通。
陈臻问:“不会有落差吗?从大公司跳出来。”
“在哪做不是做,”杨千千一笑,指着自己脑袋,“至少在这没人管我头发颜色。”
“而且我们不弱。”张白州说。
张桦点头接道:“甚至很强。”
接下来几分钟,张白州唾沫横飞为陈臻科普了五通的大致状况,总结来说,五通强,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用人没短板。
进一步说是老板强。
陈臻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低估了五通在业内的影响力,而这影响力来源是游戏,往更深一步,是藏在游戏后面的人。
一顿午饭吃了近一小时,张桦看起来是个温柔妹子,其实性子偏冷,大多数时间是张白州和杨千千一唱一和。
陈臻聊天聊得不困了,走之前张白州要了一份海鲜粥打包。
陈臻问要不要给王大海带,张白州说不用了。
“王大海一会儿自己会去吃,老板肯定不会去。”
陈臻惊讶:“他中午不吃饭的?”
张白州说:“你是不知道我们老板有多拼,做起事来哪里还顾得上吃饭?”
杨千千摇头:“反正我是受不住那种熬法,活要干,但还是命要紧。”
陈臻望着海鲜粥上漂着的虾仁打了个哈欠。
江寒在他在意的事情上是个很拼的人,她以前就知道。
高中的时候参加运动会,他脚踝有伤还去短跑,跑完拄了一个月拐。
她问他为什么不退出,他拄着拐,脸上还是一贯的高冷,走得比她一个四肢健全的人更快,她费老大的劲跟上他。
他当时说的话她现在还记得。
他说:“我只是想试下极限在哪里。”
“什么极限?你脚伤的极限啊?你没听那医生说,再严重点这伤就不可逆了!”
她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不知道那时的他有没有听,估计没有。
让他试,没人拦得住他。
现在想起来陈臻觉得自己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闲得慌。
下午正干着活,陈臻困得实在撑不住,趴在桌子上睡了会儿,醒来居然到下班的点了。
王大海刚给她安排了任务,让她写一套动作程序,第二天给他。
刚看了几分钟资料就睡着了,进度停摆,被逼无奈,陈臻拖到了最后一个下班。
张桦走得也很晚,走之前看她还在跟她打了声招呼,陈臻笑笑,心说公司里人真的都很好。
她哼哧哼哧干了一通活,临近天黑,做不完了,她关了电脑打算下班。
打着哈欠关了外面的灯,她才发现办公室还亮着灯。
灯忘了关吗?
陈臻走过去,结果发现江寒也没走。
他没注意到门边的陈臻,正专注看着显示屏。
此时的距离是最好的,就像隔水看山,山就在那里。
她突然想起中午张白州抖落的八卦,她问他那江寒在公司里外号是什么。
在场三个公司老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说:“五通一枝花。”
张白州补充:“食人花的花。”
啧啧啧,食人先食己啊。
陈臻瞥见办公桌上张白州拎回来的海鲜粥,连包装袋都没打开过。
顿时语塞。
老板太敬业了怎么办?
她站在门边踌躇几秒,终于还是开口问:“还不下班吗?”
没称呼显得不太礼貌,但只有他们两个人,想他也知道是在和谁说话。
江寒还在敲键盘,从屏幕里抬头看了她一眼,说:“嗯,事还没做完。”
又敲了几下,他说:“你先走吧。”
“好,那我走了。”
按熄外面的灯,陈臻回看,只剩办公室门边倾泻出的光。
看起来冷冷清清。
忽然,她想起一句极其切题的歌词。
——“荣耀的背后刻着一道孤独。”
陈臻心头哂笑,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