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苏子程

12、第十二章

　　冰上表演来得突然，周围灯光暗下后，一束聚光追随着表演者落于冰面。花滑演员动作优雅出彩，在冰上展现各种倒滑、跳跃、旋转的技术滑行。音乐旋律悠扬浪漫，像一出绝美的舞剧。
　　不一会儿，又下场一名男演员，将女人高高托举到空中，双人滑惊心动魄，两名舞者情感投入，犹如一对热恋中的爱侣。

　　周沐跌靠在秦衍怀里，两手撑在他身体两侧的冰面上，冰块的凉意透过皮肤渗入感官。男生的大手硬朗颀长，臂弯有力，正牢牢扣住她的腰。姿态亲昵，一时间说不清是她压着秦衍，还是秦衍亲密抱着她。
　　柑橘的清香沁入心脾。
　　周沐昏暗间抬了抬眼睫，余光瞧见男生清利的下颌线条，薄唇微抿，脖子到耳根浮起连绵的晕红，心跳怦然，像敲击躁动的鼓点。
　　他喉结滑了滑，咽下一口唾沫。

　　场外传来观众的喝彩声。

　　秦衍两手扶住她的肩膀，把她从地上带起来，低声问：“没摔着哪儿吧？”

　　“没有。”周沐说。

　　今晚在冰上统共摔了几跤，好在有护膝和护肘的保护，身体上没受什么伤。就是刚才跌落冰面，周沐用手支撑身体，手心叫碎冰划破了几道血痕。
　　很轻的一点伤，稍微破皮，渗出丝丝血迹，估计几天就能好。

　　秦衍随身带了创可贴，归还装备时留意到她手上的伤口，顿了顿说：“把你手给我。”

　　周沐微愣。

　　秦衍从裤袋里摸出创可贴，拆开上头的包装膜，径自牵起她的右手。
　　细嫩柔软的一双小手，皮肤白皙，在灯光下那几道血痕格外刺目。

　　他弯低身子，就着她的高度，前额碎发滑落下来，轻掩着眉骨和鼻梁，眼睫长且平直，语气很淡：“学长说过，会好好罩你。”

　　动作很轻，像怕会弄疼她。一手握住她的手腕，细瘦的，仿佛稍微用力就会碎了。指尖将创可贴抚平，不经意划过她的皮肤，泛起痒意。
　　纱布覆盖住伤口，松紧适宜。

　　周沐把手收回来，轻声说：“谢谢你。”

　　离开商场已近晚上八点，秦衍送周沐回女生宿舍。路上，秦衍问起高中时候的事，“对了，周沐，你还记不记得……”
　　话音未完，却被衣袋里的手机铃声打断。

　　林慕寒打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林慕寒问：“你在哪儿？”

　　秦衍顿了顿，说：“悦凯广场。”

　　“我在附近。”林慕寒那头似乎在开车，隐约听见汽笛声响，“姑姑回来了，让你过去找她。”

　　几分钟后，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停于路边，车窗降下，林慕寒坐在驾驶座里，一眼便看见秦衍旁边的周沐。
　　很休闲的学生打扮，修身牛仔裤勾勒出细长双腿，臀部浑圆挺翘，衬托着腰又细又软。短款上衣掩不住紧致的腰线，露出一颗圆润肚脐来。肚皮的颜色很白，像躺靠在地上的小猫，冲人类翻出柔软白嫩的腹部。
　　长发束起，在脑后盘成一只乖巧的团子，仅留几缕碎发垂落脸侧，脸蛋儿的弧度柔软精致，小巧一只巴掌的大小，眼眉显得格外秀丽。
　　夜晚光色下双眸似乎更明亮，剔透晶莹，让人想起上乘的琥珀。气质却是清冷的，望着人时情绪很淡，拥有超出她这个年龄女生的镇定。

　　周沐和秦衍并肩站在路边，望向他，很轻眨了两下眼。

　　林慕寒不禁挑了下眉。

　　周沐拉开车门坐进后座，搭林慕寒的顺风车回学校。秦衍坐在副驾驶座上，和林慕寒交谈。

　　车内空间有限，一时间说不清是薄荷的味道更胜一筹，还是柑橘的香气缭绕不散。

　　林慕寒手搭在方向盘上，前方绿灯，他侧眸瞧一眼旁边车道，大手抹着方向盘朝左划到底，拐进大学城的主干道。浅灰色的衬衫袖口下露出骨节清削的手腕，肤如白雪，有种清寂的性感。
　　蓝宝石的袖扣在夜里泛着幽暗光泽。

　　林慕寒开口，声线清淡柔润：“怎么没接姑姑的电话？”

　　“刚才在滑冰，商场里头太吵了，没听见。”秦衍如实说。

　　滑冰。
　　林慕寒大致猜出这两人适才在约会。

　　车在宿舍楼底停下，周沐开门下车。秦衍得知要去找林曼宁，一脸的不情愿。他手肘搭在车窗边，跟她告别。
　　周沐点了点头，对秦衍说再见。

　　绕过车前头，正准备进宿舍时，林慕寒在身后喊住她，对她说：“很晚了，回去别乱跑。”

