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火焰》盒西

3、入了贼窝（还没入）

　　印象中她往这家公司投过简历，贸贸然改了面试时间，陈臻当即想拒绝，念头在心里转了一秒出口就变成同意。

　　人在屋檐下，目前还轮不到她来挑时间。

　　午饭点了个牛肉汉堡外加一杯冰可乐，陈臻吃完坐在肯德基里吹了会儿空调，拿出粉饼稍微补了下妆。

　　面试地点就在五通游戏公司里，A城很大，她以前不经常去这片地方，按照张白州给的地址，她打车过去。

　　下车之后，手机地图定位就在一百米之内，沿着街找了半天，给太阳晒出一脑门汗，陈臻还没找到地方。

　　眼看就要到面试时间了，陈臻在公交站台前面拦下一个戴着彩色遮阳帽的老人家。
　　“阿姨请问龙锦大厦在哪？”

　　老太太一脸奇怪指指身后：“就在这啊。”

　　顺着老太太手指，陈臻视线转向身后这座外墙剥落掉漆的办公楼。

　　不是她看不起人，她实在没把这地方和她要面试的公司联系到一起。

　　她之前上班的地方再怎么说也在CBD里，虽说被开了，哪能想一朝落魄成这鬼样。

　　陈臻试着说服自己，怎么也得讲信用，不能放人家鸽子。
　　那就去试试吧，至少不能浪费打车费。

　　她走到大门口，一楼有三四个工人抬着办公桌往外走，她不得不停下脚步让路。

　　路边停着一辆大货车，看上去是有公司要迁走了，大门边还堆了一地主机显示器。

　　陈臻看了眼时间，没过多停留，等工人过了就径直走进去。
　　电梯正好还没走，五通游戏在八楼，陈臻按下“8”。

　　投简历之前她大致了解过这家公司的基本情况，成立了不到两年的新公司，前期是游戏工作室，转成公司之后扩大了两倍规模。
　　这家在招的岗位有好几个，陈臻投的岗位是程序设计。

　　不像毕业前什么都不懂，剃头挑子一头热，只想着往大厂钻，前辈老师千叮咛万嘱咐，去创业新公司要慎重，抗风险能力太低，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倒闭了。
　　她现在倒没这么多所谓，项目经验是最要紧的。

　　五通成立之初就有两个游戏项目拿了奖，起点口碑拉得很高。

　　老板舍得给钱招人，同等职位薪资比业内其他公司高出一档，最关键的一点是——不加班，任务制，弹性工作时间。

　　天知道陈臻看到这行话的时候有多感动。
　　比起其他恨不得把人吸干榨净的当代互联网行业黄世仁，这样的制度安排堪称菩萨显灵。

　　环境次点就次点，这不是最要紧的。陈臻再次自我安慰。

　　电梯到了，门一打开就看见五通游戏的标示牌，顺着标示牌的指向，陈臻顺利找到公司所在位置。

　　公司外面门锁着，隔着磨砂玻璃往里看，里头一片黑，一点声音也没有。

　　今天是工作日，陈臻以为自己找错地方了，可公司门外确实挂着五通游戏的牌子。

　　想了想，陈臻走到窗边拿出新买的二手手机，给上午那个号码拨了过去。

　　嘟嘟响了两声，一串铃声在不远处响起。

　　一个穿着橙色POLO衫，蓝色牛仔裤的男生手提塑料袋正走过来。
　　看起来像外卖员。

　　铃声还在响，陈臻意识到铃声就是从他手机里传出来的。
　　男生一手提着塑料袋，另一只手接电话：“喂。”
　　陈臻手机听筒那边传来一声“喂”。
　　果然是他。

　　陈臻抬手对男生招了招，男生脚步一顿，拍脑门想起来：“你是说好下午来面试的？”

　　陈臻点头：“我看见里面没开灯，还以为走错了。”
　　“哦，应该是大家吃午饭还没回来。”男生解释，边掏钥匙开门。

　　陈臻跟着他走进去，里面拉着窗帘一片黑，空调没开，不大的空间里一股没散干净的人味。

　　男生把手里一直提着的外卖打包盒放在一边的桌子上，转身面对陈臻。

　　陈臻看见他绷着脸咳了两声，摆出一副正经的神色，才问她：“是陈臻小姐对吗？”
　　“是。”

　　男生神色里几分尴尬，四下看看，强装起的严肃没一秒就破了功。
　　“你来得也太早了点，我们这边都还没准备好……”

　　面试时间约的是下午两点，她到公司的时间一点四十，理论上的正常时间。

　　男生看她一脸不懂公司行情的样子，解释道：“我们公司不需要早到，准时就行，下次不用这么早来。”

　　“……好。”陈臻有丝无奈，这公司也忒人性化了一点。
　　她瞟了眼时间，快下午两点了，吃午饭的人还没回来。

　　张白州看向陈臻，见她还在打量四周环境，觉得干站着聊天也不是这么回事，于是提议：“陈臻小姐，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聊聊？”

　　陈臻表示同意，跟着男生走向公司一侧，是会议室她看见了门上挂着的牌子。

　　打开会议室的门张白州倒吸一口凉气，没等陈臻看清里面，门立马被他拉上。

　　张白州尬笑：“上午在里头开会还没来得及收拾，我们换个地方聊。”

　　里面瓜子壳奶茶杯堆了一桌，还好老板不在，也就是欺负他生病，几天没来公司，一个个的都要上天了。

　　他想了想，转身带陈臻走去另一个办公室。

　　从门口花盆后面摸到钥匙，他推开门，清新的空气，一尘不染的地板。
　　他深呼吸一口。
　　噢~全新的世界。

　　陈臻目睹了张白州脸上生动的表情变化。

　　张白州转身，一手扶门，面带微笑：“陈臻小姐请进。”

