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火焰》盒西

4、入了贼窝（快要入）

　　离开五通游戏之后，陈臻坐公交回家。
　　到家是下午五点多，楼下菜市场将要收摊，一地青菜萝卜大甩卖。

　　她去菜市场原本只是准备买点几个鸡蛋回去下面条，结果被卖鸡蛋的阿婆拖着一顿推销，最后提走了一板鸡蛋。

　　陈臻掂着这鸡蛋，心说至少能吃上一个月。

　　到家，她把鸡蛋放一边，正在门口脱鞋，手机提示音响了。
　　张白州发来了一个压缩包，是职前测试要用的文件材料。

　　陈臻没忙着打开，先去冲了个澡，顶着包头的毛巾，她在厨房随便煮了碗面条。
　　端着碗，她坐到小沙发前的地板上，给电脑开机。

　　乌云密布的天空终于下起雨，轰隆，一声雷鸣，豆大的雨点打在玻璃窗上，噼里啪啦。

　　陈臻吹着面碗里的热气，点开刚刚解压完成的文件夹。

　　文件夹里套有一个文件夹，以及一个Word文档。
　　Word文档名字简单直接，只有“要求”两个字，旁边文件夹名字也是两个字——“游戏”。

　　她直接点开文档，打算边吃面边看要求，谁知道夹起来一筷子面条还没吹凉，就看完了。

　　要求只有一句话，在页面中间，宋体四号加粗。
　　——【请用能想到的一切方法，提高文件夹中游戏的游戏性。】

　　陈臻咬断面条，不敢掉以轻心，一般来说，往往这种字数最少的要求最难搞定。

　　她点开另一个文件夹，试着运行了一下这个待改的游戏。
　　好家伙，她放下筷子，直接当场傻眼了。
　　这算什么游戏？

　　界面只有一张图，以及一个可以移动的人物，别的什么都没了。
　　陈臻打开电脑声音，调高音量，轻柔缓和的背景音传出。
　　好吧，外加一点无关紧要的音效。

　　要说起游戏，陈臻大学的时候开始玩，被别人带着玩的，无聊玩一下，没瘾。
　　高中的时候，她看人玩过。
　　那个人因为头天晚上在网吧通宵，第二天早上考试迟到，就这样还考了第一。
　　……好吧，那个人就是江寒。

　　那次她气得牙痒痒，觉得他肯定没有在网吧打游戏，肯定躲在什么地方偷偷复习了，还骗人。

　　放学后她悄悄尾随，亲眼看见江寒独自进了学校附近的网吧。

　　她严重怀疑那个网吧挂羊头卖狗肉，其实是让人通宵看书的自习室，咬咬牙，她跟进去。

　　结果是真网吧，就是有点破，一排排发光的显示屏，耳边时不时听见几句脏话，还有摔鼠标的声音。

　　江寒就坐在电脑前面，屏幕里的画面动感十足，而他表情异常冷静，就像在解一道棘手的数学题，手里拿着一个东西按来按去。
　　平时他也这样，题目越难越冷静，他就是这种人。

　　隔天抵不过好奇心，她去问他：“你考试前真的去打游戏了？”
　　“是啊。”江寒从书里抬头看她一眼，语气平平淡淡。
　　她十分怀疑：“你真的没躲去网吧偷偷复习？”

　　江寒沉默片刻，陈臻觉得他浅棕的眼珠里写着无语两个字。
　　她脸皮厚，她不怕，她非要他给个说法。

　　缠了他半天，江寒还是回答了，他说：“有什么好复习的？”
　　“你不用复习？”
　　“不用。”
　　很轻易地，她又被气到了。
　　这人怎么回事，考试不用复习还每次考第一，还让不让其他人活了。

　　最后，她垂死挣扎地问：“玩游戏可以让人变聪明吗？”
　　“我不知道，”江寒说，“你可以试试。”

　　那天放学，在她的强行要求下，江寒带她去了网吧，她坐在他那天的位置，江寒扔给她一个游戏手柄。
　　他在她身后站着，平淡开口：“你玩吧。”

　　屏幕上出现游戏五秒后开始的字样。
　　她慌了：“我不会玩啊。”
　　“杀死敌人拿到宝箱就赢了。”
　　说得简单，可是……

　　“怎么杀啊？”她看见屏幕上的小人被砍来砍去，手足无措。
　　“按手柄上的键。”
　　“怎么按？”
　　“随便按。”
　　她真的随便按了几下，躺在地上的小人突然弹起，给怪物来了一刀。

　　从一顿乱按，到逐渐知道每个键的作用，屏幕里的小人不知道死了多少回。
　　她刚开始一开局就会被怪物砍回老家，到后来能满场乱跑，存活几分钟。

　　江寒一直没说话，只是站在她后面看着。
　　到天黑要回家的时候，她依然没赢过。

　　最后一次，她死在宝箱前，最后一点残血被怪物的暗箭偷袭，她气得差点摔了手柄，转头看见江寒还是一脸冷静。
　　“你不生气吗？”
　　“生什么气？”
　　“马上就要赢了！”
　　江寒却笑了下，她惊讶，她很少看见他笑。

　　他唇角的笑容一晃就没了，她听见他说：“会赢的，只要玩下去，怪物不会变，但是你一直在变强。”