　　-

　　月底周沐加入沈弋的团队。沈弋手上带的研究生团队，正在进行一项新型病毒研究工作。在北城最先发现的新型T2病毒，两个月以来已经蔓延至全国十几所城市，引起各方的高度关注。市面上的生物公司争先恐后地加入到病毒的预防与治疗的药物研发工作中，对于这段时间而言，时间即是金钱。
　　按照周沐目前的资历，她本不能够参与这类的研究项目，那日沈弋突然对她提出邀请，周沐多少有些意外。
　　她最终还是选择来了。

　　沈弋将基础的分析提取DNA的工作交给她，散会后，她私下对周沐说：“上次你在实验课上完成得很好，我对你有信心。”

　　周沐心存着一丝侥幸。
　　沈弋找她的原因，并不单纯因为她是一个优秀的生产力。

　　周沐平静望着她，语气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知道了，沈教授。”

　　沈弋微怔，很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彼此对视半晌，会议室内安静得能听见空气的流动。
　　终究，沈弋说：“我还有事，你先去忙吧。”

　　生物研究项目一般没个两三年出不来成果，然而此次新型T2病毒事态发展严峻，众多实验室停止手上一切项目，全力投入到新型T2病毒的药物研究工作中。

　　周沐傍晚拿到经过处理的病毒小鼠样品，原本预约了学校实验室，然而今天校内预约系统出现故障，出现同时预约的情况。周沐去到时已经有学生在里面做实验。
　　周沐抬手看了眼腕表时间。
　　她答应过沈弋，明天之前上交DNA分析提取报告。

　　周沐不想失约，尤其对象是沈弋。但临急之间难以找到实验室。

　　她忽然想起一个人。

　　-

　　接到周沐电话的时候，林慕寒正在公司里开会，这阵子他没回学校，在公司忙一个新项目。
　　周沐在电话中言简意赅，问他公司眼下有没有空余的实验室，只要求P1级别，可以提供DNA分析提取的仪器即可。
　　林慕寒二话不说答应。

　　周沐匆忙赶到益昌制药办公大楼的时候，林慕寒还在开会，现在已接近晚上八点，据助理的说法，这场会议从下午两点就开始了，到现在还没有结束。
　　助理是名年轻的男性，林慕寒特意交代过，周沐是他重要的客人。因此助理接待周沐格外礼貌仔细，“周小姐，您需要的实验室已经准备好了。林总目前还在开会，他说会议结束第一时间过来找您。”
　　不知道为什么，这助理看她的眼神总是暧暧昧昧的，小心周全。
　　外加那句“第一时间过来找您”，更是让人不由往偏了想。

　　周沐抿了抿唇，说：“谢谢，他不来也行。我自己一个人可以完成。”

　　“……”
　　助理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努力解释说：“您不要这样，林总知道会很伤心的。”

　　周沐：“……”

　　周沐一头扎进实验室里做实验，不知不觉中，墙上的时钟指向九点。林慕寒终于结束会议出来，问过助理，得知周沐还没有离开。
　　他站在玻璃窗前，望着那道娇小的身影在操作台前忙碌。一袭长及膝头的白大褂愈发衬得她肩膀娇瘦薄弱，长发自脑后一丝不苟地挽起来，露出雪白纤长的天鹅颈。
　　侧颜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白皙，睫毛又长又翘，鼻子很挺，像摆在橱窗里那种做工精致的芭比娃娃。

　　然而芭比娃娃没有灵魂，更不如她聪明。

　　林慕寒眯了眯眼，留意到她小巧柔软的耳垂。
　　深觉有些失策。

　　周沐专注做实验，在一旁的操作手册上记录数据，听闻身后开门的声音，她下意识回头。男人换了身白大褂进来，气质清隽，肩宽腿长。与平日里的西装革履是截然不同的风范。他戴上口罩、手套，一副装备齐全的样子，来到她身边。

　　林慕寒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他的嗓音清润柔和，像夏日融化在水中凉凉的薄荷冰，入耳舒适。戴口罩的关系，周沐仅能看见他的一双眼睛，清黑，温柔，像酿着情话。
　　鼻梁挺拔，撑起口罩的边沿，如山峦陡峭。

　　周沐正在进行最后的DNA定量，她说：“没有。”

　　不知是疲累还是隔着一层口罩的缘故，她嗓音听起来轻轻柔柔的，很低，像风吹过的一团棉花，叫人可以轻易拿捏。
　　长睫轻垂下来，在眼睑下方洒落细碎的影。

　　林慕寒瞧她一眼，目光落在她手边的记录数据。上面的字迹工整有条理，笔笔清晰，字如其人。
　　他顺口问：“那待会我们一起去吃饭？”

　　现在林慕寒同她说话，不会像开始那样，说“带你去吃饭”。
　　而是说：那我们一起去吃饭？

　　周沐组装完离心管，将其放到离心机上，忽想起什么，说：“等下我还有个地方要去。”

　　“什么？”

　　“打耳洞。”