　　陈臻职业微笑：“谢谢……”
　　这个HR有点意思，是她见过——最不专业的。

　　她走进去。
　　办公室干净到她以为主人有洁癖。
　　沙发，茶几，办公桌，壁挂式书架上摆了几本有关编程的书籍。
　　此外没有别的了。

　　“这是……什么味道？”陈臻问。
　　张白州也闻见了，他吸吸鼻子，视线落在茶几上摆着的透明花瓶上。

　　花瓶里有清水，瓶里插着植物，绿色枝叶间有零星白色小花。

　　陈臻闻了出来：“茉莉？”
　　张白州说：“哦，公司楼下有阿婆卖花，老板经常照顾阿婆生意。”

　　聊了几句不沾边的话，他总算想起来今天的主要任务，问：“面试准备好了吗？不耽误陈小姐时间，我们这就开始吧。”
　　陈臻同意。

　　张白州从外面搬了把椅子放在办公桌前，不客气地坐到了办公椅上。
　　老板的东西就是好用，他不光坐下，还左右转了转。

　　张白州不算高，和穿高跟鞋的陈臻差不多，在办公椅上坐下，人让桌子上两块大显示屏全挡住了，陈臻只听见他不知道为什么发出一声喟叹。
　　“真爽啊……”

　　等了两秒，他没发问，陈臻先问：“请问面试要开始了吗？”

　　“啊开始了开始了。”
　　张白州坐起来，一面翻着陈臻简历一面问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陈臻每个问题都准备过，回答起来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张白州瞥见陈臻的学习与工作经历，问：“陈小姐似乎并没有系统学过游戏编程方面的内容，怎么会想到来游戏公司应聘呢？”

　　“首先，我在上份工作中接触过游戏项目相关工作内容，我个人很感兴趣，其次，我对游戏开发需要的基本编程语言都比较熟悉，必要的工作内容我想我可以胜任。”

　　简历后面附有几个她曾经做过的作品案例，张白州粗略翻了下。
　　名校，大厂出身，有项目经验，这样的人怎么会来他们公司应聘？
　　现在的市场行情这么艰难了吗？

　　张白州轻咳一声掩饰内心的小九九，虽然他已经非常十分满意，但是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那这样，我这里有个简单的小任务，算是职前测试，你拿回去做一下，三天时间，如果能够完成，三天之后就正式入职，试用期一个半月。”张白州熟练地一口气说完，用眼神询问陈臻意见。
　　“可以。”
　　“那其他的事情我们三天后说，”张白州拿出手机，“我们加一下联系方式，有问题直接问，我会把测试的资料邮箱发给你。”

　　好友申请马上来了，对方头像是一只伸长舌头的金毛。陈臻点了通过。

　　面试进入尾声，张白州开始和陈臻闲聊，陈臻看见办公室墙上挂着一幅画，问是什么。

　　张白州让陈臻走近看，陈臻走到画框前面，画框里的白纸中间是一个红色字母“W”标志，用彩笔涂成了3D外凸的效果，围着字母一圈的是三个人名。

　　张白州说：“这是之前还是游戏工作室的时候画的，算是纪念品。”

　　陈臻没说话，只是盯着最中间那个名字，她问：“你们老板……叫江寒吗？”
　　“对，”张白州点头，“中间那个就是我们老板的名字。”

　　陈臻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几秒，自言自语道：“最近怎么老是碰到和他有关的事？”
　　“什么？”张白州没听清。

　　陈臻决定忽略掉这件事，随口说：“我以前有个朋友也叫这个名字。”

　　“是吗？”张白州笑笑，“应该是同名吧，现在同名的人可多了。”

　　“可能吧，”陈臻也笑，“没别的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今天辛苦你了。”

　　张白州说：“哪有的事，说不准以后成了同事，还要互相照应呢。”

　　陈臻笑笑，拿着包准备离开，走出办公室，外头还是没有人，她摇摇头，这公司真是太不正常了。

　　她想着事，低着头走路在走廊上撞到一人，对方“哎哟”呼疼。
　　陈臻忙说：“对不起。”
　　“没事没事。”
　　女孩娇小可爱，半头粉半头紫，一身暗黑Lolita长裙，揉着头顶，脚步匆匆走了。

　　陈臻转过头，女孩身影消失在五通游戏门口。

　　外头要下雨，天暗得很，张白州刚打开办公区的灯，转身一团暗黑身影闪现，他被吓个半死。

　　“杨千千你走路怎么没声的？”张白州拍胸脯，“吓死爷了。”

　　“滚一边去。”
　　杨千千拍开在她位置前头碍手碍脚的张白州，火急火燎打开电脑。

　　“老板让我晚上给他发个文件，我还没做完呢。”
　　“老板不是在医院吗？”
　　“在医院就不工作了？现在我们人手不够，活加班都干不完……”
　　“别急，”张白州胸有成竹，“马上就有人来帮你干活了，还是个特牛逼的人。”
　　“特牛逼的能让你招到？”杨千千怀疑。
　　张白州眉一扬：“诓来的呗。”

　　——面试结束前。
　　“陈小姐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陈臻：“我想知道招聘网页上写的都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
　　“真不加班？”
　　“我们老板说了，咱们不追求工作时长，要追求单位时间的工作效率，”张白州看着陈臻一脸诚恳，“在我们这干完活就能走。”

　　张白州话只说了一半。
　　但是活是干不完的。
　　进了五通，这活啊，你心甘情愿不想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