　　走在回家的路上，天已经完全黑了，她对游戏结果依然耿耿于怀：“可是我不想老是被杀死。”
　　“那就变得更强。”
　　“变强之前要死好多次啊。”
　　“死亡会让你变强。”
　　她无话可说，在游戏的世界里，是这样。
　　可是她最后也没有赢，因为她再没玩过那个游戏。

　　盯着电脑屏幕，陈臻深深吸了一口气，推开碗，开始仔细研究起游戏画面。

　　游戏是简笔动漫风，画面里有三五棵树，隔着相等间距排开，树前面有一条公路，画面里的树叶偶尔飘落，这是全部背景。

　　玩家能操作只有公路上的一个火柴人，按D前进，空格上跳。

　　其实要增强游戏性说来也简单，只是她不想用最简单的方式提交这份答卷。

　　晚上躺在床上，陈臻还在想游戏设计的内容，一边刷手机，突然蹦出来一条新邮件提醒，是二面的通知。
　　她一下坐起来，点开邮件仔细看。

　　美星是业内老牌游戏公司，效率很高，一面结果一出来立马邮件通知，时间在两天后，和五通测试时间截止在同一天。

　　相比较而言，美星比五通规模更大，资产更多，也更为正规。不像五通，员工下午两点一个两个还在外头吃午饭。
　　比起来一个是正规大企业，一个像三无小作坊。
　　大公司有大公司的好，各项规章制度齐全，福利制度也不会太坑人。

　　也许是那个不大靠谱的HR，还是老板办公室那把茉莉花，说不太清楚，陈臻对五通有莫名的好感。

　　想了想，她决定这两天先把测试任务完成，再去二轮面试。
　　*
　　风和日丽的寻常一天，五通内部并不寻常。
　　难得一见，公司里的人七七八八都来齐了，虽然总共才十个人。

　　张白州数了遍人头，再往会议室加了把椅子，还要加上他们老板。

　　是的，他们老板大病初愈要来给他们开会，于是大家从A城不同角落匆匆忙忙赶来公司，这个月头一次凑齐了人。

　　这次会议主题是项目进度汇报，每个组挨个汇报近期工作内容。

　　从早上开始，办公区就没人说话，只有一阵阵敲键盘的声音。
　　大家都很紧张。

　　张白州是最轻松的，因为他的工作任务都完成了，他四处东走走西瞧瞧，有人还在抓紧最后时间给代码debug。
　　“海哥，忙呢？”
　　张白州拍拍一个厚实膀子，被人胳膊肘往后一杵。
　　“别吵我。”王大海盯着屏幕，手指如飞，半个眼神都没给张白州。

　　张白州自讨没趣上一边凉快去了。
　　虽说平时大家见了老板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也没像今天这样，都是活没干完，心里虚。
　　他就不虚，张白州乐呵呵。

　　他们老板从来没在人面前发过火，也不会骂人，怪就怪在老板人越这样，大家越怕。

　　一开始张白州不明白，到后来才慢慢明白，这人啊，得有一点敬畏之心。
　　但要是敬畏的那个人是你老板，那可算完犊子了，注定被剥削死，还是心甘情愿被剥削。

　　他们老板就是太强了，强到让人敬畏，心甘情愿给他卖命。
　　不对，不能说给他一个人卖命，拿老板的话说，他们在做的事情，是在创造一个不存在的世界。

　　门口一个人走进来，穿着简单的白色棉质T恤，戴着口罩。

　　一开始没人发现，江寒只是悄悄进来，公司里面中央空调开太低，他没忍住咳了一声。

　　唰的，庄稼地里辛勤耕耘的农夫纷纷抬头。

　　江寒站在原地，被众目睽睽盯着看了几秒。
　　他嗓子还有点哑，言简意赅说：“等下九点开会，大家准备好就进来。”

　　唰的，农夫们恨不得抱紧苞谷钻进玉米地里。

　　“他们怎么了？”江寒问一边看热闹的张白州。
　　张白州打了个哈哈：“大家太久没看到老板，十分想念。”说完这句他后背一凉，感觉插了无数把眼刀。

　　他跟在江寒后头一路进了办公室，殷勤问：“老板你身体好了吗？”
　　“好得差不多了。”
　　江寒摘下口罩推开办公室窗户，凉风一灌，又咳了两声，他转身问：“之前让你准备招人的事，招得怎么样了？”

　　“这次有好几个都不错，最后我挑了两个，简历作品还有你安排的职前测试结果早上已经发到你的邮箱。”张白州一口气说完。
　　“好，我等下看。”
　　“其中有个女生是真不错，各方面都不错，”张白州说，“只是我看她朋友圈，好像还在准备另外一家公司的二面，人家那边可比我们这大多了，我怕她不一定会到我们这来。”

　　江寒没说什么，坐下来给电脑开机，打开邮箱下载了张白州发来的几个附件。

　　他一个一个浏览，听见张白州一直在旁边碎碎念：“那个女生不来的话真是怪可惜的……”

　　“有什么可惜的，”江寒一边浏览文件，一边淡淡抛出四个字，“良禽择木。”

　　在打开其中一个文件夹时，他的目光忽然凝住了。
　　他问：“你说的是这个人？”

　　张白州伸头过去看电脑屏幕，文件名里有两字人名——陈臻。

　　张白州点头：“没错，就是她。”
　　他感觉老板表情一瞬间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